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顧将自我攻略(1)

第26章顧将自我攻略(1)

平時沒有外人在的時候,顧爻都會一直跟在他的身邊,除了沉默寡言,幾乎沒有什麽異樣,偶爾還能跟他說上幾句。可一旦有外人出現,顧爻就會被其他的東西給吸引視線,癡傻程度直線飙升,并且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若不是許長安手握劇本,知道顧爻現在還沒康複,很難不誤會顧爻是故意在外人面前僞裝癡傻的。

顧爻身形微頓,好在許長安只是自言自語,并沒有注意他的反應。

許長安揉了揉臉散掉睡意,一邊穿衣一邊道:“今天起得晚,沒有粥可以喝了,你想吃什麽?我待會做給你吃。”

顧爻卻像是聽不懂他的話,順從應道:“好。”

“好什麽?”許長安回過頭來,“我問你要吃什麽?”

顧爻說:“粥。”

許長安:“……”

好吧,這不可能是裝的,估計在外人面前怕生吧。

沒辦法,許長安只好洗了臉,去庖房煮粥了。

說是顧爻癡傻,但在面對這麽高大的身軀時,許長安也無法将他當成小朋友對待。

更何況他武藝精湛,又頂着張冷峻的臉,即使兩眼呆滞,許長安也沒膽子用跟小朋友說話的方式去跟他溝通,只能保持着這種迷之和諧又不和諧的相處方式。

許長安一走,顧爻便叫出了烽煙,“我是何時露了破綻?”

自從許長安嫁入将軍府後,烽煙不是在外面調查就是在顧子期身邊保護,與他們接觸甚少,也不确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夫人只是随口一提。”

顧爻卻不認為,“雖然語氣并不肯定,但他應當是有所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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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想了想,“可能是因為您與夫人日夜相處,夫人才能從中察覺一二。”

顧爻的食指點了點桌面,對這個回答不置可否。

起初他不想留許長安的性命,就連僞裝都十分敷衍,後來發現許長安可能是借屍還魂,防備心就更弱了,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心軟。

許長安确實無害,可他癡傻一事不能公開,看來,以後得适當跟許長安保持距離了。

還在庖房給顧爻煮銀耳蓮子粥的許長安對此一無所知,不停地攪動着勺子,見火勢太大,又撩開袖子撤出幾根柴火。

無意間瞥見右手臂彎上的紅痣,才想起來昨天還有問題沒問系統。

許長安:系統。

系統:幹哈?

許長安被它生硬的糙漢用詞噎了噎:……抓緊時間,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第一,為什麽我對艾草不過敏?第二,為什麽許千金身上會出現我自己的胎記?

系統:第一,由于我出現的時間有限,不能随時提醒你,為了避免你死得莫名其妙,這具身體會根據你既有的習慣進行改變;第二,胎記是我那天新增的設定,為了讓你在崩人設的同時也能坐穩惡毒男妻的身份。

許長安才知道原來除了将軍府的人,系統也在暗中幫助自己:謝謝你。

系統卻很無情:再見。

許長安:橋豆麻袋。

系統:不是說好的兩個問題?

許長安:湊個整吧。如果我不按照原着劇情走,沒有子期的死亡作為刺激,顧爻還會康複嗎?

系統:這是本複仇虐渣的爽文,而不是本天才隕落的虐文,望你知悉。

許長安明白了:也就是說,即使我沒有動作,顧爻也會康複?

系統:在合理的時間內,自然會有合理的事件觸發顧爻恢複。你只用操心自己的任務,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一提到任務,許長安就惆悵了:這是本複仇虐渣的爽文,而不是本後宮種馬的爽文,望你知悉。

系統:猝死的不是我,望你知悉且銘記。

許長安:……

算你狠。

系統消失,還把許長安給氣得不輕,一不小心就把粥熬糊了。

許長安舀起來嘗了一口,還好,只糊了一點點,并不影響口感。

顧爻的胃口很大,許長安舀出自己的那一碗,剩下的全都是顧爻的。

也不知道顧爻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哪裏來的這麽大消化量。

只是,平時顧爻都能在他吃完之前席卷一空,今天卻不知道是怎麽了,連第一口都沒能咽下去。

許長安問他:“怎麽了?不合胃口嗎?”

