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驚變何苗忽然就覺得此人形象偉岸起來……
第8章.驚變何苗忽然就覺得此人形象偉岸起來……
依照規矩,太子夫婦應先到內殿致禮。
迎着衆人頂禮膜拜的目光,饒是何苗厚顏慣了,臉上也不禁有些熱辣辣的,她小聲附耳過去,“殿下,您能不能松手?”
女子氣息香如蘭麝,萦繞頰邊,李天吉腳步一滞,旋即卻默然道:“你有孕在身,由孤扶着會更加穩當。”
頂着那一頭沉甸甸的金飾,再摔出毛病來,豈非立刻就穿幫了?
何苗:……別把她說成肢體殘障,她只是穿不慣這身衣裳,并不代表她是個廢人。
無奈李天吉獨斷專行慣了,何苗嘆口氣,只能放棄對牛彈琴——話說男人的手還真大,都快有她兩個巴掌寬了,吃激素長大的嗎?
何貴妃一眼瞧見那對雄赳赳氣昂昂的新婚夫婦,臉上的假笑能堆成山,真是上不了臺面,再恩愛也不該擺到人前來,她跟敬獻帝就不這樣。
今日是太後娘娘的正日子,何貴妃自是不便搶話的,連傅皇後也只是目送二人上前,眼底卻含着一絲隐憂——聽說陛下今早剛來了慈寧宮,那之後母後的辭色便不大好,為什麽?
何苗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同尋常,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親切地喚聲“皇祖母”。
老人家多不喜歡小輩拘謹,高高興興的才能投緣,何苗從前在敬老院當義工時,人人都把她當活寶,因她插花、茶道、葉子牌樣樣來得,甚至還會打點太極跟廣場舞呢,頗能令人解頤。
但今日在胡太後這裏卻碰了個軟釘子,胡太後只審視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淡淡道:“行了,都坐吧。”
态度冷漠。
何苗下意識覺得自己被算計了,再一看何貴妃臉上蓋不住得意,想來先下手為強到胡太後面前告了一狀——早聽聞何貴妃口甜舌滑,太後疼她比疼皇後還多些,也難怪,胡太後本是先昭烈皇後的校書侍女,當今傅皇後卻出身望族,從午門擡進來的,加之當時胡太後本想立自家侄女為後,奈何欽天監蔔卦,道此女并非壽征,怕是不詳,只得罷了。
後來那位胡順妃果真芳齡早逝,應了批言,宮裏再無二話,胡太後卻疑心是傅家做的手腳,傅皇後又口拙木讷,不知辯解,十餘年來,婆媳終是面和心不和。
當然胡太後對孫兒們倒是一視同仁,太子居長,為衆兄弟之表率,胡太後不可能當庭下他面子,于是親親熱熱地招手道:“天吉,過來,讓祖母瞧瞧你準備了哪些賀禮?”
太子地位超卓,所應的禮物自然也比常人繁瑣些,除詩書字畫、棋盤文娛等等,為首的卻是一座足有人高的碩大炕屏,通體為玉石鑲嵌,還請能工巧匠用琢刀刻了一幅松鶴延年圖,乍看十分細微,燈火下卻華光璀璨,絲絲耀目,端的是美不勝收,羨煞旁人。
何貴妃幾乎将手絹扯裂,好一個借花獻佛!拿着她的東西賣弄人情,這兩口子還真做得出來!
話說瑛丫頭最是虛榮的,得了這樣好東西卻不供着,反而呈獻給太子,再代為孝敬祖母,這丫頭幾時轉了性了?
她哪曉得,何苗早已從李天吉那裏得了足夠的補償,才不稀罕這一座玉雕呢。
太子又道:“原是妙瑛出的主意,想着暑熱潮悶,這玉屏風放在慈寧宮觸手生涼,祖母您也好安睡。”
胡太後見獵心喜,對孫媳婦也不那麽無情了,“難為你想得周到。”
何苗笑道:“只要祖母長壽安康,孫兒們再怎麽操勞都是應該的。”又盈盈望着何貴妃,“娘娘,妾先前不過同您開個玩笑,您不會生氣吧?”
何貴妃銀牙暗咬,臉上還得裝出和煦模樣來,那笑意卻只是浮于表面,未達眼底,“瑛丫頭真是匠心獨運,其實你即便不說,本宮也會孝敬太後的。”
倒好像她多此一舉。
何苗輕輕搖頭,天真地道:“可姑母不是才說要為我打造觀音像?這樣整塊的白玉,若鑿缺了豈不可惜?侄女也是怕糟蹋好東西,才鬥膽向您讨要了來,橫豎都是一家子,只要皇祖母心裏舒坦,誰出力都差不多。”
如果一來,倒把自己獅子大開口的嫌疑撇得幹幹淨淨,何貴妃卻成了出爾反爾、兩邊不是人。
貴妃娘娘心裏郁悶,說來說去,受損失的都是她,太子不費一文便讨得太後歡心,天底下竟有這樣便宜的事?
