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哎我說, 我今天能少吃點嗎兒子?吃了這多天膩都膩了!”
徐南起側頭,懶洋洋的朝角落裏铿铿锵锵的異種調笑了句。
背對着他兢兢業業的異種抖了抖耳朵,回了一聲低沉的吼聲, 像是在安撫搗蛋的幼崽, 看起來好像還真聽進去了。
躺在床上的徐南起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他神色放空的盯着天花板, 想着這崽子不能真給他變着花樣的喂吧, 這麽細心, 那他胳膊上那一口還真不是被白咬的,挨咬一次換來這麽個勤奮的兒子, 他賺了不知道幾百倍啊!
香味逐漸飄散到鼻子下邊, 徐南起回過神來, 聳了聳鼻尖。
他側頭一看,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床邊的異種已經将捧着的烤蝦的綠葉整整齊齊擺放在床頭櫃上。
異種對病房的飯菜嫌棄的一批, 從它陪自己吃飯時耷拉着的小臉就能看得出來。
說實在的, 徐南起第一次覺得和崽子心有靈犀就是在這時候。
就是, 清湯寡水的哪像是人吃的東西!要不是食堂的精細人工菜昂貴得要上天,以及那群老醫生言辭鑿鑿要‘淡養’的囑咐, 徐南起早都尥蹶子滾回自己宿舍了。
就這菜,還沒食堂大媽的手藝好。
不過小崽子沒白養, 徐南起當天看見第一份包裹在綠葉中的五只堪比手掌大小的大蝦時一臉震驚。
他甚至能想象到小家夥蹲在冰凍的河邊給他找食物的畫面。
老父親感動的差點眼淚掉下來,連這崽子非要他穿衣服睡覺都忍了。
不過好東西也禁不住連翻吃, 這蝦是飼養基地裏純水養出來的鮮活物, 依照小崽子現在的體型和能力,能搶到一塊好地盤找到這些食物不算是難事。
徐南起十分心寬, 而且男孩,有什麽可操心的,出去闖闖掙得一身将來養家的本事才是正理, 總歸受傷了有他這個便宜爹能給找回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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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現在,他這個當爹的嘛---
就先享受一番。
徐南起眯着眼睛揪着一只蝦尾巴丢到嘴裏,餍足的差點把手指頭吃掉。
這小東西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火苗,火候控制地好的一批,鮮而不幹,嫩而不軟,口感比五星大廚也差不了多少。
八十九蹲坐在床頭,看着少年吃完了全部的食物才一爪拍上去,把殘局收拾了個幹淨。
它湊上前,高度比躺着的徐南起還高出來半個頭,正巧能叼着被子給拉到他脖子下邊。
吃飽喝足的徐南起順勢埋進被子,單手攬過崽子在它腦門上香了一口。
小崽子嫌棄的發出了聲叫。
它耷拉着眼睛看着少年,爪子十足有力的在被角上拍了拍,像是再說別想耍花招,什麽都不好使。
徐南起看得樂起來,他埋在八十九肩上笑得一顫一顫的,拍着小家夥厚實的脊背道:“知道,等你爹我好了,請你吃頓好的,也不浪費我兒子這麽段時間的辛苦。”
油嘴滑舌。
八十九從喉嚨裏發出了幾聲深邃的翁鳴,聽起來像吼聲,又像是禽類低鳴。
它頂着腦袋把少年頂回被角,繞着床邊走了一圈,再次确定什麽都弄好之後才從窗口跳了出去,臨走前還威脅十足的朝少年盯了一眼。
“知道知道,您老人家放心嘿!絕對不亂跑。”
徐南起豎起手指發誓。
這當然是被崽子當場捉到過。
八十九這才勉強放心。
一陣清風掠過,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看起來和徐南起獨自睡了一晚一模一樣。
徐南起靠在床上搖着腦袋啧啧了兩聲。
他兒子這個隐匿能力真的是一絕,一來二去之後他已經完全放任了這崽子肆意妄為,只等着養好之後回去瞅瞅這家夥究竟是從哪個經年狗洞裏鑽出來的,竟然能躲得過百萬伏的電壓。
“徐南起,徐南起!”
叮叮咚咚的敲門聲響起來,徐南起收回視線,喊道:“進吧,見天擱外邊喊,我耳朵聾了絕對得訛上你一頓。”
“沒良心的東西,虧我每天和老媽子似的來伺候你。”
林河翻着白眼進來。
他把手裏的作業本拍在徐南起床頭,睨着這人安安穩穩在床上躺着的小白花模樣,別說,就這張臉的欺騙性,看着還真就是個純良的少年,誰能想到這人是個敢逆着蟲族大軍闖進去的虎狼。
“作業,老師叫我帶給你的。”
“咱們尿急的那位同學,可別想因為這個躲了作業,沒大會通報你都是好的!”林河像模像樣的模仿着老教授的口氣。
徐南起淡定自如。
“爸爸,我知道你會幫我的,你是我親爹。”
他真誠發言。
林河可不會再輕易上他的當,冷哼一聲後在一屁股坐在床邊的凳子上。
“漲漲教訓,那麽多軍人差你一個?”
