第32章 過去的事
當他們把對方都摸身寸了一次後,法布爾仰躺着,不住喘氣。林奈往他手裏塞了一塊布,讓他擦手。法布爾咽了一口幹渴的口水,覺得手都有點激動得發抖,不停地用布捏着十個手指頭,借着機械重複的動作,試圖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
在恢複記憶之前,他已經再次愛上了這個家夥。記憶解開後,新的和舊的情感一道糊上來,将他的思考力徹底糊住了。
也許這家夥就是我命運中的一道門,不走過他,就無法繼續前行。法布爾想着。
他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着一些事。一會兒,他想到同性之間幹這種事是一種罪。他今天不僅違抗了命令私自下了地獄,還徹底犯下了罪行。如果他還有機會回天堂,走上那把天秤,秤會當着所有人的面斜過去。彼得絕對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其他天使則會津津有味地讨論他的八卦。以前他愛惜名聲和形象,現在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他開始理解,又不理解這種罪。難道同性睡覺有罪,是因為太爽了嗎?如果是這個原因,他倒是可以認同。但他不認為自己的愛意是犯了什麽錯,哪怕在天父面前他也不會忏悔的。
一會兒,他又擔心起自己和林奈的關系。他現在能夠清晰地記起從前的事來,記憶清晰得好似昨天。
當年,林奈那家夥在學校裏是個風雲人物。他友善又活躍,長得也十分好看,女孩有什麽忙都會找他幫,簡直好像其他男孩不存在一樣。十四歲的哈特本來就對這樣的人物深感恐懼,林奈竟還莫名其妙地上來找他搭話,并在全班面前做出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仿佛看不懂“內向”這個詞怎麽寫。哈特選擇敬而遠之,就差在臉上貼“生人與林奈不得接近”了。就好像害怕在你生日這天,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拉起來跳舞的小醜一樣。
好在林奈這家夥不是只有臉蛋好看,腦袋也挺靈光。他很快就摸索到了與哈特的相處方式。熟起來了以後,哈特才發現林奈是個無比奇怪又有趣的人,觀察他比觀察昆蟲還有意思。
首先,和表面看起來不同,林奈其實并沒什麽真正的朋友。他就像只咋咋呼呼的烏龜,看起來和誰都很熟,但實際上被人一戳就會縮進殼裏。而且極其讨厭和陌生人親近。
十六歲的林奈和哈特挂在樹上,林奈正在抱怨女孩們源源不斷的訴求。
“那你就拒絕。”哈特說。
林奈叫起來:“你怎麽可以這麽輕描淡寫!”
“你那麽讨厭不熟的家夥,可當時是你先找我說話的。”哈特不解地說,“我不算陌生人嗎?”
“我沒把你歸類到‘人類’裏。”林奈一臉認真地說。
哈特一口蘋果沒嚼就咽下去了:“我不算人類,那我是什麽?”
“教授。”林奈說。
“教授不是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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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教授是魔藥研究者,戴着一副水晶眼鏡,你的藥瓶子裏有能讓整個村落的村民聽話的藥水。”
哈特歪着頭,仔細地想着:“那我就把藥水倒進井裏。”
林奈擊掌:“好陰險啊!不愧是教授!”
