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把你心尖按住
第30章把你心尖按住
失去意識後,不知道過了多久,許長安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好像飄在了天空中,渾身輕得很,好像一張紙、一片羽毛那樣輕薄,風一吹就能飛出去好遠。
許長安從沒體驗過這麽有趣的滋味,來了勁兒,一會随着風飄到左邊,一會随着風飄到右邊,如此反複了數百個來回,等他玩到膩了,玩到厭了,漂浮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又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他面朝着白茫茫的天空,想了想,想了又想,沒等想到,就聽四周傳來細微的呼喚。
他坐起來,豎起耳朵聽了半晌,只模糊聽見了“安安”兩個字。
安安?
安安是誰?
他好奇地逆着風,艱難地靠近聲源處,直到那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卻又找不到別的人的存在。
是聽錯了嗎?
他想離開,身後卻憑空出現一只巨大的手,猛然抓住了他。
一句“救命”還沒喊出口,許長安已經被帶離了空中。
身在榻上的他猛地睜開眼,又被刺目的陽光逼得閉上了雙目。
有人松了口氣,“回來了。”
……是誰在說話?
許長安等适應了陽光,才緩緩睜開了眼。
他不知為何平躺着,旁邊守着幾人,還有更多的人在扒着門窗往裏看,見他醒了,一片歡呼雀躍,吵得他直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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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吵,病患需要靜養。”倦容滿面的無涯将他們叫停,“就算回魂了,這段時日身邊也不能離人,還是要悉心照料着。”
馮管家抹了抹眼淚,連連應道:“國師大人放心,老奴一定會照顧好夫人的。”
“既然人醒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麽事,只管差人來喚我。”
“國師大人大恩大德,将軍府上下沒齒難忘。”
“客氣了。小念之既然是我的徒弟,他的妻子出事,我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無涯擺擺手,又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塌邊的顧爻。
話雖如此,自從許長安昏迷之後,顧爻就日夜守在這裏,一直握着許長安的手,眼裏也只看得到許長安,連他這個師父的存在都被完全無視了。
馮管家也有些尴尬,“委屈國師大人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無涯笑道,“我就是沒想到,從前只知金戈鐵馬的小念之,竟也會有如此癡情的一面,當真是有趣得很。”
馮管家對此十分贊同,“自從夫人進府後,顧将與夫人的感情便與日俱增,連老奴都覺得甜蜜。這次夫人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還能安然回來,想來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注定,不忍心拆散他們這對有情人。”
“唉,連徒弟都有了相守一生的摯愛,我這個師父還是孤身一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無涯搖搖頭,伸了個懶腰,“這幾日腳不沾地的,累死個人。我先回去睡一覺,改日得空,再來會會這個小千金吧。”
馮管家忙道:“老奴這就送您回去。”
馮管家送無涯出去,屋外的下人們也都離開了,識趣地給顧爻和許長安留出一點空間。
顧爻卻默默地松開緊握了好幾天的手。
許長安瀕死時,烽煙得了顧爻的命令去找無涯,說的是許長安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顧爻擔心得不吃不睡,他作為屬下不願看到主子如此難過,這才擅自做主請來了無涯,絲毫沒有牽扯到顧爻。
顧爻也配合,做了幾天的戲,現在許長安醒來了,他師父也走了,自然就不用再繼續了。
雖然,他總覺得有些舍不得那溫潤的觸感。
不過,為什麽許長安明明醒了,人卻一直沒有反應?
顧爻皺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麽?”
許長安被搖晃的手掌吸引視線,順着看向顧爻,雙眸竟比一個癡傻還要茫然無光。
顧爻頓時心中一緊,“安安?你怎麽了?”
嗯?
又是這個名字。
原來那時發出聲音的人,就是你啊?
許長安看向顧爻,一字一句地問他:“你……是誰?”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讓顧爻傻站在了原地。
許長安想問他為什麽不說話,腦中卻忽然炸出一道提示音,驚得他身軀猛顫。
有人怒氣滔滔地吼:許長安,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把自己給玩死了?!
許長安遲鈍地發現身旁的顧爻靜止了,于是好奇地想擡手摸摸自己頭頂上是不是坐了個小人,渾身卻疼痛得難以挪動,又好奇得不行:你是誰?你在哪說話?許長安又是誰?我怎麽看不見你?
那人氣得倒吸一口冷氣:許!長!安!