還真差我一個,老子救了幾百條人命呢,還有倆天大的天才。
這話徐南起當然不會說出口,他笑模樣着告饒。
林河這人就吃這套,軟着說兩句話他絕對第一個撐不住。
不過這人今天似乎做足了準備來的,滿臉隐忍堅定,勢必要給他一個沒有任何用的教訓。
他知道,徐南起要是被輕易說服,那也不是徐南起了,也不會有他這條便宜命。
林河就是想不明白,這人怎麽就能這麽義無反顧的沖回去。
E區那種吃人的地方,怎麽就能養出來這麽一個‘大義無私’的另類,叫他都忍不住想要罵他個狗血淋頭。
英雄随便是哪個英雄,可一旦輪到了身邊人,那種随時看着身邊人去丢命的感覺真他嗎的不是誰都有‘福氣’去體會的。
徐南起一看他苦大仇深的臉就覺得不好,連忙想法堵住他的嘴。
今天夠給力,不用他絞盡腦汁,話頭自己就送上門來,敲門聲再次響起的時候徐南起都巴不得的跳起來了,他聲音有力铿锵:“快請進!”
門外那人似乎頓了頓,半晌,才響起輕微的嘎吱聲。
一道高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徐南起一個頭瞬間兩個大。
他像顆被雨打折了的茄子一樣蔫吧了回去,有氣無力的倒回床頭上。
果不其然,也就是一秒鐘的時間,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林河看清來人已經重重哼出了聲。
鞋子摩擦的聲音有些刺耳,少年人驕矜的諷刺聲卻更不減針對:“呦,這是哪陣妖風把我們大少爺給吹來了。”
“人沒死,你很不滿意吧。”
林河抱着肩膀,眼神分外不善的盯着眼前這個和徐南起有一兩分鐘相像的人,像個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支在了床前。
徐南起捂臉唉聲嘆氣。
徐北河看都沒看這個擋路人一眼,他面容清俊,卻不像徐南起一樣總帶着笑,人冷冰冰的跟個南極冰塊似的。
“咚。”
瓜果被丢在床頭桌上,徐北河注視着床上鼓起來的那一大片,冷哼了一聲。
他上前一步,
“哎,你他媽想幹什麽---”
林河支起手臂攔在他身前,眼神嗖嗖往徐北河身上射刀子。
就徐南起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兒,被徐北河這個東西激上兩句離死也不遠了。
這哥倆也真不愧是哥倆,別的不說,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好。
徐南起嘴沒個把門的,嬉皮笑臉什麽都應承得住;徐北河,毒得能讓你後悔活在這個世上。
“你是個什麽東西,”
徐北河視線盯着那人,手直接抓住林河的擋在他身前的手臂上,重重往外一扯。
“靠。”
林河怒罵一句,眼看着就要纏鬥起來。
“林河---哥,”
徐南起愁的腦瓜仁子疼,他沒什麽時候這麽想自家貼心崽子了。
要是這兩個人有一個那麽省心---
哎算了這話可不能說,那崽子也就是這兩天讓他省點心。
“林河,你先出去吧,我和我哥說兩句。”
他按着突突的額角有氣無力道。
讓他在這解決家庭瑣事,還不如讓他去蟲山蟲海裏殺出來一條路。
“你和他,呵,你和他有什麽好說的!”
林河怒而嚷道。
徐北河冷嗤:“一個外人,狗皮膏藥起來還上瘾了。”
“你!”
“林河!”
林河深吸一口氣,頂在徐北河眼眶前的手生生挖了回來。
他跺腳剁的邦邦響,砰一下關上了屋門。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徐南起把手從臉上摘了下來,露出一個笑。
“哥,”
徐北河難得的沒有罵他把這個字嚼碎了吐回去。
已經可以算是半個男人的青年垂着視線,病床上的人黑發胡亂支着,橫七豎八的,一臉小狗樣的笑。
比起小時候沒有一兩分的長進,這哪哪都要逞英雄的性格卻不知道是和哪個不要命的死鬼學來的。
“徐南起,你是覺得這世界沒了你就不會轉了?”
他開口,神情竟然有些咬牙切齒。
連話說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就能一見面對上,要是沒了他說不定還能當對知己。
徐南起苦中作樂的笑了聲,
不知道刺激到了徐北河哪根筋,他忽然握緊了拳頭,喊了出來:“你一個從垃圾堆裏出來的種,有什麽資格覺得別人沒了你就活不下去了?”
“還是說我們的傭兵大人把自己修成了座渡人的苦度衆生的神佛,”徐北河喘着粗氣,剛進來時一派冷若冰霜的模樣全數消散了,他上前,死命薅住少年的衣領,兩人四目相對着,
“你他媽不找死不能活嗎!”
聲音震得徐南起呆愣了一秒,然後少年盯着眼前這張臉,慢慢笑開了。
他抓住薅在自己衣領上的手,懶散說了句:“值得。”
他知道徐北河那張臭嘴下邊想問什麽,無非就是這個世界有什麽值得他保護的。
很不湊巧,還真的有。
作者有話要說: 老徐和哥哥---
怎麽說,未知他人苦,別勸他人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