顧爻搖搖頭,嘴裏還含着粥,“怪。”

許長安沒明白,“哪裏怪了?”

顧爻說不出來,卻怎麽也不肯繼續,放下勺子,說不吃就是不吃了。

“我嘗嘗。”許長安吃了一口他碗裏的粥,細細嚼了嚼,“不怪啊。可能是之前沒攪均勻?來,你再嘗一口試試。”

他攪了攪粥,舀出一勺遞到顧爻嘴邊。

顧爻看着面前的勺子,沒動。

他的味覺很靈敏,這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別人如果給他下藥,除非劑量驚人,一口即倒,否則只會是無功而返。

偏偏煮粥是瞞着将軍府裏其他人做的勾當,顧爻不吃就只能許長安自己解決掉,這可真是令人頭大。

許長安欲哭無淚,“拜托,我一個人真的吃不完這麽多。你就嘗一口,不好吃我再想辦法,行嗎?”

他明眸濕潤,乖巧溫順,像極了撒嬌的小奶貓。

顧爻略顯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在小奶貓又要撒嬌之前,勉強張嘴吃了一口。

許長安不是別人,不會給他下藥,就算要保持距離以防暴露身份,他也沒必要這麽警惕。

許長安卑微問他:“還覺得怪嗎?”

還覺得怪。

顧爻想給他這個回答,卻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已經擅自握住勺子,低頭繼續吃粥了。

許長安松了口氣,拍拍胸脯承諾道:“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攪均勻,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顧爻沒說話,只覺得自己實在是一時腦熱,不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吃完粥,許長安把桌面收拾幹淨,還要悄悄避開将軍府的人把碗洗了,親身切實體會到沒有個心腹在身邊究竟有多麻煩了。

他守着顧爻漱完口,忽然想起什麽,“哦,我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怪了。”

顧爻擡頭看他。

許長安不好意思地道:“我煮粥的時候走神了,不小心就糊了一點點。”

顧爻:“……”

“真的,我發誓,就一點點,眼睛不好都看不見的那種一點點。”許長安一再強調,“不過,這都能吃出來,你的味覺是不是也太好了?就跟訓練過的一樣。”

顧爻沒說話,不知道為什麽,許長安卻從中感受到了與平時不一樣的沉默,“你……不會是真的訓練過吧?”

顧爻也不瞞他,以蹩腳的表達方式坦誠道:“很多毒,都能嘗出來。”

無論是沙場上,還是朝堂上,想要害他的人都數不勝數,如果他連這點基本生存能力都沒有,只怕很難安然活到現在。

許長安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甚至有些手無足措,“我……那你剛才……怎麽還吃?”

顧爻說:“你不會的。”

許長安傻傻地看着顧爻,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顧爻毫無防備的目光,與平時不一樣,是真正信任他的模樣。

“對,我不會的。”笑容又爬上了面頰,許長安緊緊握住顧爻的雙手,“誰都有可能害你,只有我,你可以完全放心。”

顧爻順勢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本就是為你而來,幫你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害——”許長安急忙止住話頭,“咳咳……反、反正你相信我總是沒錯的。啊,真是太欣慰了啊,你終于對我放下防備了,感動得想掉眼淚。”

為我而來?

顧爻不動聲色地低頭,掩蓋眸中晦澀不明的情緒。

他從前在軍中時,士兵們只要想女人了,就會悄悄看些明令禁止的坊間話本。他那時還不是将軍,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因而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內容。

比如其中一本坊間話本裏,寫的就是一名女鬼癡戀士兵多年,苦修出人形與士兵相愛。士兵早知她非人,問她從何而來,她答的,便是為士兵而來。

顧爻原以為許長安待他好,是像尊敬馮管家一樣尊敬他,直到許長安不小心說出這句“為你而來”,他才知道許長安原來喜歡他。

此刻再看當時,許長安坦白身份後給出的兩個選項,一個是為他違逆聖旨,獨自承受聖上責罰;一個是守護在他身邊,等他有了愛人再獨自離開:可不都是為了他的自由,寧可犧牲自己,也要兼顧他的所有感受嗎?

