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三年前, E區。

穿着破布衣裳的小孩眉眼晶亮,白淨的小臉蛋上沾着兩塊髒兮兮的塵土,他緊張的高舉起手中的通訊器, 把小臉蛋湊上去對着屏幕仔仔細細的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然後儀式感齊全的坐正了幼小的身體。

通訊器傳來了一聲刺啦聲, 随後幽暗的小空間亮起了一點光。

刺啦刺啦的電流聲率先入耳, 小孩着急的捧着通訊器在黑黝黝的垃圾場中找着信號, 等聽到一聲清冷的:“喂,”之後瞬間樂開了花。

“哥!”

小孩響亮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到另一邊, 在綿軟大床上的穿着一身精貴的小少年冷峻的眉眼緩慢平和下來。

他別扭的叱了句:“別那麽大聲, ”

“啊, 那我小點聲,”

‘噓。’

小孩緊張極了, 一雙好像葡萄似的眼睛緊張兮兮的瞪圓了, 小心的四處打量了兩下, 然後才扯着嘴巴笑起來,聲音低低的:“哥, 我看過了,身邊沒有人。”

“你放心, 我沒和別人說呢,他們都不知道我有哥哥。”

小少年看着屏幕中傻樂的小子, 微微一頓, 然後不經意的扯了扯嘴角,又壓了回去。

白天那些人陰陽怪氣的背地裏的嘲笑和罵聲全都在這通通訊中消失了。

那些人忌憚他‘父親’和‘母親’背後的勢力, 哪怕再笑話他,也只敢背後冷眼嘲諷說着‘你媽是個連垃圾都比不上的假A區人’

‘他爹就是個被E區人迷得連老婆孩子都不要的,聽說還要放棄職位和那人私奔呢’

‘可不是嗎, 聽說那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最後人都瘋了,準備和姓徐的勢不兩立呢,連親兒子都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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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啊,這個小垃圾怕是最後連要都沒人要呢’

‘啧,爹不疼娘不愛的,怪可憐的。’

原本安和的家庭一瞬間支離破碎,徐家和清家鬧得沸沸揚揚,愛女如命的清家和不把後代當人看得徐家四處針鋒相對,沒人在意兩個被丢在角落的孩子。

一個是世家貴族的,世界一天翻天地覆的小少爺;一個是在E區每天和人用命去搶一口飯吃的小垃圾。

徐北河人雖然小,可骨子裏确是矜傲。

他父親發了瘋的要私奔,母親每天以淚洗面打他罵他,那些曾經表面讨好的人背地裏一個等着一個看他笑話,他也不稀得湊上前。

他知道有一個小孩的存在,那個小孩的母親毀了他的一切。

那一定是個讓人厭惡的雜碎,一個醜陋的惡魔。

年幼的徐北河這麽想着,陰沉的叫管家給E區的小垃圾送去了一支通訊器,他要看看那個家夥究竟該有多醜陋。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長着圓眼的小傻子,笑得像個小狗一樣,試探着對着通訊器這邊叫了句:“是哥哥嗎?他們說我有一個哥哥。”

沒有算計沒有厭惡沒有針鋒相對,那天有的只是城堡中的小少年和垃圾堆中的小孩對着通訊器嘀嘀咕咕了一個晚上。

這還算個人。

他的母親雖然令人厭惡低看,可他還能入眼。

徐北河想着,此後兩個小孩每個周都會通一通電話,然後變成了三天一次,再然後變成了每天一次。

徐南起最期待的就是自己哥哥的通訊,他有個親人,會和他聊天,還會給他寄衣服寄零食,會問他疼不疼,罵他少和別人争搶那些垃圾。

他哥哥說,有一天會把他接到上城區去過人該過的日子。

徐南起一直記着,直到有一天接到哥哥的通訊,聲音的對面是支離破碎的怒喊聲。

他再也沒人要了,高傲的小少爺因為他的母親失去了家庭,被生父無視被生母厭棄,兩個外祖恨不能他從沒出生過,沒有給自己的家族的遮羞布留下一塊肮髒的痕跡。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徐南起的母親,和徐啓口中的‘真情’。

A區的小少爺變成了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冰塊,E區的小垃圾---又變回了獨自一人的垃圾,至于那個通訊器,被三個人高馬大的少年笑嘻嘻的搶走了,徐南起被揍了三個拳頭,他起不來了,也不想起了,反正他哥哥已經不要他了,也不會問他疼不疼。

不過現在,那個滿身尖刺的小少爺,已經長成了一個大男人了,就是嘴臭的不行。

徐南起輕笑了聲,

“你笑什麽。”

徐北河咬牙,他甩開少年的手,猛然背過身去,以為劇烈的喘息身體還在顫個不停,放在身側的手握得死緊。

還不如當初死了幹淨。

他惡狠狠想着。

“我才不能死呢,我還等着看哥你怎麽讨到老婆,這麽一張嘴,真是一開口都能把人氣到升天。”

徐南起笑着看着這人的背影,閑散說道。

他總是這樣,小時候的小垃圾輕而易舉能平息小少爺的怒火,而徐南起,輕而易舉就能叫徐北河亂了陣腳怒罵成個暴躁雞。

“那我還要加把勁兒了?”

