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兒子撒嬌, 徐南起撒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他摟着小怪物的肩膀,幾乎把全身力量壓在了這坨小鐵塊身上。

八十九在少年懷裏掙動了兩下,控制着力道艱難掙紮着才把自己的頭從這位不靠譜的年輕家長的手臂中給拯救出來, 它甩着兩只耳朵噴了口氣, 擡眼朝少年看去。

它總感覺今天的少年哪裏有些不一樣。

笑還是那個沒皮沒臉的笑, 動作---

也是一如既往的輕易就能挑起獸氣憤的輕佻。

那只鹹人爪現在還在它脊背上亂摸呢!

麻癢麻癢的, 引得八十九皮肉戰栗個不停, 好像身家性命都在這人掌下。

小怪物無奈的扯着脖子叫了兩聲,像是在叫少年別再過火了一樣, 身子卻穩穩的在少年手下呆着一點也沒動。

圓圓的一雙獸眼中偏袒表露無疑。

“怎麽就這麽貼心呢, ”

“放心吧, 等你等級高了啊,別人就是出價一百萬買你你爹我眼睛也不帶眨的。”

徐南起揪着小怪物圓圓的小臉蛋, 張口就開始扯皮。

“哎—嘶--”

所謂樂極生悲說得就是他這樣式兒的。

不要命的抱着個小怪物還颠來抖去的, 這下可徹底扯到了那兩條可憐的傷腿, 不靠譜的主人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還是個借助機械腿站起來的半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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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要了老命了……”

徐南起嘶啞着,一張白生生的俊臉被他搞得呲牙咧嘴。

他顫巍巍的動了動自己的‘假腿’, 隐約懷疑聽到了關節錯位的聲音,吓得差點應激反應直接蹦起來。

老天爺!

就是一條破爛機械腿在市面上的價格都超過三十萬了, 他這好不容易換來的補貼還不得一股腦全都投進去才能補住這個窟窿!

徐南起被自己的想象給吓到絕望,當下什麽‘父子情深’都顧不得了, 提溜着小家夥的後脖頸就給人提到了一邊檢查自己的機械腿, 一邊鬼哭狼嚎。

被他膩膩歪歪用完就扔到一邊的小怪物斜睨着這人一分鐘內五花八門變換的表情,十分憂郁又淡定的甩了甩腦袋。

它蹲在徐南起身邊坐得矜持, 甩完腦袋就開始一下一下舔自己的爪子,吊着餘光看徐南起發瘋。

且等着這個人自己從瘋勁兒裏走出來就好,好在這次不靠譜的年輕老父親還存留點理智, 沒痛心疾首的直接仰頭睡過去逃避現實。

這事八十九經歷的多了,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應對自如。

徐南起這個人,看着他做正事的條理一條比一條順,關鍵時刻從閻王手中搶命也是沒任何問題,可到了生活小事上,簡直是随意得一塌糊塗。

好好的一個人一眼照不到就把自己作成血窟窿這事兒它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這人受了傷還滿身無所謂的樣子虎到沒脾氣。

一開始八十九還又氣又愁,到了後來,幹脆佛系起來。

哪怕看着少年滿嘴油漬,大咧咧卷着被子一翻身就睡過去時,都能淡定的把他手中抓着的殘渣卷出來,一邊嫌棄的舔幹淨了,一邊給他扯上被子拍一拍,最後壓住被子一腳,這就算完成了大半任務了。

當然,最常見的情況是半夜不到它就會被少年七手八腳的給團進懷裏。

以前八十九對着他的鹹豬爪還能坐鎮大床臨危不亂,壓着被子一臉從容,可現在它卻不敢了。

它真的要吓死了。

這人現在活脫脫就是個脆皮繃帶,它生怕稍微用一點力,就會像被針戳破的氣球一樣呲呲往外冒血,直到流盡一身血肉,或許才能老實點下來。

人的血有沒有盡頭它不知道,只知道這事再發生一次,它或許會直接瘋掉也說不定。

或許沒人知道他也是會真疼的。

每天皺着眉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假哭着開始做戲的人,做夢也猜不到自己晚上疼的往它胸口鑽。

低喃的痛呼聲在夜晚像是帶着鐵鎖的索命厲鬼,折磨着一個人不夠,兩個一并都要铐起來活受罪。

八十九聽着這人破碎的嗓音,只敢小心再小心的把爪墊貼在這人背上,一點一點的順毛,爪尖繃得死緊。

它連呼吸都不敢大一點,生怕這人吹一下就這麽碎掉了。

而到了白天,脆皮怪又壯實得好像一頭小牛。

八十九木着一張臉被他卷進懷裏的時候想着,它才不想再看見這人‘假兮兮’的模樣。

它磨着牙,忍不住在心裏罵,這時候嗷嗷叫着給誰聽呢,也不知道當初上趕着救人的時候怎麽沒一點感覺。

那天短短的一幕畫面,幾乎成了小異種的心病。

它雖然不想承認,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一點也不讓獸省心的人從此在它狹窄的心髒裏安家落戶,成了唯一的住戶。

或許是當初它下了死口咬人,這人還能嬉皮笑臉着抱住他?