顧爻活了兩世,竟不知身邊一直守護着這樣的癡情人,真是糊塗。

他不是負心之人,承了別人的好意,就一定會償還,可他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現在癡傻還能假裝不懂,等到不得不恢複的時候,又該怎麽面對想要與他喜結連理的許長安?

沒等顧爻想出答案,就被許長安遞過來的一盤核桃打斷,“來,吃吧。”

經過這段時間堅持不懈的努力,許長安夾核桃的功力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再稍稍控制好力道,基本一壓就是一個完整的核桃仁,光是用來擺盤都很漂亮。

“沒想到這東西還挺好用。”許長安把玩着手指粉碎器,正要再夾兩個,就聽外面傳來拐杖的落地聲,吓得他趕緊把東西藏進袖子裏,迅速端正坐好,還欲蓋彌彰地拿起一個核桃仁喂顧爻。

顧爻默默地看着許長安,在他可憐兮兮的目光下,還是張嘴吃了。

罷了,這人才剛暴露身份,想來很是不安,暫時先給一點甜頭吧。

馮管家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幅溫馨畫面,樂得合不攏嘴,“顧将和夫人真是恩愛啊。”

許長安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讪笑着岔開話題,“怎麽樣,調查清楚了嗎?”

“是的。”馮管家正了色,“您母親是在前年元旦那日去世的,今天廿九,過兩日正好元旦,日子是對的。”

特意挑在這個日子,看來許關迎是認準了許長安想跑也跑不掉的。

行吧,為了特效金瘡藥,拼就拼了!

莫名被盯着看的顧爻:???

許長安認命地嘆了口氣,“勞煩您幫我準備得體一些,盡量別讓許關迎挑出麻煩來。”

雖然就算他再得體,也擋不住別人找茬,但能避免的還是要避免一下的。

“您放心,老奴已經差人去辦了。”馮管家說着,看了眼門外,确定沒人才壓低了聲音,“不過,據丞相府裏的內線說,聖上似乎也會到場,只是不知所為何事。”

內線?等等,聖上?!

許長安不明白這位大佬怎麽會跟着摻和進來,“我母親的忌日,跟聖上有什麽關系?”

馮管家沉思了一會,“據老奴所知,應當是沒有關系的。”

許長安回憶半天,也沒回憶出這二者到底有什麽聯系,只好暫時作罷,“行,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至少有聖上在,于情于理,許關迎都不會輕易對他動手了。

“那老奴就先退下了。”馮管家邊走邊回頭,在關門之前,還笑得一臉意味不明,“您和顧将可以繼續了。”

許長安:“……”

顧爻:“……”

兩日光陰一閃而過,丞相府府門大開,像是吃人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在請君入甕。

許長安的感覺有點不太好,低頭看了眼自己和顧爻的衣裳,是連一絲多餘的雜色都沒有的純素色,相當低調。

這次……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吧?

結果一進大門,倆人還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顧爻身材高大,步步生風,與生俱來的優勢讓他無論出現在哪,都是令人難以忽視的焦點。

“三公子來了?”紀管家也是個狗仗人勢的,特別愛用鼻孔看人,“就等着您了呢。”

許長安不予理會,瞥見眉娘幾人,一個目光就讓他們渾身戰栗,全都躲在了奴才的後面去,生怕又挨他的揍。

“小心腳下。”許長安率先進了門,帶着顧爻跨過門檻時,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句,“跟緊我,不要亂跑。”

顧爻知道許長安是擔心有人對自己出言不遜,輕輕應了一聲,跟在他的身旁。

馮管家的情報沒有錯,客廳之上,果然端坐着聖上。

聖上瞧見顧爻和許長安進來,臉上也帶了笑容,“顧将和顧夫人來了。”

許長安跪地行禮,“臣妾見過聖上。”

顧爻站在旁邊沒什麽反應,手上把玩着許長安的一縷發絲。

很揉,也很順。

早在他癡傻後,就不懂何為禮數了。若是非要他行禮,就得回回都有人教。幾次過後,聖上也嫌累,幹脆就免了他的禮數。

聖上擺擺手,“免禮吧。”

