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誰不稀罕你爹才是奇怪, 小崽子,別的沒學會,肉麻話倒是攢了一籮筐。”徐南起笑道, 在便宜兒子腦門上響亮地彈了個腦瓜崩。
小孩抓住他的手, 仰起頭看他, 幽暗的獸瞳在燈光下發着點點散光。
“粑粑, 別用力。”他教育道, 肅穆的眉頭緊緊皺起,活生生像是個小老頭。
徐南起沒繃住表情, 嘴巴差點咧到耳根, 他動了動被小崽抓住的手, 反手抓住肥嘟嘟的小爪子捏了捏,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屁大點的小孩, 這就要教訓起你爹了?”
嘴上這麽說, 實際心裏邊暖洋洋的, 說是火山噴發也不為過。
也不知道剛見面時孤狼一樣的小崽子從哪學來的套路,貼心的比小棉襖還小棉襖, 不說是個暖寶寶都可惜了。
徐南起一向嘴裏沒個正形,小孩自然也不會和他就這糾纏, 任由這位從來都肆意妄為的大家長玩着他的爪子,空着的小手隔着衣服在徐南起傷口邊上摸了摸, 眼眸逐漸轉深。
徐南起被他盯得渾身發毛, 他想,兒子是個好兒子, 就是偶爾有點直腦筋。
就這崽子的眼神,他要不明白想幹什麽真是白活了十幾年,少年立馬一巴掌拍在小孩頭上, 八十九抿了抿唇,頗有點不甘願地仰頭和少年對視:“粑粑,我給你舔舔好嗎?”
小孩堅持說道。
異種的唾液有極強地愈合力,甚至現在很多藥物都是基于高愈合異種地唾液成分制成。
這小東西現在科屬成謎,保不準還真能比藥效管用,可讓徐南起當着舍友地面接受崽子愛的洗禮,這可還真是做不出來。
小家夥滿臉肅穆,被他把玩的小手也認真的揪住了他一節小手指,好像他說出來拒絕的話就比小崽還任性一樣。
任性那就任性,梗着脖子也不能叫這小玩意兒舔舔的。
老父親果決一把夾起崽子給他丢到了洗漱室,一邊在外吼:“好好把自己洗幹淨再上床!不然就睡你的小窩。”
那小窩是根據八十九獸形大小做的,本來就恰恰合适,可如今變成了個小崽子的甜椒是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的,再說擠進去也不像回事不是。
小孩被丢到浴室,仍舊不滿,不過他知道徐南起的爛脾氣,想着找個機會偷偷摸摸的生米煮成熟飯,徐南起就是這樣,你越和他對着幹,他越不要,私底下幹了呢,他又佛系起來,懶都懶得追究。
八十九自覺對大家長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心裏暗暗打算起來。
不過他被丢在裏邊,耳朵卻時刻關注着外邊。
陳俊的氣息讓他厭惡至極,這間除了徐南起就只有他氣味的房間更叫他怎麽待怎麽憤怒,恨不得一尾巴把這裏夷為平地。
小怪物陰沉沉的想着,浠瀝瀝的水聲逐漸響起。
外邊終于搞定崽子的徐南起懶散一床攤在被子裏,就聽見床前腳步聲。
“異種和人不一樣,你對它好,他只會變本加厲,獸類的本能除了占有,就是侵略,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陳俊站在他床前,沉聲開口。 躺
在床上的少年掀開了眼皮看他,嘴角似笑非笑。
“放心,我自然會看着那小東西。”
他也尋思着自家這小怪物脾氣的确有夠暴躁,日後要真是和他一起上了戰場,是必得先好好練上一練。 兩人很明顯沒在同一對話線上,陳俊頓了頓,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轉了個方向,坐在一側的桌角,慢慢翻開書本,“它無關?”