他們趴在高高的樹上,認真讨論起控制住所有村民後,要怎麽進一步控制全世界的問題。把這個問題上升到了相當的理論高度,想出了許多滑稽的解釋,林奈笑得差點摔到樹下。那時候的全世界還只有鄰村那麽遠。
林奈對什麽都有好奇心,什麽都想試試,包括愛情。在他們十七歲最多情的年齡裏,一旦和哪個女孩看對了眼,他總是想方設法地約對方出去,是主動出擊的類型。哈特見過他追很多女孩,但總是草率地開始和結束。結果不是他被傷心,就是他傷了別人的心。
相比之下,哈特的青春單調得多。他有一次趕着家裏的牛,去鄰村參加秋季家畜展。林奈沒見過家畜展,與他一起去的。那頭公牛被洗得漂漂亮亮的,為他們贏了一大包玉米。
那天活動很多,林奈全程都很興奮,到了回家路上就困得不行了。哈特讓他騎到牛背上,走着走着他就開始歪着頭打瞌睡,險些從牛背上摔下來。哈特沒有辦法,便坐到他身後,兩手抓着繩,用手臂圍着他,讓他靠在自己身前眯盹兒。自己趕着牛一點一點往前走。
那時夕陽已經落下,月亮靜靜升起。牛安靜地走在長滿草的鄉間小道上,每走一步,身上的人就跟着晃一下。少年依靠在一起,身上有彼此熟悉的味道。
路邊出現熒光兩點,在草間盈盈繞繞。
“威廉,威廉,快看,有螢火蟲。”哈特拍拍身前的少年,輕聲說道。少年嗯了一聲,腦袋拱了拱,信賴地靠在他懷裏,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他的手心恰好落在哈特的腿根處,掌心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褲子傳到腿上,哈特感到臉發熱,低眼看那只手,目光又轉移到他的臉上。月色将清透的少年氣息映得十分柔和,和那敏感的薄嘴唇微張着,吐出溫熱的氣息。
哈特就這麽坐在他身後,硬了起來。
第一次有這反應的時候,哈特沒有太理解,畢竟那時唯一的性教育是在酒館邊聽酒徒的吹噓。後來這種情況變得越來越頻繁。再後來他偶爾在林奈家的小院子外面,看到他拉着對方的手,吻她的額頭。他的腦袋轟地一聲,終于弄明白了這種感覺是什麽。
哈特經常将林奈對自己的态度與他追的女孩做對比。
他看着我的時候,眼裏只有我這個朋友,從沒把我當做過戀人,他想,我太了解他,不需要白白說出口去增加他的煩惱。這個秘密折磨我一個人就夠了。
那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法布爾躺在林奈身邊,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開始懷疑這一切。
我們認識那麽多年,他從來沒有表現出對我哪怕一點的想法。就算是重逢後,他也……
但剛才,我們居然做了……
他又耿耿于懷地想到林奈說的“想試試”。林奈一向對很多事好奇,和男人做也只是他“想試試”的一部分呢。但他一時好奇追來的女朋友,從沒有一個和他走得長遠過。
法布爾想到這裏,心中充滿着悔恨。林奈突然坐了起來,清爽地說:“那麽,我就先去忙了。你回去等我吧!”
法布爾:“???”
林奈莫名:“怎麽啦?”
法布爾:“我就是有點震驚。我們兩百年後又重逢了,還上了床,睡完我你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林奈:“……?”
啪!石晶燈亮了起來。沐浴在林奈好奇的目光下,法布爾猛然捂住了紋身。林奈見他一副忸怩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抓過手機拍他的照片。法布爾生氣地撲過來抓手機:“删掉!”
林奈與他扭着保護手機,笑着說:“不删。”
法布爾奪過手機,快速删掉了那張捂胸的照片。跳出前一張照片,定睛一看,居然還是他的。法布爾往前劃了幾張,全是趁他睡着的時候拍的照片,有紋身特寫,還有他的臉,拍了一堆,還有他發狂時的視頻。
法布爾:“……你!把我拍得那麽醜。”連着給他删了好幾張。
林奈起來穿衣服褲子,惋惜地說:“好可惜啊。”走到門口,朝他揮揮手,“我走啦,你乖乖回去。”
法布爾望着閉上的門,突然反應過來,那家夥這一走,是去處理他在地獄的爛攤子。他再次丢下他走進了戰場裏,就像兩百年前那一次一樣!法布爾起身去追。想起沒穿衣褲,回頭去抓。沒戴眼鏡也看不清楚,一邊跳着套褲子,一邊抓起他的手機塞進褲兜,踉踉跄跄地追到門口:“等等!”扯開門,看到門外一個正在消失的傳送陣,不顧一切地追上跳了進去。
傳送陣将法布爾送到了一個陰暗的大廳,裏頭坐着一屋子的惡魔,全都齊刷刷回頭看過來,驚訝地看着那個衣褲全都穿反的怪人。
“誰!”
一只狗頭人身怪敏銳地嗅了嗅空氣:“我好像聞到了神聖的味道。”
林奈一臉淩亂地瞪着那個不要命跟過來的天使。
“嘻嘻,傲慢魔王,”那群惡魔笑起來,“那不會是你的儲備糧吧。”
“原來,你還給我們帶了禮物啊。”
“雖然他聞起來很讨厭,但既然是你的儲備糧,也讓給我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