許長安起身,又向許關迎行禮,“孩兒見過爹爹。”

到底是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短短數日,痛失了兩個兒子的許關迎蒼老得迅速,臉上的溝壑都多了幾條,人也消瘦得很。

要不是因為他坐在聖上的下位,許長安都差點沒有認出來。

命案一事,因為顧子期的插手,線索中斷,大理寺不得不拿曾厲害交代,連刑部都省事了,幹脆地送給禦史臺,再由禦史臺交給聖上。

許關迎病倒再醒來時,聖上已經批準結案了,他就連再挽救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那恨意,就連聖上在場的此時,許關迎都得竭盡全力才抑制住自己不去揪着許長安大聲質問,他究竟是不是害死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許關迎的牙齒磨得咯吱作響,又無從發洩,只能挑他的刺,“架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敢讓聖上在這等你!”

許長安現在越來越會裝無辜了,不知所措地捏緊衣角,“孩、孩兒不知聖上在此,失了禮數,還請父親責罰。”

許關迎睚眦欲裂,“這麽說,你是想讓我等你了!”

許長安咬着唇不敢說話,還是聖上開口幫忙解圍,“好了好了,朕都沒計較,許愛卿也別計較了。時辰将至,該開始拜祭了。”

許關迎不得不咬牙咽下恨意,“開、始、拜、祭!”

聖上的出現讓陰沉的祠堂都煥然一新,連帶着那些亂七八糟的親戚朋友全部參加進來,全程一樣不漏,上香時比許長安還要哀痛。

他們美名其曰為許長安的母親吊唁,其實就是想趁機在聖上面前混個眼熟、拍拍馬屁,期望能得到個一官半爵的。

畢竟會親自.慰問臣子之妻的君王少見,會親自參加臣子之妻母親忌日的君王更是少見,足以見得聖上對許長安的偏愛。

拜祭完,許關迎又安排他們到院裏閑聊小坐。

“千金他娘也是可憐,入府多年才生下千金,連千金嫁人都沒看到,就這麽走了,死也死不瞑目啊。”

“可不是嘛。人走就算了,還連累千金如此乖巧的孩子,現在連話都不愛說了,真是造孽啊。”

“千金初為人妻,要照顧顧将,又要打理那麽大個将軍府,想來肯定勞累得很。以後若有什麽需要困難的地方,盡管派人來知會一聲,一家人就是要互幫互助啊。”

許長安皮笑肉不笑地應付他們,“多謝諸位長輩關心。”

“瞧瞧這孩子,幾月不見都累瘦了,可真是太讓人心疼了。你那個……那個……”其中一位婦人捏了捏許長安的手臂,想更進一步套關系,卻忽然卡了殼,“那個……你是叫許安什麽來着?總是躲在屋子裏不出來見人,大娘都快忘了你的名字了。”

許長安沒想到還有這茬,沒能在第一時間回答,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動作看向他。

如果是以前,可能已經有人開口說婦人糊塗,并把許長安的名字說出來了。但是前不久,眉娘帶回許長安疑似借屍還魂的說法,讓他們都默默地閉上了嘴,等待着許長安自己回答。

許長安苦不堪言,心說大娘,不只是你,我也很想知道我叫許安什麽啊。

奈何原身的名字是個Bug,連系統都不知道。通過許安棠、許安.邦、許安平的名字,許長安暫時只知道第二個“安”字應當是輩分,至于第三個字……原身總不可能叫許安長吧?

就在許長安冷汗都快流下來時,顧爻輕輕将他的碎發撩到耳後,傻傻道:“安安的頭發真長。”

他的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的嘀咕,卻能讓許長安聽得一清二楚。

許長安微怔,正奇怪顧爻怎麽會知道自己乳名,随後反應過來,小傻子這是在叫原身的名字,頓時感激涕零,面上仍是鎮定自若,“小侄當年不懂事,讓大娘笑話了。”

大娘不好意思道:“說什麽笑話不笑話的。倒是大娘年紀大了,确實不記得你名字了。”

許長安乖順道:“小侄名叫安安,乳名安兒,大娘看看哪個順口,便叫哪個吧。”

大娘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安安啊?這名字可真好聽!”

