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成惡毒男妻
夏蟬留在了金秋,此時已臨近冬日。
丞相府內張燈結彩,熙熙攘攘,透着股與平日不同的熱鬧。一牆之隔的花園中,靜立的幾人卻是死寂無聲。
鶴發老者負手站在池塘邊,已是花甲之年的他仍然身姿筆挺,銳氣不減,僅僅一個眼神就讓空氣都淩冽了幾分。
除他之外,在場的還有三人,其中一人低垂着頭,尚是少年,另外二人年紀稍長,分別着紫服、藍服。
這樣的氣氛已經維持了大概十幾分鐘,許長安站得腿都麻了,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一覺醒來,就像個傻子一樣盯着地面,渾身冷汗涔涔。
忽然,鶴發老者開口,聲如洪鐘,“安兒。”
這一聲宛若催魂,令許長安渾身猛顫,戰戰兢兢應道:“父、父親?”
這句話出自許長安之口,卻又非他所說。
從他醒來之後,便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仿佛有一個人在牽引着他說話、動作,而他只是一個當局的旁觀者,言行不由己。
鶴發老者随手從臺面上拿了包魚食,傾倒進池塘,引得游魚争搶,“爹聽府裏的下人說,你對這樁婚事似乎頗有不滿?”
只一句話,就讓許長安慌了神,面上又急又怕,“孩兒從未說過此話,還請父親明察!”
“喲?”紫服男子将折扇合上,“這麽說,倒是父親冤枉你了?”
許長安欲言又止,咬唇不敢多言。
藍服男子冷嘲道:“即便顧爻癡傻了,也不是你這晦氣東西可以高攀的,能替小妹代嫁,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更何況,父親教導你多年,是你自己不争氣,除了這張臉尚可見人,別的才藝是一樣不會。”紫服男子用扇柄挑起許長安的下巴,那張泫然欲泣的臉白裏透紅,看了真教人心疼,“如今終于有了你的用武之地,也算是沒有白費那麽多糧食,你可別不識好歹,丢了丞相府的人。”
許長安一副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認命的姿态,聲聲哽咽,“大哥二哥說的是,三弟一定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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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發老者道:“既是明白了,便早些去梳洗換裝,別耽誤了時辰。”
“孩兒遵命。”
許長安應聲,身體卻不敢妄動,直到紫服男子撤離扇柄,才轉身退下了。
卻無人看見,他眸中的乖順,在轉身的那一瞬便消失殆盡,僅餘濃烈的恨意。
許長安寒着臉回到房裏,侍女們正低頭靜候一旁,神色忐忑。
他回眸一瞥,陰狠目光如有實質,令侍女們霎時齊齊跪地,想要求饒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顫顫巍巍地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她們跟随許長安多年,對那張乖順面皮下的蛇蠍心腸早已熟識。
初來時,便見有一奴仆因上呈物件時不慎碰到許長安的指尖,許長安即命人将其雙手打斷,烹煮後令其吞食。
手段之殘忍,令人望而生畏。
以致于她們也常年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許長安冷聲道:“還愣着作什麽?”
侍女們不知其意,面面相觑着。
半天沒等到她們有所動作,許長安的心情更是不佳,“那老不死的讓你們伺候本公子梳洗換衣,你們一個個都跟聾了似的,既然耳朵不想要了,就全割了吧!”
侍女們連連磕頭,“三公子饒命……三公子饒命啊!”
“若非老不死的催得緊,今日你們一個也活不了。”許長安恨不能殺人解氣,指節捏得泛白,“還不快滾起來!”
侍女們忙不疊起身,各司其職為他梳洗換衣。
許長安似是想起什麽,又道:“對了。”
正為他上唇脂的侍女頓時抖如篩糠,“三、三公子?”
許長安道:“去把曾家兄弟叫來。”
他倒要看看,是誰将他的話傳到了那老不死的耳中去。
侍女暗中松了口氣,應道:“是。”
之後的半個時辰,任由侍女們打扮,許長安都出奇的安靜。
這份安靜讓侍女們更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出了什麽岔子,一不留神就丢了自己的小命。
許長安卻無暇顧及她們的心思,只覺腦子忽然變得沉重,混混沌沌半晌,才慢慢融合了強制湧入的信息。
這具身體并不是他的,而是他在睡前看的那本複仇虐渣爽文裏,跟他一樣姓許的惡毒男配的。
惡毒男配有姓無名,乳名安兒,今年十九。
他家世顯赫,父親官拜丞相,妻妾成群,共育有三兒一女。他的年紀最小,在兒子裏排行第三,故而人稱“許三公子”。
先前與他說話的紫服男子與藍服男子,便是他的兩位哥哥許安.邦和許安定。
許三公子長了張跟許長安一模一樣的臉,看似膽小怯懦、溫順無害,卻是個陰險狡詐、恃強淩弱的小人。
若說他的存在究竟有何必要,大概就是為了主角顧爻的覺醒服務吧。
主角顧爻一朝跌落神壇,成了個傻子,許三公子奉旨沖喜,嫁給顧爻為男妻,本就對這樁婚事心有不滿的他,便将惡氣盡數撒在了顧爻的身上,鞭打掌掴、鐵燙烙印、挑筋斷骨……無所不用其極。
就連許長安在閱讀到顧爻被折磨的橋段時,隔着書本,心裏都直打顫。
也正因為這過度的刺激,顧爻終于恢複了神志。
許三公子自然逃不過凄慘的結局,被顧爻親手千刀萬剮,連皮帶肉在許府門前挂了整整三日才斷氣,日曬雨淋不過半載便成了幹屍,風一吹,外翻的幹癟肉條掉了一地,被路邊小兒撿去喂狗,還塞了狗牙。
由于這一段劇情實在是大快人心,所以許長安記得十分清楚。
正是因為記得清楚,此刻不信邪的他,才會在穿書後第三百六十七次低頭看向自己的穿着。
很好,還是那身雍容華貴的火紅嫁衣,一點沒變,就連褶皺都是那麽的美麗動人。
許長安卻忍不住仰天無聲長嘯:為什麽!原著裏那麽多的角色,偏偏讓他穿成這個挨千刀的許三公子?!但凡随便挑個許家奴才都比他的結局好啊!