他從牙根裏發出幾聲碎不成段的音節,看起來想要時刻揮一拳頭上去。

他們中間隔着太多東西,徐南起也不是個傻了吧唧的單純小孩。有些東西一旦破碎就很難再回去,曾經多親近的人,也只能隔着一塊布相處。

他揚了揚唇角,輕聲道:“那可不成,我可還有世界要守護呢。”

“你!”

徐北河差點被氣死當場,他怒而轉身,丢下一句:“下午徐啓要見你,”,就像只戰敗的烏雞一樣怒氣沖沖的朝外走去。

可憐巴巴的房門再一次被重重拍上,林河罵罵咧咧的聲音清晰可聞。

徐南起捂着額頭笑出了聲,笑了兩聲,又停了。

這個世界對徐北河沒有分毫善意,要是他處在徐北河的位置,不一定會比他活得更像個人,可他這個垃圾,卻誤打誤撞到了溫情。

徐南起眨了眨眼。

殘破房檐下胡子拉碴的年輕人毫無做派的半蹲着抽着撿來的煙頭,白煙袅袅,浮散人眼。

他摸着身邊小少年的頭頂,嗓音嘶啞:“總有什麽東西是值得的。”

“這個世界是爛的,可總有些,是值啊---”

“因為那些東西,所以我們才會存在。”

“喂,徐南起,徐南起,你想什麽呢,被那家夥給罵傻了?!”

林河一進來看到就是這小子病恹恹的小白花樣,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惡聲惡氣的問道。

徐南起這人沒什麽大優點,就是臉皮厚,處在這種随時命都可能沒了的位置,他都一次沒見過這人感性唧唧悲天憫人的一面。

這徐北河是個狠人。

林河拳頭癢癢,後悔剛才沒追上去打那厭惡臉一拳。

“啧,人到沒傻,快被你喊傻了。”

徐南起嫌棄的翻了個身,看着床頭的水果樂起來,支使道:“好哥哥,好兄弟,好爸爸,給我洗個桃兒呗,今年的水果是真死貴啊,兄弟我都快一個星期沒吃上了---”

林河瞪眼:“出息!”

不過他馬上抓了一個桃,動作惡狠狠的,像是抓了水果就對買他的人做了同樣的事一樣。

徐南起看他這樣就樂不可支。

下午還有場惡戰,多糊弄糊弄這傻子給他自己先樂呵樂呵。

---

飼養基地外圍。

茂密叢林發出嗖嗖的輕響,小黑豹警惕的豎直耳朵俯在地上觀察着,親眼見着又有兩只高級異種嘶吼着從叢林深處方向跑了出來,狗急跳牆的咋咋呼呼的,有尾巴的老實的像個貓兒一樣縮到了肚皮下邊。

它确認過後懶散的倒在地上打了個哈欠。

裏邊兒山洞裏那位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最近鬧着要搬家,這可慘了飼養基地外圍的異種們,藝高膽大的被慘兮兮的收拾了一頓,被迫收拾包袱從住了幾年的老巢搬了出來。

膽子小的幹脆在聞到那股味道之前就自己夾着尾巴逃了出來,整整五天,外圍森林被它弄得一團糟亂。

小黑豹耷拉着尾巴,聽那幾個可憐巴巴的兄弟嘀嘀咕咕,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兩句。

那只異種看着不像是個挑挑揀揀的,對這新窩卻上心的很,看起來不像是給自己随便找個睡覺的地方,反而像是生怕被媳婦兒嫌棄一樣。

小黑豹懶懶散散的打了個哈欠。

說起來這個,那只異種的監護人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

那人好啊,會做好吃的飯,它現在想起來還饞的流口水。

而且那人就像是個鐐铐一樣,在這,這異種也沒見這麽瘋過,結果人才走了這麽幾天,這家夥可開始稱王稱霸的作弄起來,偏生別的異種打不過他,只能俯首夾着尾巴逃竄。

嘤嘤,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連睡覺都睡不好!

小黑豹可憐巴巴的想着,翻個身的空正對上叢林裏那雙毫無情緒的冷質綠瞳。

它瞬間僵硬住了,幹巴巴的維持着動作半天沒動彈。

對于強者,異形有天生的規避本能。而這只毛都沒有的黑家夥,無疑是個令它們所有異種夾在一起都會被震懾的強者。

源于古老血脈的壓制,不需要任何動作,只要它釋放自己的氣息,周遭異形都會俯首稱臣。

當然,心裏念念叨叨是絕對少不了的。

比如說這異種黑心黑肝的,就知道吓唬它們,也沒見它在那個監護人身前多英雄!

低沉厚重的氣壓逐漸遠去,小黑豹這才僵直的活動起來,翻過身來,果不其然看到後邊那幾只已經吓得尿地了。

它好好的一片清淨地,又廢了!

小黑豹煩惱的抱住腦袋嘶吼,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會做好吃菜的人快回來管管你家異種啊!!

作者有話要說:  徐南起:謝邀,人還躺着下午去赴修羅場

老徐還等着崽子安安喂喂liao~

心肝兒快來溫暖戴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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