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第56章 (1)

傑克還不知道卡爾和父親鬧翻了。

他甚至不敢肯定卡爾來英國是為了他。他這樣想很正常,卡爾來英國後先是裝作不認識他,每次出現必與莊園某位小姐一起,還有摸進他房間春風一度,他生病後又強硬的禁锢他的人生自由……

在傑克看來,卡爾的行為可以這麽解釋——尋找聯姻對象的途中遇見舊情人幹脆就樂一樂。

那天晚上頭腦發熱從了卡爾導致自己陷入尴尬境地,現在傑克悔得腸子都青了,只能無數次唾棄自己被下半身主宰了思想。現在想補救都撇不幹淨了。

他苦惱的想,自己都半推半就了,難怪卡爾不相信自己是真的要跟他撇清幹系。唉,怪誰呢?

在唐頓的日子,他除了學會怎麽伺候馬兒和狗,還聽了許多英國貴族之間亂七八糟的傳言。譬如某某公爵夫婦二人表面上恩愛實際上各有各的情人之類的。

他可不打算做卡爾的情夫。

像女人一樣對男人溫柔順從的日子他過夠了!

卡爾則又氣又惱,氣傑克“招蜂引蝶”,惱傑克不聽話——他都為傑克付出那麽多了!而且明明是為了他好。

身體還沒完全康複不說,出去聽到那些流言蜚語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偷偷難過。

在匹茲堡的時候常常這樣。

“斯派塞,定三張回美國的船票。”卡爾下了決定。

傑克嚷道:“嘿!我沒有說過要去美國!”

但斯派塞沒從傑克手裏拿工資,得到卡爾的回複,躬身行禮便出去了。

傑克怒視卡爾:“我不會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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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臉上也隐隐現出怒色:“不走留在這裏做什麽?到底是什麽吸引你停留?那位平庸乏味的伊迪絲小姐?還是活潑可愛的西比爾小姐?或者是那個可憐兮兮的下等女仆?哦,對了,我差點忘記,還有多次關照你幫助你的男仆!”

“胡說八道……你太可笑了。”傑克不可思議的說。

卡爾冷笑:“是啊,你說得對,我太可笑了。我遠渡重洋來找你,卻發現你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還有比一片真心卻被人抛棄更可笑的事嗎?你知道我——”卡爾重重的哼了一聲,将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裏。

和父親鬧翻,無法繼承家業,從此只能過“貧窮”日子。向來驕傲于自己財富家世的卡爾突然有些自卑。他倒不是認為傑克會就此嫌棄他貧窮,傑克身上藝術家的清高和他的臉蛋一樣令人矚目。只是別人或許無法理解,他原來引以為傲的資本突然間失去了,縱然他的戀人看重的并不是他的資本,可那畢竟是他驕傲的來源,底氣的來源,優勢的來源,現在失去了,難免氣短。此時他就像被拔去斑斓羽毛的孔雀,剩下光禿禿的肉身,盡管羽毛還能長出來。但長出來前,他必然是難以示人的。

即使對着陌生人他都無法坦然展示,何況面對的是戀人……

動物世界裏,雄性靠絢麗的皮毛吸引配偶;人類世界裏,男人也希望永遠在戀人心中保持完美形象,比如無所不能、有錢有勢。

而且,在尋找傑克的過程中,他不斷的反省,思索,發現自己除了金錢外,在傑克面前竟然毫無優勢!

此時,傑克眼中卡爾的惡劣行徑,其實是心虛氣短,色厲內荏。

只不過傑克并不知道。

兩人大吵一架,以卡爾摔門而出宣告中止。

一個将樓梯踏得咚咚作響,一個把枕頭被子扔得滿地淩亂。

有人在敲門。

“走開!”傑克說了之後,敲門聲沒有停,反而傳來一個女聲。

“是我,開門好嗎?”

聽起來耳熟,誰?