“啪”一聲脆響,直擊耳膜。
許長安被吓一跳,神志猛然回籠,低頭看去,原來是他不慎碰掉了放在手邊的茶杯。
“冤枉啊三公子!”
“小的跟了您這麽多年,赤誠之心天地可鑒,縱使背叛誰也不會背叛您啊!”
“這一定是老爺的離間計,三公子您可千萬別上當啊!”
侍女們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屋內只剩下曾家兄弟,也就是原身的心腹,人稱“四大閻王”的曾行、曾勇、曾棒和曾厲害。
原著裏顧爻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都是多虧了他們給原身出謀劃策。
然而人前為非作歹嚣張跋扈的他們,此刻卻跪在陶瓷碎片中聲嘶力竭地求饒。
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大抵便是如此了吧。
許長安被他們吵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暫且區分不出這幾人誰是誰,也沒打算要區分出來。
他惜命,并不想跟四大閻王一起作大死。更何況他堂堂七尺男兒,憑什麽要嫁給別的男人為妻?就算要嫁也是顧爻嫁給他才對。
值得慶幸的是,剛才那一吓,這具身體的掌控權終于回到了許長安的手裏。
許長安心裏有了打算,眨眼之間便如戲精上身,憤然拂袖将果盤推翻,“放肆!”
果盤頓時碎得稀裏嘩啦,裝滿的水果也滾了一地。
四大閻王額頭都要磕破,“三公子息怒!”
許長安卻只管演自己的戲。
“你們當本公子不知這是離間計?”他輕飄飄地“呵”了一聲,帶着無盡凄涼與嘲諷,“為了聖寵,老不死的竟不惜親自前來試探我,這是鐵了心要将我送入那龍潭虎穴之中啊。”
四大閻王的冷汗都流下來了,“三公子……”
“別說了。”許長安擡手打斷他們,頹然扶額,“我想靜靜。”
四大閻王求之不得地噤了聲,忙不疊起身退下了。
待門關上,腳步聲漸遠,計謀得逞的許長安才喜上眉梢,蹑手蹑腳地跑到窗邊。
他輕輕推開一條窗縫,見左右沒人,才把一只腳踏了上去。
嘿,再見了戰神,今晚我就要遠航!
剛要跳,身形一頓,又折了回來。
大半夜的,他就這麽兩手空空地出去流浪,恐怕還沒有留下來嫁給顧爻活得久,得搞點銀兩再走才行。
原身貴為丞相之子,積蓄一定非常可觀。
許長安回憶起當年看過的古裝劇,十個藏金銀財寶的,十個都在床底下,便走到床邊彎下腰,果然找到一個大箱子。
借着燭火打開一看,裏面裝滿了閃閃發光的金銀財寶。但這東西禁看不禁用,不方便攜帶。稍微掂量一下分量後,他就選出了逃跑的最佳選擇——銀票。
許長安背起被銀票撐得圓滾滾的包袱,再次身輕如燕地踏上窗戶,正要跳出去,卻聽“叮咚——!”一聲,腦子裏突然炸出道提示音來。
系統:恭喜您魂穿為癡傻戰神的惡毒男妻,我是您的——橋豆麻袋,你這是在幹什麽?
許長安就算是第一次穿越,聽見這跟翻譯機器一樣沒有半點感情的腔調,也知道自己不僅穿書了,還綁定了一個系統。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系統自帶的時間靜止功能。它一出現,窗外的風就停了,草也不搖了,連地上的螞蟻都不爬了。
許長安在腦內回道:跑路啊,不然還等着戰神把我千刀萬剮嗎?
怎料系統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刺耳,就像是音響接觸不良時産生的巨大噪音:警告!距離戰神恢複神志取您狗命還有一年,請您按照原著劇情嫁入将軍府,否則我現在就送您去世!
許長安捂緊雙耳也抵擋不住噪音的摧殘,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你這人——不是,你這系統講不講道理,哪有急着送宿主去世的?
系統卻不理他:死亡倒計時三十秒開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許長安終于明白,跟系統講道理的自己才是真的傻子:行行行,別數了,我嫁還不成嗎?
既然有系統,那他應該還能再搶救一下……吧?
不得已,許長安只能再次收回踩在窗沿上的腳,并重新躺進紅木椅裏,就連擡手扶額的姿勢都跟之前一模一樣,乖巧到令人心痛。
系統:感謝宿主配合呢。
許長安皮笑肉不笑:不用客氣呢。
然後系統就沒聲了。
許長安:???
等等,系統出現難道不應該先交代一下劇情,緊接着發布任務,最後再說幾句友情提示嗎?
沒等許長安問系統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一旁的珠簾便輕輕晃動了一下。
是系統消失,時間又恢複流逝了。
“咚咚——”
有人敲響他的房門,“三公子,顧将軍前來接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啦!晚上還有一更!第一次嘗試古耽,不知道行不行,請多多溫柔(劃重點)指教!感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