這一吼,連帶着所有記憶,兇猛地被灌入許長安的大腦之中。
那是許長安從未經受過的劇烈疼痛,他雙目圓睜,腦袋好像随時都會炸開一樣,痛得他嘶聲哀嚎。
系統見他這副模樣,才稍稍解氣,不願浪費有限的時長,暫時消失等他接收完信息之後,再找他算賬。
時間恢複,顧爻看到的就是許長安問完話後,忽然抱住腦袋痛苦慘叫,在榻上不停打滾的模樣,才包紮好的傷口沒一會又被血染紅了。
顧爻顧不上僞裝,用力将他抱起,“安安?安安你怎麽了?許長安!”
“痛……好痛啊……”許長安蜷縮在顧爻的懷裏,指甲劃傷了他脆弱的頭皮,眼淚橫流,咬得嘴唇出血,“我好痛啊……好痛啊……痛得要死了……”
顧爻急忙喚道:“烽煙!”
隐藏在暗中的烽煙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
不一會,無涯揉着黑眼圈又折了回來,無奈道:“我這還沒走出将軍府呢。”
一進門,發現許長安折騰得滿頭大汗,立刻正了色,幾步走過去,“這是怎麽了?”
顧爻不可能回答,只能是烽煙代為答道:“卑職也不知曉。只是夫人醒來後似乎不認人了,緊接着就變成了這樣。”
“不認人?你先等等,傷口都裂開了,先把他弄暈再說。”無涯正要一個手刀将許長安打暈,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皺眉道,“小念之,你幹什麽?”
顧爻喉結滾動,沒有答話。
明知道無涯這麽做才是對的,可他就是見不得許長安已經這麽疼了,無涯還要用這種粗魯的方式對待許長安。
二人僵持不下。
無涯最是擅長看人,眨眼之間就明白了顧爻的意思,忍不住大笑出聲,“小念之啊小念之,我們打斷骨頭連着血肉都不會哼一聲的鐵血将軍,怎麽換成小千金受罪就舍不得了?師父這還沒對他做什麽呢,你就先心疼上了?”
顧爻也覺臊得慌,仗着癡傻不管不顧,就是耳根紅透了也不放手。
“好好好,師父不打他,換成銀針總行了吧?”無涯取出一根長針來,“幫個忙,把你的心尖肉按住咯。”
這句心尖肉出來,不只是顧爻臊得很,一屋子的人都替他臊得慌了。
顧爻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師父肯定要沒完沒了了,所以強壓下臊意,按照他師父說的做。
他本就一直抱着許長安,眼下也只是保持原狀而已。
無涯見他一臉木讷,覺得無趣,也就不再逗弄,專心給許長安施針。
待許長安暈過去,被顧爻放平在榻上,才湊過去仔細看了看許長安的症狀。
“方才烽煙說,小千金似乎不認得人了,随後又突然暴起。”無涯收回號脈的手,又掰開許長安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睛,“小千金确實是陷入了神經錯亂的狀态,應當是由于剛剛回魂的關系。”
馮管家沒想到他們前腳剛走,許長安後腳就出事了,焦急得不行,“那現在可怎麽辦啊?”
“沒事。等小千金醒了再看看,若是還不行,就将他打暈——哦不,是紮暈,不然小念之又得心疼了。”無涯不懷好意地看了眼顧爻,“如此循環幾次,直到小千金徹底回神為止,便無大礙了。不過……”
馮管家一口氣還沒松完,又被他給吊了起來,“不過什麽?”
“不過,我看病多年,見過無數失了魂的人,要麽是因為過度驚吓,要麽是因為過度打擊。”無涯說着,摸了摸下巴,“像小千金這樣,因為身受重傷而失魂的,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烽煙一愣,打哈哈道:“國師大人有所不知,夫人自幼待在丞相府中,從沒遇到過刺客,這還是頭一遭,估計是吓壞了吧。”
無涯皺起眉頭,“可我看着,小千金不像是受驚啊?”
“您……您不是累了嗎?既然夫人睡下了,您也快回去歇息吧。”
“哦對,都快困死了,我得回去了。”
烽煙連忙示意馮管家将無涯送走了。
等馮管家離開後,他們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欣喜若狂。
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沉默着,看着昏睡中的許長安。
無涯不知道,他們卻比誰都清楚,許長安之所以重傷後會魂魄離體,是因為許長安是借屍還魂,魂魄本來就不屬于這個身體。
比起這個,更令他們憂心的是,無涯的招魂确實成功了,可是召回來的這個魂,究竟是許長安,還是許千金呢?
此時,只有顧爻能夠區分出來。
因為在許長安的魂魄離體後,這具身體右手臂彎裏的紅痣胎記也消失了。
那也就是說,前世沒有出現在許千金身上的這處紅痣胎記,代表着的就是許長安自己。
顧爻無意識地握緊了許長安的手,卻連看一眼胎記回來與否的勇氣都沒有,低聲喃喃道:“安安……安安……許長安……”
那個向來笑容滿面的人,第一次沒有回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