傑克看了看現場,到處都是他發火的痕跡,在地毯上咕嚕嚕滾動的杯子,還滴着水;床腳扔着被子;毛毯一頭耷拉在沙發扶手,一頭逶迤于地;枕頭裏的羽毛在空中漂浮……

“在裏面嗎?”門外的女聲急促催問。

“在!在!”傑克一邊回答一邊苦惱的抓了抓頭發,算了,亂就亂吧。

打開門,不速之客局促不安的看着他。“嗨!”

傑克意外:“伊迪絲小姐?”他還以為是黛西。

“我看見他們都出去了,所以……”伊迪絲低下頭,盯着鞋子。“我聽說了一些傳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你……和卡爾·霍克利……”

“他們走了?你确定?”傑克的關注點完全和伊迪絲背道而馳。

伊迪絲擡起頭,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傑克沒注意到伊迪絲閃爍的眼光,他探出頭朝樓梯方向看了看,确實沒有瞧見第三個人。“太好了!”他吹了個口哨,回身跑回房間,将抽屜一個個抽開,翻得嘩嘩作響。

“你做什麽?”伊迪絲跟了進去。

“找錢!”傑克随口回答。床頭櫃拉開,傑克伸手進去扒拉兩下,眼睛一亮——找到了!

一把抓起那一卷鈔票,然後打開衣櫃,随便扯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伊迪絲小姐,我能借你一匹馬嗎?”

伊迪絲注視着他一系列動作,有些明白他的意圖:“你想走?去哪兒?”

傑克搖頭:“我不知道,随便去哪。可以把馬借給我嗎?”

“走了還回來嗎?”

“不知道。”傑克有些急,擔心卡爾和斯派塞随時會回來。

伊迪絲垂下眼眸,睫毛微微顫動,沉默不語。

“伊迪絲小姐?”傑克催促她。“如果您能把馬借給我,我将感激不盡。”匆忙間,傑克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勸對方幫忙。哎,算起來,他要走的話,豈不是成了唐頓莊園的逃奴?!啊呸,他又不是奴隸!他已經辭職了!

伊迪絲幽怨的說:“我聽說,你與霍克利的關系不正常,你是想逃離他嗎?還是你已經逃過一次,又被他抓住了,你是被迫的嗎?”

傑克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以卡爾肆無忌憚的作風,難道指望仆人們假裝什麽都看不見麽?傳到小姐們的耳朵裏早晚的事。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傑克反問。

伊迪絲直視他的目光。“我想知道。”

傑克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他的頭發快成一團雞窩了。他已經從伊迪絲的目光中看出了些什麽,在他成長的日子裏,少不了女人用或隐晦或直接的愛慕的眼光看着他。伊迪絲的掩飾實在不算高明,或者她并沒有掩飾,甚至期待傑克能給她回應。

可惜她注定只能失望。

傑克在心中嘆了聲氣,張開嘴——

“我和他的關系當然不一般!”聲音從背後傳來。

傑克和伊迪絲雙雙回頭,只見卡爾站在門口,他瞪着面前這對青年男女,雙目充斥着怒火。

傑克心髒猛的一跳,生出幾分莫名的心虛。不期然想起卡爾斥責他的那句“招蜂引蝶”。

卡爾的右手緊緊捏着手杖,一步一步朝兩人走來,走得近了,傑克幾乎能看見他手背暴漲的青筋。

他不會想用手杖打我吧?

傑克胡思亂想。

伊迪絲面頰通紅。“抱歉霍克利先生,我并不是故意闖入客房……我只是……我只是……”她并不是個聰明、擅長言辭的小姐,被人現場抓了包,慌亂之下她根本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卡爾沒有理會她,越過她,走到傑克身邊,和傑克并肩站立。

手杖從右手換到左手,空下的右手一伸,攬住傑克的腰,往自己身邊一拉——傑克猝不及防,站立不穩倒向卡爾。

手杖拄在地上,咔噠一聲脆響,仿佛敲在在場三人的心上。

卡爾緩慢的說,仿佛怕快了別人聽不清楚似的,卻又奇異的帶着沉穩的力量。“我們就是這種關系。”

什麽?

