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贊美音樂

夏歌本來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加上會場第二層有音樂聲和全息表演,燈光也更加色彩多樣,要不是突然有人起哄,根本不會被發現。

完全沒在聽主辦方說了啥的他, 一時間有點緊張, 還以為是自己表現地太奇怪了, 才會被議論。

等聽清了人們在讨論啥的時候,夏歌緩緩咽下嘴裏的東西, 感覺比被人圍觀還要糟糕了。

什麽琴,什麽演奏, 他哪裏會這種東西啊!

鋼琴啊, 音樂啊,藝術什麽的……讓他再活一輩子, 前後三輩子加起來, 都不太可能會精通的!

夏歌直接臉上一片空白, 努力回想了半天, 發現自己唯一碰過的樂器可能也就是太鼓達人了。

還是上小學時候沿途撿瓶子跟老爺爺賣錢, 換來的幾塊零花兌換的兩次游戲幣, 加起來玩了也就那麽十分鐘。

不, 就算是太鼓達人他也只有C的評級啊!

起哄的人群越發興致高昂, 顯然對林玉音與替身四手聯彈的事充滿期待, 甚至将林玉音本人都叫了出來,尋求他的同意。

林玉音原本已經在後臺做準備了,發現現場哄鬧一片,才緩緩走出,被人連請帶哄地拉來臺前。

他面帶禮貌的微笑,聽清衆人的請求後, 微微驚訝地看向中央的三角鋼琴。

在林玉音即将開口時,熱鬧的人群不約而同安靜下來,讓他原本很容易被忽略、天生有些低的聲線被襯托得更加清晰了些,

“演奏麽,我當然是沒問題的。之前也不是沒有四手聯彈過。”

全程他看似完全沒朝着仿生人這邊看來,像是根本沒發現似的,表态後就來到琴架旁,帶着欣賞地溫柔輕撫,誇贊了幾句主辦方的用心,能搬來這麽好的一架鋼琴。

到了這時,人們都覺得這樣獨特的合奏是跑不了的了,沒有人來問夏歌的看法,也沒人覺得仿生人需要有什麽被傾聽的意見。

人們只覺得不愧是以林玉音為原型的仿生人,而且出自陸院士之手,只是彈琴而已,一定不會有問題。

怎、怎麽辦……

夏歌縮了縮脖子,腳下蹭着地面,試圖不着痕跡地緩緩平移消失。

然後被人按住了肩膀。

“你……小夏?”

夏歌一個激靈,就聽到了一道刻意壓低的嗓音,有點熟悉,他回頭看去,竟然是陳同學。

他微微睜大眼睛,想說的話都寫在臉上: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笑年和之前見面時不太一樣,不再穿着寬松尋常的短袖長褲,身上是一套裁剪合體的燕尾服,一個精致的蝴蝶結鎖在領口,讓他看起來像是忽然長大了幾歲,不像是‘陳同學’,而是‘陳先生’了。

這樣的變化和對比讓夏歌沒忍住有點想笑。

“你果然是小夏吧?”

陳笑年盯着他上上下下瞧了一陣,摸着下巴确認了自己的判斷,

“林玉音本人根本沒認出我來……不過,你這個是怎麽回事?”

說着,他就好奇地擡起右手,不由自主捏向那只看起來毛茸茸、從發絲間鑽出來的羊耳朵。

夏歌條件反射地一抖耳朵,仿佛要趕走什麽小蜜蜂似的甩了甩。

“噠”地一聲響起,一支細長的手杖憑空敲了過來,不輕不重地碰在陳笑年手腕處的金屬環上。

“別碰他。”

陳笑年猛地回神,手環是戴在他身上的智腦輔助外設,倒是沒被碰壞,也沒碰疼他。

但那股被嫌棄的感覺,反倒比其它方式阻攔他更加明顯。

能這麽幹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陸行深!”

夏歌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樣快步沖過去,硬邦邦的身體因為太激動剎車不太成功,猛地撞在陸行深身上,讓後者身形一晃。

旁人看着這仿佛小狗勾飛撲到懷裏的畫面,紛紛羨慕的羨慕,捂臉的捂臉,都覺得雖然是替身什麽的,也太有愛了。

只有陸行深微微蹙眉,比起旁人的畫面感受,倒更像被火箭撞了,肋骨生疼,他站穩後按住仿生人,重新拉開一步遠的安全距離。

“咳……”

還是沒忍住咳了一聲。

“他們讓我和林玉音一起彈琴!我不會啊怎麽辦!”

陸行深來了之後,周圍也有一些人發現了他,紛紛朝他投來友好甚至熱情過頭的笑容,舉杯示意的有,隔着老遠喊‘陸院士不會這麽小氣吧’的也有。

陸行深并未回應,也沒多看幾眼,只是将視線一轉,帶着幾分問詢,落在了旁邊的陳笑年身上。

“是麽?”

陳笑年頓時臉上有點僵,不太笑得出來了,

“抱歉,這次是我們考慮不周,沒能及時引導會場的氣氛,鬧過頭了。這樣吧,陸院士,我去後面和大哥說一聲,讓演奏的事先調整一下。”

“诶?”

夏歌沒想到陳同學突然就道歉解釋起來了,懵了懵。

原來這個酒會,是陳同學家裏主辦的嗎?