許長安但笑不語。

名字好不好聽不知道,反正您是真能尬聊。

好不容易忽悠完各路親戚,許長安也厭了,以太久沒回家,想在府裏四處轉轉為由,要撤離三姑六婆的八卦中心,聖上也允了。

許長安二話不說牽起顧爻,逃也似的回屋了。

門一關,許長安就癱在了椅子上,“啊……終于能喘口氣了。”

顧爻随手摸了把桌子,指尖積起厚厚的一層灰,怕是在許長安離開後就沒有再打掃過這間屋子了。

“對了,”許長安忽然想起什麽,笑得燦爛,“你今天居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很高興。”

顧爻見他開心滿足的模樣,更是确認了他喜歡自己的心意,也不在乎讓他多開心一點,又喚了一聲:“安安。”

“這是我的小名。”許長安說完,補充了一句,“是我自己的。”

反正小傻子不懂事,多說一點也沒關系。

顧爻倒是沒想到他這麽好哄,只是叫一聲名字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老底都露出來了。

“你都叫我的小名了,我也得禮尚往來一下。”許長安托腮想了想,“叫你什麽好呢?阿爻?爻爻?念之?”

顧爻直接轉移了話題,“這是誰的屋子?”

“啊?這間嗎?是我的。”許長安成功被他帶偏了注意力,又有些不确定,“應該是我的吧。”

顧爻打量着屋內,擺設都是些稀罕玩意兒,由于樣式統一,倒顯得有些單調了。

跟他想象中的金碧輝煌的模樣大相徑庭,倒也附和許長安随和的氣質。

這麽想着,一回頭,他就看見許長安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大箱金銀財寶出來。

顧爻:“……”

“我腦子受傷之後就嫁給你了,只在丞相府裏待了幾個時辰,沒來得及探索這間屋子的權屬問題。”那箱子沉得很,許長安拽了兩下就拽不動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倒是這箱寶貝,得想個辦法把它帶回将軍府才行。”

顧爻奇怪地看着許長安。

當初遣散陪嫁奴才時,許長安花錢如流水的行為,顧爻還以為他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超凡脫俗之人,現在看來,好像那時的灑脫就只是他的錯覺。

“怎麽這副表情?”許長安不知道自己已經從超凡脫俗變成了凡人,“我在這裏住時,半點好處沒讨到,委屈倒是受了不少,當然要拿點辛苦費了。”

更何況他現在就是許千金,替許千金受氣是應該的,花許千金的錢財自然也是應該的。

顧爻覺得許長安說的在理,便守在旁邊等他讨要辛苦費。

許長安撥開金銀,看到底下色彩斑斓的珠寶,“咦”了一聲,“小東西長得還挺別致。”

就在他準備動手裝金銀的時候,顧爻忽然目光一凝,握住了他的手腕。

許長安不解,“怎麽了?”

顧爻沒說話,一把扯下床簾套在手上,在箱子裏抓了一些珠寶,然後攤開。

床簾是白色的,此刻卻沾染了細碎的褐色渣滓,珠寶上別致的點綴和參差不齊的花色還翻起了皮。

許長安湊近看了看,“這是……生鏽了?”

據他所指,只有假的金銀珠寶才會生鏽。

顧爻卻說:“是血。”

許長安還沒反應過來,“什麽血?”

顧爻看着他不說話。

許長安一怔,猛然蹬腿後退遠離箱子,“這……這是人血?!”

顧爻想起烽煙調查的清單,上面記載被許長安謀財害命的就不下百人,只要将這些贓物上交給衙門,許長安就是想在牢裏過完此生都是奢望,必然會被斬首示衆。

若是之前,顧爻一定毫不猶豫,但是現在……

顧爻将珠寶和床簾都扔進了箱子裏,一腳揣進床底下,“髒了,不要了。”

許長安已經大概明白這些東西的來歷了,胃裏直打惡心,“我們還是出去吧。”

他扶着桌椅站起來,腳踝有些刺痛,大概是剛才後蹬時刮到哪了,但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向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等等。”

顧爻看向他。

“不行,這些東西不能留在這裏。”許長安折回去又把箱子給拖了出來,“萬一有人發現了,拿去報官,到時候鐵證如山,我就是跑也跑不掉了。”

也該是他許長安幸運,這屋子一直沒有人進來打掃過,今日還被他惦記上了這箱金銀珠寶,誤打誤撞找到了一個原身的罪證。

可是這箱子不僅沉重還很顯眼,他和顧爻就算能搬出去也會引起其他人注意,到時候更是有口也說不清,到底該怎麽辦呢?