伊迪絲疑惑。

卡爾已經俯首,貼上了傑克的嘴唇——用他自己的。

伊迪絲下意識的捂住嘴,否則無法抑制沖到喉嚨的尖叫。

盡管如此,她依然覺得自己快要昏倒——她一定是在做夢!

可傑克知道不是夢。

溫熱柔軟的觸感,不由分說探進的舌頭,熟悉的氣味,勾起了埋藏得并不深的記憶。曾經的甜蜜柔情悉數湧上心頭。以至于兩人分開他依然恍惚迷茫。

“你們——太惡心了!!”伊迪絲奪門而出。

卡爾目送她消失在門外,走到門邊,腳尖輕輕一推,白漆雕花的門板慢悠悠的合上。

“你沒有話說?”

什麽?傑克還沒回過神。指尖撫過瑩潤殷紅的唇瓣。

卡爾突然狠狠的将手杖往地上摔,吓了傑克一跳。

“說說你是如何勾引女人的!”他暴喝。

“我沒有!”傑克反駁。說完這句,他就閉上嘴,不發一言,任卡爾發洩怒氣,将家具擺設砸得亂七八糟。

房間裏如同經歷了一場十二級的龍卷風。

地面上到處是瓷器和玻璃碎片,玫瑰花散落的花瓣被踩在腳下,牆壁上的油畫被潑了好大一片墨水……卡爾終于精疲力竭,窩在劃破緞面露出內裏的沙發上,喘着氣惡狠狠的盯着傑克。他的手背被迸濺的玻璃碎片劃破,好大一條口子,他卻好像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痛。

傑克從沒有見過卡爾這麽暴力的一面。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裏掂量着待會兒打起來該怎麽還手才不會吃虧。

又有些難過。

卡爾似乎恢複力氣了,從沙發上站起來。

傑克身體緊繃。

卡爾說:“當我決定離開美國,我無數次的幻想見到你的時候應該如何道歉如何取得你的原諒。”他的表情既哀傷又憤懑。“我想無論你多麽生氣,只要我真誠的道歉,改掉我的毛病,那麽你一定會原諒我。因為……我們相愛!”

傑克離開卡爾并不是不再愛他了,只不過他不願意為了愛情徹底湮滅自己。他不願意繼續不斷的退讓,遷就,改變自己适應他的生活。他不能接受自己委屈求全換來的甚至不是一份純粹的愛情!

“我已經做好卑躬屈膝的準備,不管你怎麽斥罵我怎麽喝責我都願意承受。可我沒想過我們會處于這樣的境地。”卡爾的語氣中竟帶着幾分委屈。“也許我不應該來,我不來的話,你肯定會和一個适合的女人組成家庭……可是我以為你一定會原諒我。”

傑克心情複雜。

當卡爾問“你不愛我了嗎?”傑克的心徹底柔軟。

“我愛你!我當然愛你!”從來沒有停止,從冰冷的大西洋到煙霧彌漫的匹茲堡,從奢靡的曼哈頓到矜持的唐頓,愛情一刻也沒有停止過,一直伴随心髒跳動!

傑克眼眶濕潤,嗓音帶着哽咽。“……從開始到現在。”

卡爾的臉色變了。

他低聲呢喃。“傑克……傑克……”他激動得無法自持,太多話語堵在喉間,千言萬語最終化作傑克的名字從他嘴唇中吐露。

他雙臂展開,将傑克摟入懷中。臉龐埋入傑克的頸窩。

肩頸處濕潤溫熱。

作者有話要說: 傑克心情複雜:說好的卑躬屈膝忍辱負重呢?作者粗來!!!