又或許是這人笑眯眯的從懷裏掏出熱乎乎的大餡餅的時候吧。

八十九舔着自己的鼻尖,連呼吸都柔和下來。

于是等徐南起終于想起來自己那麽大一個兒砸還在身邊的時候,一轉頭看見的就是小家夥看犢子一樣的表情,天生一張‘兇獸’的臉活生生被它搞得像是個溺愛的‘大家長’,正對着在游樂場的小崽子憐愛的表示:玩吧,玩夠了咱回家。

他蒙了一秒鐘,

然後馬上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出聲來,眼角笑出幾滴鱷魚的眼淚。

在徐啓那個老混蛋那兒受的憋屈一瞬間散了個幹淨。

“過來崽兒,給我拄下,”

徐南起抹着眼角說道,

小怪物大大方方的歪着頭打量着他,整只獸都顯得溫和又小巧,像顆冒着甜氣的巧克力團子。

動物的感情從來都是熱烈直白的,要麽是恨不得拆穿入肚的狩獵本能,要麽---

就蓬松成一團,哄着護着命都能給出去。

這個人是它護着的,誰也別想再從它這兒把人傷到,就是這個邋遢漢自己也不成。

八十九站起身來抖了抖,厚重的爪子踩在地上,留下一小串巴掌大的梅花印,慢悠悠湊到少年身邊坐定。

它稍微一側頭,就着少年一雙月白的手掌舔舐起來,濕漉漉的觸感叫徐南起怪叫一聲,而後嫌棄的嚷了句:“虧得你爹我來的時候洗澡了,不然你個崽子等着吃一嘴泥吧!”

這小崽子哪都讓人省心,就是愛舔愛黏這個習慣,最近真是越來越過分。

恍惚的月光打在毛毛躁躁的少年身上,那一頭烏黑毛躁的短發都顯得聖潔起來,尤其配着天山池水一般的那雙眼睛。

八十九忽然收了嘴,視線開始飄忽。

有什麽東西突然在它心口砸了一下,砸的傻乎乎的小怪物呆瑟當場。

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兒。

它幹巴巴的想着。

四通八達的血脈瞬間升騰起來,好像被一枚火種點燃的油塘,大火所過之處燒得它整只獸都有點呆傻起來。

“傻看着什麽呢,”

輕飄飄的一巴掌招呼在小怪物的頭上,把它本來就心虛的半趴的兩只耳朵拍地瞬間背了過去,正面看着,活像一只被訓斥的圓眼小可憐。

那心裏不定又盤算着怎麽整治他這個可憐的老父親呢。

徐南起眯着眼,在小怪物頭上不客氣的呼嚕了兩把。

不是他吹噓,雖然他崽子不是毛茸茸,那手感是絲毫不比它們差的。

“不過你這溫度是不是有點太過了啊。”

少年摩挲着小怪物脖頸上的皮,忽然随口問了句。

八十九雖然有控溫的本事,卻不常用,至少按照徐南起的觀察,除了貼在他身邊用來‘哄人’的時候,哪怕是天冷的掉冰碴子也沒見小東西溫度這麽高過。

不會是最近忙裏忙外的忙病了吧?

徐南起越想越有可能,他表情嚴峻下來,扒拉着扭捏的小家夥攬到身前,這小東西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剛才老實穩重得一匹,現在反倒像個倔驢,四個爪子抵在沙地上,就差用生命來誓死抗拒徐南起的接近了。

“鬧什麽病呢。”

“欠揍。”

徐南起莫名其妙的揪着小怪物的後頸,這小家夥還死命扭着腦袋不看他。

八十九失魂落魄的琢磨着,

這人身上怕不是有個神奇的開關,總有那麽幾次能把它弄得渾渾噩噩連自己都不可控制。

它心虛得想掉頭就跑,又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會這樣。

要不是顧忌着這人是個傷患,它早就撒丫子跑得遠遠的,讓他再怎麽吵吵自己也聽不見聲兒,省的一靠近身體裏竄動的火苗就越演越烈,好像要把它滿腔熱血給點燃了,烘着那一顆烈火燒出來的真心。

“我說兒子,你不會是燒傻了吧。”

貼着小怪物的掌心逐漸發燙,要不是小怪物那一身玄鐵一樣的黑皮還散發着幽幽的暗光,徐南起差點覺得它都要被烤熟了。

心大的老父親難得關心起崽子的身心健康來,他皺着眉,手臂敞開着,一左一右環住身子僵硬的異種,把它拉扯到雙腿中間,掰着八十九的小腦袋瓜子哄道:

“給我看看,怎麽了。”

怪讓人鬧心的。

怎麽平時乖巧的一批,這時候不合時宜的硬氣起來了。

別是---

徐南起忽然驚醒。

別是看見了剛才他垂涎小白獅的模樣鬧別扭呢吧!

這可就不好辦了---

他琢磨着,要是讓自己看見這小東西沒良心的在另一人身邊軟唧唧的撒嬌,那誰也可別想攔住他揍人。

徐南起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于是也開始心虛起來。

少年人生動十足的溫熱氣息放肆在八十九身邊招搖撞騙着,生怕不明顯似的,死命往它心口裏鑽。

八十九不是沒被徐南起毛手毛腳的抱住過,甚至于他們同床共枕都過了不下十次,山洞住過,軟床也躺過,可偏偏這次就叫它覺得不自在起來。

而且這不靠譜的鹹魚還趁機在它脊背上摸了兩把,別以為它不知道!

八十九低聲呼嚕着,爪墊略顯焦躁的在地面上踩來踩去,直到一對有點冰涼的指肚小心翼翼的捏住了它的肉墊。

小獸瞬間僵住了,癡呆着臉任由這個登徒子抓着它的爪墊捏來捏去。

視線飄忽的老父親難能尴尬的撸了把自己毛躁的黑發,結結巴巴的開口:“那個,八十九啊---你知道的,全天下我最喜歡的就只有你,你知道的--吧?”

別的獸那都是調劑品,沒真心的!

短短十幾個字,八十九卻成了案板上的烤蝦,這次徹底熟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南哥:你爹我的愛可是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啊!(真誠)

九兒崽:我記住了(紅)

小聲BB:将來被壓了都是自己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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