許長安急得團團轉,回頭正對上顧爻的目光,靈機一動,“有了!”

顧爻不明所以。

許長安拉住他的長袖,“能不能借借你的侍衛,讓他幫忙把這個箱子搬走?就算搬去你那裏也行,總之絕對不能讓箱子留在這裏,不然我就完了。”

搬去我那裏?

顧爻不知道許長安究竟有多想向自己表明忠心,連這樣致命的物證都能交給自己。但他本來就想找機會讓烽煙處理掉這箱金銀珠寶,此刻許長安自己提出來,正好省事了。

不過顧爻也不能直接幫忙,還要裝一裝傻,“侍衛是什麽?”

許長安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這個,幹脆換了個說法,“你能把狼火叫出來嗎?”

顧爻說:“不能。”

“為什麽?他人不在嗎?”許長安更急了,“那除了狼火,你身邊還有沒有其他的侍衛?比如……比如烽煙!烽煙在嗎?”

顧爻沒想到許長安能如此準确地說出他左右手的名字,想來私下是真的花了很多功夫去了解他了,也就不再繞彎子,喚道:“烽煙。”

烽煙應聲而出,單膝跪地,“顧将。”

就算見了烽煙這麽多次,許長安還是忍不住感慨他與狼火之間的巨大差別。

不同于狼火兇狠彪悍的外貌,烽煙明顯要纖瘦得多。如果單獨在外面遇見,許長安絕不會把他跟戰場聯合在一起,而會把他跟私塾聯系在一起,像個寒窗苦讀多年的文弱書生。

顧爻見許長安盯着烽煙發呆,以為他是被突然出現的人驚到了,輕咳一聲,讓他回回神。

許長安也确實回神了,“那個……你好啊,我叫許長安。”

烽煙恭敬道:“夫人好。”

許長安指了指大箱子,“能麻煩你幫我把它搬走嗎?只要不在丞相府裏,搬去哪都行。”

烽煙看向顧爻,顧爻沒有反應,顯然是讓他聽從許長安的。

他應道:“請給屬下一點時間。”

東西太多,他得分多次才能帶走,不然太顯眼了。

許長安表示理解,“我這就去讓人守在外面,明日之前都不許進來。”

“半個時辰即可。”

“好!”

答應完烽煙,許長安就跟顧爻一起離開屋內,将門鎖上,半強迫半威脅地叫來幾人堅守一個時辰,以确保烽煙的時間充足。

給原身擦完屁股,許長安松了口氣,更加确認這惡毒男配真不是人幹的事。

他為自己的悲慘遭遇感到痛心,看見路過的奴婢,想起自己來丞相府的初衷,又不得不忍痛繼續扮演上惡毒男配的角色,“站住。”

女婢回頭,就跟見了閻王爺似的,吓得手裏端着的水果撒了一地,“三、三公子?”

許長安看她的反應,就知道這是以前伺候原身的女婢,心裏穩了,輕車熟路地提起褲腳露出一道傷來,“一個個都跟死了似的,屋裏亂成什麽樣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害本公子傷了腳。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拿瓶特效金瘡藥來!”

“是、是……小的這就去。”女婢連忙快步離開。

顧爻看了眼許長安鮮血淋漓的腳踝,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畫上去的,他都沒注意到。

“這是真的。”許長安都佩服自己居然看懂了顧爻的質疑,幹淨的手掌覆在傷口上,翻開時就是一片血紅,“剛才退得太急,不小心蹭到箱子邊緣,就被劃了條口子。”

顧爻微微皺起眉頭。

許長安擦去掌心染上的血,卻又沾到另一只手上,抹也抹不掉,腥紅得刺眼,像是在預示着什麽,他擡頭看向漸漸飄雪的天空,“不知為何,我總覺得……”

話沒說完,女婢已經回來,她把特效金瘡藥遞給許長安時,都快抖成篩糠了。

許長安也不為難她,“趕緊滾,別在這礙本公子的眼。”

女婢求之不得,忙不疊滾了。

許長安默默在心裏跟女婢道了歉。

真是造孽,他長這麽大就沒對女孩子說過髒話,結果穿書至今都數不清究竟說了多少句了。

生活不易,長安嘆氣。

許長安握着特效金瘡藥,還沒來得及叫系統,顧爻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瓶塞。

許長安一頭霧水,“你要幹什麽?”