不管過程怎麽樣,總算和好可喜可賀哈哈!

☆、57

“第一,我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相互平等,相互尊重,不得強求對方做任何違背心意的事!”傑克抖了抖手裏的紙張,念道。“如果對某件事的看法産生分歧,應當友好的商量解決。”

卡爾點點頭,嚴肅的說:“這是必須的。”

傑克對卡爾的态度非常滿意,接着念:“第二,愛情是純粹的、是神聖的,相愛的兩個人必須忠誠于彼此,不得與女人或者其他男人産生感情和身體上的糾葛。”

卡爾無比贊同:“說得太正确啦。”

傑克勉強控制住嘴角上揚的趨勢。“第三,當我們意見不一致時,應該友好溝通 ,你不能強硬的要求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也不能輕率的出走。”

斜睨。“你認為怎麽樣?”

卡爾誠懇的說:“我認為還應該再加一條。”

“什麽?”傑克困惑。

卡爾:“必須加上這點——以後你心裏難過,不管因為什麽都要告訴我。不準藏在心裏!”

傑克發愣,然後心裏酸酸澀澀的,又有些難為情。

現在想想,自己有些時候真是挺……矯情的。

卡爾把玩着傑克的手指,送到唇邊細細親吻,親到傑克臉泛潮紅。他的眼睛裏閃爍着光芒。“我希望從今往後每一天你都能幸福快樂……”

柔情和感動在傑克眸中蕩漾,滿的幾乎快溢出來了。

既然兩人已經和好,回美國毋庸置疑。

“其實我很想念匹茲堡,想念貝芬,想念漢克,想念小艾德……連奧古斯特的臉都讓我覺得親切呢。”傑克情緒高昂的說,手裏不停的收拾行禮。他來的時候一無所有,走的時候東西裝滿了兩個大皮箱。有他視如珍寶的畫稿,也有最後這段時間卡爾給他添置的衣物。

卡爾也在收拾自己的行禮。

他悠閑的靠在沙發上,搖晃着手裏的高腳水晶杯,嘴上指揮:“那雙鞋不要了顏色都花了……什麽?花瓶?不要不要,便宜貨占地方……拿件大衣袖子上次磨破了你沒看到嗎?怎麽還裝進去。那對藍寶石袖扣要給我裝好……”

斯派塞任勞任怨的按照卡爾的指示将東西拿出來、放進去。

和卡爾比起來,傑克的行禮寒酸得可憐。

斯派塞光是裝他的襯衫都專門用了一個大皮箱,容量足可以裝進兩個五歲小孩。

這樣的皮箱地毯上足足擺了七個。

誰讓他每天都要換好幾套衣服呢,內衣、襯衫、夾克、外套、褲子……然後每套衣服要有相配的領結或領帶、襪子、鞋子、袖扣、帽子、皮帶……,還有其它的諸如手杖、鼻煙壺、書本(傑克也覺得書的出現非常神奇)、鋼筆……

斯派塞報告箱子不夠用,傑克一點兒也不奇怪。

但卡爾無所謂的吩咐這個不要了,那個不要了,傑克便忍不住插手。“斯派塞不如再去買兩個箱子吧,我可以騰一個,三個箱子裝剩下的東西應該夠了。”

然後瞪着卡爾:“你已經不是億萬富翁的繼承人了,怎麽可以還像以前那麽浪費。你不是說從今以後要靠自己努力掙錢不能亂花錢了麽?昨天還說要适應簡樸的生活!!”

斯派塞目光在卡爾和傑克之間來回掃視,有了決定:“先生,我去買箱子。”買箱子完全可以用小費打發唐頓的人跑腿,但主人面上過不去的時候留下來難道有什麽好處嗎?