兩人諱莫如深,都沒把這件事扒開來說。
徐南起也沒回他,只翻了個身。
陳俊心思缜密,又隸屬中央軍,再加上當天作為第一見證人,要說完全不知道八十九被追查這件事絕對不可能。
徐南起可以理解,可他實在是忍不住遷怒。
一個兩個都覺得他徐南起沒脾氣,按着他兒子的頭認下這個莫須有的身份。
近幾年聯邦在不斷變異的異形和蟲族夾雜下的确過的有點艱難,雖說有點滅自己人的威風,可人類的軀體,除非變異得徹底能趕上那些怪物遮天蔽月的高度,不然就是再高的科技武器綁在身上,也撐不住那些巨獸的來回襲擊,這也是這麽多年聯邦高度重視異種力量的原因。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以前為讓聯邦所有智慧生物共同在這個宇宙生存下去的立意早已經扭曲的不成人樣。
為了一只可能的高度變異異種,軍部就連讓異種自相殘殺的事都能幹得出來,更別提區區一只八十九。
他得查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以至于所有矛頭都指向他崽子一只獸。以及…他能從操場活着回來,究竟是牽扯到了這其中的哪一頭關鍵。
不過這種事情,哪怕是秦威那個傻子都知道模糊這件事的大概,問陳俊,更不可能從他嘴裏撬出來答案。
徐南起沉着臉,他倆之前也習慣了這種莫不交談的相處方式,氣氛一時也沒有多僵。
而陳俊之前只在別人的口中聽說過傭兵團那位堪比人形武器的隊長,那天一見真人,除了那些空洞的表彰,這人身上有多加了幾分人味。
他無可避免的有些動心思,可對方也同樣态度明确。
這些事可以推後,而那只小怪物,他的表現卻在明顯不過,頂着一個虛假的身份,賴在人類身邊撒嬌耍賴。
他從未見過這種異種,同類的身份讓他腦海中有了一個瘋狂又不可置信的揣測,但是他又不能說出口。
軍部把這件事制作最高機密,而且現在情況也沒有完全确認,一切都不能下定論。
而在此時的浴室中,全身緊繃的小孩兒臉色陰沉的坐在水池中。
陳俊那天與他有過近距離接觸,雖然因為種族特性,他的兩種氣息确實有微小的差別,可不可否認,這人不但是個礙眼的東西,同樣是個極大的隐患。
他雖然披着純良的人皮成功留在少年身邊,可心思卻一點也沒有壓下去,要是哪天東窗事發,他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更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少年。
一想到這個問題,八十九就心慌得不行,他小手猛地握成拳頭,在水面上砸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觊觎,都在讓他們分開。
小怪物的眼睛逐漸向深藍轉移,白淨的臉蛋上也浮上幾條暗紋。
屋子裏的兩人同一時間察覺到不對。
徐南起是長年作戰的本能,而陳俊感覺到的,卻是來自同類的極大壓迫。
與殺意一起朝他壓過來的,還有徐南起感覺不到的威脅,深重的威懾四面八方的環繞他,陳俊向下看去,他的手已經控制不住,四肢開始變得僵硬臣服。
他的猜測,有一半可能是真的!
中央軍究竟為什麽會把他放出來!
床上的徐南起早都一個翻身利落從床上滾下來,三兩步跑到浴室門前就是一聲大吼:“八十九!”
浴缸裏原本殺氣沉沉的小孩兒瞬間清醒,眼眸湧上慌亂無措。
小孩兒抖了下才小聲回道:“南南,怎麽了。”
怎麽了,還怎麽了,再任由他這樣下去一會防護機甲都要沖上來救人了!
徐南起竭力平穩下呼吸,敲了敲門:“你在裏邊瞎想什麽呢!”
八十九自然不敢把他腦子裏想的東西說出來,他能怎麽回答呢?難道要告訴他的監護人他想把所有見過他的,威脅到他的東西全部除掉。
那到時候先被扔掉的怕是他自己了。
徐南起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叫‘八十九’這個名字。
這也成了一人一獸默認的相處守則。
被吓到的小孩兒甩着腦袋,老實巴交地從水裏站出來,白淨的腳丫踩在地板上,垂着頭給自家監護人開門,連卷毛都無精打采又可憐巴巴的耷拉了下去。
徐南起自上而下看他。
剛才在浴室裏偷偷醞釀着把他都驚動的殺意的小崽子這時候喪氣的好像只受傷的小獸,小心揪住他的衣角,慢慢擡眼看他,
“粑粑,粑粑不要生氣。” 小孩軟着聲音,試圖讓監護人心軟。
徐南起悶不吭聲地把這小兔崽子提溜起來,滿臉‘兇惡’:“控制好你自己的腦子,別人想把你當殺戮武器,你還上趕着要去嗎!”
小孩把下颚抵在他肩頭,軟軟地環着他蹭了蹭,“我錯了,粑粑。”
他最會戳徐南起弱點。
八十九明白,只要自己一示弱,少年總是拿他沒辦法。
徐南起盯着他白甜的小臉蛋看了半秒,只能灰溜溜提溜着到處冒犯人地崽子,朝陳俊抱歉點了點頭。
他們兩人都是軍隊出身,對這種氣息在敏感不過,這對于他們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的感受,甚至可能是個過度的刺激。
徐南起把團子團成一圈塞進被窩,開始欺壓小童,他揪着小孩軟唧唧的臉蛋低叱着問他:“是不是中央軍那幫孫子拿什麽刺激你了?”
刺激異種成長,這是軍部慣用的手法。
他不提起來還好,一提起來,八十九心都被揪緊了,他就只有這麽一個弱點,封閉室那幾秒鐘的虛假投影,無數子彈對準他最珍貴的財寶,只那一次,看見他就再也忘不了。
小孩七手八腳的黏上監護人,揪着他的衣領抽了口氣。
徐南起就差拎着秦海那老狐貍精的領子死揍他一頓。
“粑粑,我能和你一起睡嗎。”小孩抽着氣喊道。
要他是個獸崽子,徐南起自然沒什麽問題。
可一變成小孩兒,徐南起總覺得這家夥脆皮得不能再脆皮,好像他壓一下都會傷到,監護人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