顧爻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的腿。

許長安眨了眨眼,“……是要我上藥?”

顧爻點頭。

許長安笑道:“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顧爻還是拿着瓶塞不松手。

“……好吧。”許長安認輸了,乖乖地倒了些特效金瘡藥在傷口上,正要放下褲腿,顧爻朝他遞來一條手帕。

“怎麽了?”他沒明白拿手帕幹什麽,半晌才在顧爻一直盯着腳踝的目光下反應過來,是給自己綁傷口用的,忍俊不禁道,“你也太可愛了。”

顧爻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耳根卻悄悄紅了。

許長安綁好傷口,順勢打了個結,一想到這代表着顧爻對他的關心,心裏就美滋滋的。

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古人誠不欺我。

許長安再次要叫出系統分析特效金瘡藥的成分,就聽有人喚他:“顧夫人。”

這聲音……是聖上!

許長安不動聲色地把特效金瘡藥收進袖口,轉身行禮,“臣妾見過聖上。”

“免禮。”聖上看着他們倆,笑容很是欣慰,“如今你們二人,可真是形影不離,恩愛非常啊。”

許長安也不知道聖上是哪只眼睛看出來的恩愛,又不好反駁,“臣妾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

“說得好!”聖上笑聲爽朗,“比起那些仗着自己是嫡子就為所欲為的人,朕更喜歡你這樣溫順懂事的庶子。”

這話裏有話,許長安不知道該不該接,索性不接。

天涼,在外面站得久了,他白皙的臉都被吹得泛紅,更顯模樣乖順。

聖上憐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案子已經擺平了。”

案子?

許長安反應過來,聖上指的應該是許安.邦和許安平的謀殺案。

“朕知道,你因庶子身份被他們欺辱多年,會憎恨也是人之常情。”聖上收回手,背在身後,“但是手法不夠高明,破綻太多,若不是子期那小子,你此時怕是兇多吉少了。”

許長安聽明白了,聖上已經認定他就是殺人兇手了,卻還是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

為什麽?

“覺得困惑對嗎?”聖上像是看懂了他在想什麽,也不吝啬解答,“你要知道,只有朕給你的恩寵越多,你才會越安全。至少,有人想打你主意時,還得先看看朕的臉色。”

許長安堅信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聖上想要臣妾做什麽?”

“朕不是早就說過了嗎?”聖上笑他糊塗,“朕對你如此用心,要的便是你後顧無憂,好好照顧我大齊的功臣,別讓朕成為卸磨殺驢的君主,寒了天下人的心。”

許長安愣了愣,“您……是為了顧将?”

聖上看着低頭扣手的顧爻,嘆了口氣,“曾經,他就是我大齊的江山啊。”

顧爻低垂的眼眸中愧色難掩。

許長安是真沒想到,聖上不僅對自己半點歪邪意思沒有,還非常重視顧爻這位将軍。

得君如此,該是臣子莫大的幸事了。

許長安肅然生敬,“聖上放心,臣妾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照顧顧将,不讓您失望的。”

“好!朕希望你不止說得到,還能做得到。”聖上很是滿意,目光移到他顫抖個不停的腿上,“不過,下次再見大可不必如此緊張,朕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還能吃了你嗎?”

“……是臣妾沒出息。”許長安心說我這是疼的,不是怕的。

聖上無奈地搖了搖頭,“回去可別又病上幾日,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朕欺負你。”

許長安也很尴尬,“……臣妾遵命。”

旁邊的太監适時插話:“聖上……”

聖上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行了,事已辦完,朕這就回宮。”

他諸事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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