傑克把卡爾教育了一頓,順帶暢想了一番未來的生活規劃。

斯派塞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拎着兩個大箱子回到客房,震驚的發現卡爾居然在傑克的指導下自己疊衣服,雖然他把熨燙得板板正正的襯衫疊成了鹹菜。

難道、難道霍克利先生的財務狀況真的那麽不樂觀嗎?斯派塞忐忑不安。

臨別之前,自然要向主人們告辭。

“感謝您們對我這些天的照顧……”卡爾面帶微笑,娴熟的說着社交化的辭令。

傑克站在他身旁,在社交上他永遠學不來卡爾的老練,實在沒辦法完全屏蔽投遞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們也許還以為自己打量得很隐秘呢,可傑克感覺自己都快被他們密集的掃視打成篩子了。

不知道卡爾對外怎麽解釋,伯爵竟然對自己視而不見,唔,他們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小人物吧。因為懷孕的緣故,伯爵夫人并沒有出現。老夫人也不在,出現在門口送別卡爾和男爵夫人的除了只有伯爵和長女。而伯爵夫人懷孕,繼承人出現懸念,大小姐和馬修鬧了別扭,所以馬修·克勞利先生并沒有出現。至于次女和幼女,也同樣沒有出現。

活潑可愛心地善良的西比爾小姐,還有芳心錯付的伊迪絲小姐……以後也許不會有機會見面了,想想……其實并沒什麽遺憾。只不過刷新了兩位小姐的世界觀有些抱歉。

隔着玻璃窗,男爵夫人臭着臉跨上另一輛馬車,顯然她拒絕乘坐卡爾的汽車,而原因在自己……不用問也知道在自己。

傑克嘆氣,和卡爾和好固然令他開心快樂,但是伴随着甜蜜愛情而來的确實永遠擺不脫的陰影……算了,只要別出現在霍克利家的人面前就好了。傑克樂觀的想,很快就振作精神。

卡爾一上車便對上傑克漾滿笑意的眸子,嘴唇彎了彎。

“終于可以回匹茲堡了。”他覆上傑克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

傑克回以大大的笑容。腦海中浮現出過往的畫面,他相信未來會被過去更美好!

卡爾失去繼承權的事雖然沒有被大肆渲染,但有來往的人多多少少都嗅到了風聲,這導致他們回美國後有一段時間分外艱難。畢竟他失去繼承權的原因對人們來說是那麽荒唐恥辱。

奈森·霍克利早已經醞釀着如何給卡爾更深刻的教訓,叫他知道不聽爸爸的話有什麽下場。

好在卡爾有了心理準備,并沒有回美國就重新涉足鋼鐵行業——奈森·霍克利在鋼鐵産業簡直是無冕之王——甚至稍微試探過後就徹底放棄改做其他生意。

走私!

戰争已經開始,席卷大部分歐洲國家,這其中有許多商機。置身事外的美國人,冒險因子和對金錢的渴望充斥血液的美國人,貪婪而視法律為無物的美國人怎麽會放棄大好的機會?

卡爾也不會例外,盡管一開始因為缺乏經驗吃了些虧,但很快他便搭上了路子,往歐洲走私藥品。如果不是奈森的刻意打壓,他更想走私鋼鐵制品,不管用來制造軍火還是別的什麽都很賺錢,當然藥品也一樣,只不過畢竟沒有接觸過藥品生意,難免碰到以次充好之類的倒黴事,欺負他不懂行故意擡高價格更加是每個行業都有的。好在奈森的勢力在這種見不得光的生意上有限,後來又有了蓋茨比的加盟,這門挖政府牆角的生意漸漸順暢起來。

說起蓋茨比,倒是給了卡爾一個意外的驚喜。

這位傑克的表親失去了資助人後不得已去軍隊謀生活,後來在與傑克的信件往來中窺見蛛絲馬跡,竟然從軍隊跑了出來到卡爾面前推薦自己。戰争中想退役可不是件輕松事,哪怕美國沒有參戰呢,蓋茨比一瘸一拐的出現在匹茲堡時可把傑克吓了一跳。