“不用緊張,我只是第一次來陳家的酒會,不太熟悉令兄的辦事風格,有些意外。”

陸行深說話語氣很淡,像是只陳述了什麽事實,叫人聽不出任何溫度情緒來,擺在他的身上,卻更叫人壓力倍增。

在陳笑年苦惱時,他又話鋒一轉,“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

陳笑年聽他只是有點諷刺,并沒有真動怒的意思後,還是松了口氣。

本人如何被讨厭,他從來是不介意的,又不會影響學習。

但如果整個陳家被讨厭,說不定間接還是會影響到他平時的學習環境,家裏氣氛太糟糕的話,會影響他學習時的專注力。

“您說,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照辦。”

夏歌看着陳同學完全沒推卸責任,超級會講話的樣子,忍不住也在心裏感慨,換了大人衣服的陳同學,做事也更像大人了啊,果然人靠衣裝嗎。

想到這裏,他低頭看看自己和林玉音同款的白襯衫,手指揪了揪衣角,若有所思。

片刻後,夏歌被陸行深帶到了會場的盥洗室。

盥洗室又大又華麗,還有屏幕和等候座椅,不像洗手間,像休息室。

人來人往的地方,有不少人看到陸行深帶着自家仿生人一起走進隔間,紛紛在沉默中腦補了幾萬字。

夏歌并不明白他要做什麽,但是作為一個沒有屁股的仿生人,沒有人能比他更加坦坦蕩蕩。

隔間裏足夠兩人站立,陸行深盯着他看了幾秒,而後面不改色地在他面前攤開右手的手掌。

夏歌:“怎麽了?”

陸行深的掌心上擺着一小塊透明的紙,湊在仿生人嘴邊,面無表情道,“吐出來。”

夏歌:“……”

他一癟嘴,有點不甘心地又瞥了陸行深一眼,還是張開嘴,吐出一小塊牛奶硬糖,而後抿抿嘴唇,死死盯着糖。

陸行深無奈嘆氣,将硬糖用糖紙包裹起來,暫時收進衣兜。

總算将事前準備做好,他将手杖放在了一旁,而後當着仿生人的面,仔細摘下了左手的手套。

這是夏歌第二次看到他摘掉左邊的手套。

仿生人不該有好奇心,夏歌記得這一條也是今天要遵守的規則,但這裏沒有別人,所以沒關系。

于是他不加掩飾地盯着陸行深的左手瞧,像素極高的電子眼在這一刻調整焦距,将那只手的細節一一放大。

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

“別動。”

陸行深認真地看向他,而後擡起赤裸的左手,貼向仿生人996的耳側。

夏歌仰起臉,聽話地一動不動,和陸行深安靜對視。

右耳被手掌捂住了,聲音變得有些朦胧,嗡嗡的電流音也跟着放大。

緊接着,海水般的信息朝他漫延過來,是音律,樂譜,節奏相互交織。

他好像聽到了歌聲,又好像沒有。

成串的電子字符在夏歌的眼底流淌,映在那裏面靜靜伫立的陸行深的倒影裏,低頭望去,就像是沉默的人影被無數代碼交纏。

夏歌不由自主也擡起了手,放在耳旁的手掌,與陸行深的手指蓋在一起。

他微微朝着那一側歪頭,帶着卷毛的耳朵輕輕蹭,像是喝醉的人類般神情恍惚,小聲呢喃,

“好喜歡……”

陸行深手指微動,很快結束了數據的傳輸,垂下眼收回左手,重新戴上那只不透光的手套。

夏歌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在一片安靜的隔間裏聽着腦海裏的旋律。

他看着陸行深戴手套的動作,忽然就明白了哪裏不同。

陸行深的手修長有力,薄薄的肌肉均勻覆蓋在手掌與指尖,像是魔術師的手。

他早就想過,拿着各種精細工具的手都那麽穩,彈起樂器來一定也很穩。

就是這樣的一雙手,微微用力時會有筆直的筋在手背隆起,明亮的光線下能瞧見皮膚下的青色血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好看極了。

但剛才短暫暴露的左手手背上,只能瞧見有些蒼白的皮膚,以及不明顯的骨骼走向。

夏歌擡起自己的雙手,悄悄對比觀察起來。

啊,是真的。

陸行深的左手,和他的手好像好像。

是仿佛雕塑出來的藝術品,卻不見青色血管,漂亮到有些虛假的手掌。

“好了,走吧。”

發呆時,陸行深已經重新打開隔間的門,率先走了出去。

“演出就要開始了。”

門外的聲音這樣低低說道。

夏歌連忙快步跟了出去,罕見地安靜了一路。

十幾步出去後,他才恍然大悟,啊,剛才沒收他的糖,是以防他出bug了直接把糖咽下去嗎?

腰側忽然被手指戳了戳,陸行深眼皮直跳,轉頭看去。

對上仿生人的視線三秒,陸行深理解了他的意思,重新摸出那顆糖,還了回去。

“不要在臺上吃東西。”

“嗯嗯嗯!”

舞池旁邊,三角鋼琴已經再次調音完畢,林玉音緩步走來,贏得一陣誇張的掌聲。

主辦方借着擴音裝置與大家解釋,仿生人是第一次演奏,需要先觀摩學習演奏的方式,會在林玉音之後單獨演出,請大家稍安勿躁。

見夏歌嘿嘿笑着也小跑來到鋼琴旁,剛才還在鼓掌期待的衆人,紛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免發出太不禮貌的聲音。

無他,清冷病弱小美人與同款活潑大可愛的對比實在太過鮮明。

有随着家人一同前來的中學生太過心直口快,直接自以為小聲地被萌到嗷嗷叫,忍不住感嘆道,

“天吶,這是什麽雙重暴擊,林少爺的臉原來也能笑得這麽元氣可愛嗎?”

議論聲清晰傳入林玉音的耳中,一道沉重有力的和弦猛地砸向琴鍵,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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