一年多沒見,蓋茨比變得又瘦又憔悴,身上多了一種奇特的氣質,讓傑克聯想起游蕩在荒野的餓狼,遇上獵物便要不顧性命的撲上去厮殺。

後來傑克才知道,為了退役,他發現訓練用的子彈不合格卻故意隐瞞下來,結果子彈炸膛,雖然他反應快把槍扔了,但心慌的情況下沒扔多遠炸傷了腳,也因此退役時他從軍隊得到了一筆錢,可惜幾乎全花在治傷上面了,來投靠傑克時,他身上一枚硬幣也找不出來。

卡爾看在傑克的面子上給蓋茨比找了點事做,完全沒料到蓋茨比竟然好像天生就适合做陰暗的生意,他膽大、不怕死、下手又狠,而且過往的經歷教會了他許多讓人聽了不寒而栗的生存之道。和蓋茨比對比,有時候傑克便顯得柔軟而純真了。

之前表兄弟外貌相似,不熟悉的人乍一看很難分辨他們兩個,但現在不論是誰看見他們都能一眼分辨出兩人的差別。

蓋茨比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來自競争對手的評價。

當然他要是肯裝裝樣子,還是能騙過陌生人的。

反而傑克,生活無憂,沉浸在藝術的創作中,越發給人光明的印象。

重回美國的生活比傑克憧憬的更棒。

他給自己鼓足了勇氣,預備面對來自卡爾親朋好友的勸阻攻擊,設想了無數次怎麽與奈森和戴安娜溝通。卡爾為數不多的幾次描述中,奈森是童話故事中大魔王和幫派領袖的綜合體,冷酷、手段狠毒。傑克看了許多遍安徒生童話和格林童話才得到與大魔王鬥争的勇氣,沒想到大魔王壓根就不出現,大概不屑于對上自己,直接出手斬斷卡爾的經濟實力。他自認為對兒子很了解,認為卡爾過不了窮困的日子。而“掘金男孩”傑克肯定會接受不了現實抛棄卡爾。

卡爾确實過了一段“艱苦”的日子,但對傑克來說,生活質量不過是從“奢侈”變為“寬裕”,完全稱不上艱苦……

坦白說不用過那種奢侈的日子傑克反而更自在。

沒有開不完的舞會餐會游艇會賽馬會各種無聊應酬占據他的時間,他要麽畫畫,要麽和卡爾過二人世界,要麽逗逗艾德等小家夥,日子簡直不能更惬意。

☆、58

在卡爾的走私生意從藥品轉移到食品日用品時,傑克将自己給艾德畫的一副肖像寄往巴黎美術協會(純屬杜撰)。協會為了鼓勵藝術家,舉辦了一場繪畫評比,向世界各地征集作品,評選出三十幅優秀作品予以表彰,并且将在巴黎美術館展覽一個月。對青年畫家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不但可以在世界藝術之都展覽自己的作品,而且能得到諸多成名的藝術家的點評指教,而巴黎美術館向來是達官貴人們附庸風雅一擲千金的最佳場所之一。只要能入圍,就意味着成名之日不遠。

所以當兩個月後傑克收到巴黎美術協會的入選通知信函時,高興得抱着卡爾連親了七八下。

這場展覽受到藝術界和媒體界的關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進館觀看,巴黎甚至紐約的報紙都進行過熱烈的報道。

傑克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不再是親吻愛人,而是沖到樓下翻開報紙看看今天又有什麽新的評論,完全無視卡爾幽怨的表情。

入選的三十幅作品中,艾德的肖像獲得的評價并不算高。

泰坦尼克號的紀念活動曾經展出過傑克的作品,當時引起了許多人關注并得到不少正面評價。過了兩年多,仍然有人記得傑克的名字,記得作品傳達給觀者的那種災難來臨的恐懼絕望和對生的渴望。

藝術家往往有些偏執于負面的東西,而悲劇總是比喜劇更能打動人心。體現在繪畫藝術,則主題意在表達苦難、壓抑沉重、陰暗的作品更受藝術愛好者的喜愛。

傑克給艾德畫的肖像采用的明亮色系,畫面柔和溫馨,艾德抱着一只乳羊,笑得甜蜜可愛。孩子和寵物,最容易讓人聯想到可愛、溫暖的家庭、幸福之類的。傑克的技巧有了長足進步,對色彩的運用也更加和諧,艾德家生活質量比以往高,養得小艾德白白胖胖,非常可愛。但不受評審和藝術家們的青睐。

這種不受青睐的表現就是冷落。

打開特意訂閱的藝術類報紙,通篇都是某某的作品被哪位富豪畫大價錢預定,某某某的作品被着名畫家贊揚,某某的作品引起了誰和誰的争議等等。

今天的報紙提到艾德的肖像‘傑克·道森對色彩的運用顯然學自印象派,畫面溫馨祥和。’還有一句‘我還記得傑克·道森的另一幅作品,它給我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就兩句話也讓傑克整天都保持了好心情。

展覽結束之前,也有好些人表現出購買意向,但傑克考慮過後統統拒絕了。

雖然不受藝術界的青睐,但不妨礙普通大衆欣賞。還真有人通過美術協會邀請傑克為家人繪制肖像,其中又以孩童居多。

傑克喜滋滋的向卡爾炫耀。

“親愛的,你舍得離開我嗎?”卡爾可憐巴巴的問。“你舍得離開我就為了去給別人畫畫賺錢?”

卡爾的進步不僅體現在他的生意。

現在的卡爾可不會皺着眉頭摸出支票塞到傑克手中,更不會說“畫畫能賺幾個錢?我給,你好好待在家裏。”之類欠揍的話。

他學會示弱、撒嬌和迂回。

斯派塞不忍直視,退出客廳。

卡爾敗在了傑克激情後慵懶的眼神和軟綿綿的“乖~”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原則了,可是毫無改正的意願怎麽辦?

倒是傑克最終應承下一位家在紐約的商人,答應為他們畫一幅全家福——去年兩人就搬到紐約定居。

誰知恰好卡爾有一筆生意必須親自去談,不得不離開紐約。

臨別前,卡爾的眼神不能更幽怨。

被他黑吃黑的人看見了絕不會相信那是卡爾·霍克利。

随着蓋茨比的能力逐漸展現,除非情況格外嚴重,否則卡爾已經很少出現在現場交易中,驗貨、押貨、付款、收錢,每一個步驟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卡爾總覽——總覽也是在幕後而不是臺前。小喽啰們知道的老大有兩個,一個是蓋茨比,一個是斯派塞。有分量的人當然知道卡爾是誰,但卻沒有明面上的證據。

自從某次差點被警察抓住,卡爾做事便小心謹慎很多。随着財富的累積已經有了收手改行的念頭,正因為如此,才會将許多事交給蓋茨比和斯派塞。如果他們二人對卡爾忠誠,那當然一切都好。如果他們有了別的心思,那就是現成的替罪羊。

蓋茨比和斯派塞都不是傻瓜,他們明白自己的狀況,也默認了。尤其是蓋茨比,他比斯派塞更膽大更很辣,在卡爾旗下的勢力已經漸漸超過斯派塞,很有徹底變黑的趨勢。卡爾估計他們之間遲早有一天會起沖突,不過他不介意,只要不影響他的生意就行——如果他們兩人親密得像一家人那他才該擔心呢!

協約國已經占據了上風,眼看戰争即将結束,這門生意恐怕做不了多久了。卡爾考慮,應該和蓋茨比、斯派塞談談未來的出路。一開始他選擇這門不光彩的生意只不過為了獲取暴利迅速積累資本,他并沒有徹底走上黑道的打算,所以現在是時候慢慢收攏生意洗白自己,……還有安排那些為他做事的人的生計。

卡爾在思考未來的生活,傑克沉浸在故友重逢的喜悅中。

幾年不見,蘿絲·布克特變化很大。

過去的她,總是穿着絲綢的或是綴着寶石或是繡着金線的華麗長裙;秀麗濃密的紅發要麽盤成複雜的發髻,要麽插着玳瑁的發梳或嵌寶石的發夾;她談吐文雅、儀态優美,良好的血統和歷史悠久的姓氏賦予她高貴矜持的氣質。盡管她不分貴賤,對待任何人都一樣和氣大方,到但誰看見她都會立刻意識到——這是一位漂亮和氣的貴族小姐!

絕不是令人錯認為高級交際花或某人情婦什麽的。

時隔數年,斯文的貴族小姐在公衆場合可以哈哈大笑,挽着未婚夫的胳膊沖別的男人抛媚眼。及腰的長發不見了,參差不齊的只到耳朵下一點點。首飾只有左手中指的一枚戒指,純金的,爆發戶親睐的款式和分量。

美貌依舊!

“史蒂夫!蘿絲!”傑克驚喜的與兩人擁抱。“上帝啊,能見到你們真叫人高興!”

蘿絲俏皮的搭着傑克的肩膀:“是啊,剛才叫你的時候我可真怕是叫錯人。親愛的傑克,你什麽時候來的巴黎?來做什麽?”

史蒂夫含笑看着傑克和蘿絲寒暄。他穿着一件過大的大衣,褲子邊緣有些磨損。蘿絲的裙子也是便宜貨。可以看出他們的生活并不寬裕。

傑克和蘿絲熱烈的交談,從而知道蘿絲離開紐約後沒多久變賣首飾的錢就用得差不多了,她只好找工作,然而她什麽都不會,一直碰壁。單身的美貌女人總會遇上何種騷擾,當她淪落到貧民區居住時,有一次鄰居的男人喝醉酒闖進她的房間,是史蒂夫英雄救美,兩人就此結緣。

“當知道我們竟然認識同一個傑克·道森,我們都驚呆了,要說如雖然你不在,但确實因為你是我們共同的朋友我們才慢慢熟悉的。”蘿絲笑嘻嘻的說。

傑克能夠想象蘿絲當時遇到了什麽樣的麻煩,他簡直為蘿絲捏了一把冷汗。

從史蒂夫口中傑克知道賴特還在百老彙,而且已經和一個舞蹈演員結婚了。

再次見到老朋友,知道他們都過得還不錯,傑克既感慨又欣慰。尤其是蘿絲,盡管是蘿絲自己離開的,可傑克覺得若是沒有自己,她和卡爾未必會解除婚約。如果蘿絲過得不好,他和卡爾總會覺得愧疚。

傑克也将蘿絲的母親,布克特夫人的近況告訴蘿絲。

失去了女兒和一位富豪女婿,布克特夫人不得不把她的首飾、名畫、古董、房舍通通賣掉還債。最後用從卡爾手裏要到的一筆錢回英國買了棟小房子居住。以她奢侈慣了的作風,根本适應不了英國鄉村單調簡單的生活。傑克和卡爾曾今在倫敦見過她一次,互相都沒有說話,仿佛從不認識。

蘿絲知道母親有房子還有傭人便不在意了。她如今還要自己洗衣服呢,母親的日子可比她舒适多了。

“以後我會去看望她,但不是現在。她如果知道我現在的生活一定會氣瘋的!”蘿絲凝視着史蒂夫,甜蜜的笑。“可我覺得現在很幸福!”

不幸的人互相傳遞怨念,幸福的人互相傳遞幸福。

和蘿絲史蒂夫見面後,傑克回到冷清的旅館,夜晚孤單單的躺在旅館豪華大床上,寂寞突然襲來,對卡爾的思念一發不可收拾。

巴黎濃郁的藝術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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