傅皇後則忙裏偷閑,向何苗投去一個鼓勵的眼色。這下她是對兒媳婦徹底改觀了,原本擔心妙瑛會扯太子後腿,如今瞧着,卻不愧為賢內助。
何苗心裏愉快極了。
一會兒壽宴開始,男女賓自然分席而坐。何苗看着席上琳琅滿目的菜色,直如孫猴子進蟠桃園,只可惜上好的葡萄美酒不能品嘗——其實她酒量很不錯呢。
李天吉在府裏便見過她食量,生怕失态,想了想,還是命李忠撤掉幾道過于油膩的,只留下容易消化的那些,當然,酒水也給端走了。
一旁的女客稱羨不已,“殿下對你可真體貼。”
何苗悄悄撇嘴,心想李天吉那點小九九她還不清楚麽?當着人故意作态,愈發坐實了她的身孕——還說不介意,明明比誰都認真呢。
何苗只能陪他表演,自覺忌口,撚了瓣臍橙慢慢嚼着。
與她比鄰而坐的是端王世子妃,她婆婆端王妃亦源自何家,雖是庶出,但與何貴妃交情不錯,因此才能指婚得一門好親事。這些年,端王暗中斡旋,着實也幫了貴妃母子不少的忙,兩邊利益其實已綁定了。
當然這些與世子妃是無關的,她娘家是個沒落勳貴,幾代清流,祖上還出過探花,王府娶她不過為求聲名,順便獲得士林的支持,至于她這個人如何,其實無關緊要。
起初世子妃還是很高興的,公公在朝中得力,婆婆也不是那等磋磨媳婦的刻薄人,夫君也生得挺拔英武,唯獨一件不美,她嫁過來兩年了,卻還不見子息。
世子妃素來荏弱,只知求神拜佛祝禱,連湯藥都喝了幾十副,奈何天不遂人願。
她羨慕地望着何苗肚子,“還是你福氣好,才幾個月便有消息,難怪太子疼得跟什麽似的。”
何苗按着腹部,心想,這個也是假的。
世子妃躊躇片刻,小心翼翼問道:“堂嫂,我能否摸摸你的肚子?”
民間素有“沾喜氣”的說法,世子妃也想借借她的運勢,最好早日得個男胎,在府中穩固地位。
何苗心想這卻無妨,橫豎她月份尚淺,還沒來得及造假,衣裳底下也是貨真價實的皮肉,不怕拆穿。
正要答允,哪知一擡頭,卻看到太子涼涼的視線,驀然心虛,何苗只能尴尬地道:“我今日身子不太爽快,改天再說吧。”
世子妃亦知兩人交情尚淺,再者她到底不曾生養過,怕手上沒輕沒重的,再傷着胎兒,因此讪讪笑了笑,仍舊歸座。
酒過三巡,席間氣氛愈發熱烈,雖是太後壽宴,也少不了女樂班子——男人就好這一口,敬獻帝雖人過中年,在女色上的興致卻不減少年時。
尋常歌舞總有些膩味,然而眼前這出卻無疑是傑作。但見一群粉衣綠裙的宮娥中,驀然跳出一個“敦煌飛天”來,她身上只着一件輕紗,兩臂還挂着連環臂钏,層層疊疊,金光耀目,兩只玉足也是赤-裸的,腳踝上系着鈴铛,随着她身姿騰挪閃轉不斷發出清脆鳴音,如同黃莺出谷,活潑動人。
世子妃許氏瞧瞧道:“這位是葉婕妤,本是安南國貢女,去年剛來大歷,對宮中禮儀半通不通,難為陛下這樣寵她。”
何苗心想原來敬獻帝也口味駁雜,還以為他只愛何貴妃那樣弱質纖纖的大家閨秀,卻也抗拒不了番邦美人這樣直白熱烈的吸引力。
正因為投其所好,敬獻帝才未出言申斥,否則以嫔妃之身出來獻舞,該羞死人了。
至于胡太後,橫豎一個番邦女子成不了大氣候,她老人家也只管睜一睜眼閉一只眼。
何苗在現世見多了深目高鼻的美人,對這葉婕妤沒覺得多麽稀罕,在場的男人卻未必這麽想,一個個直勾勾盯着,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葉婕妤縱是個異數,敬獻帝也只當她是個玩物,旁人垂涎,他反而與有榮焉。
何苗莫名感到幾分悲憫,再去看對面,無巧不巧,竟與太子撞了個正着——她發誓,真不是故意的,雖然确實有點好奇,李天吉會不會被這女子誘惑,上演一出小媽文學。
李天吉無端朝她一笑,意思仿佛叫她放心。
何苗驀然覺得脈搏飛快,忙低頭喝了點涼水,臉上卻微燒起來——她有什麽不放心的?根本她就犯不着吃醋好吧。
世子妃見她情緒異樣,小聲問道:“堂嫂,您怎麽了?”
何苗擺擺手,正要說話,哪知當下情勢大變,葉婕妤袖中驀然突出一柄短劍,直直向這邊飛來。
她自己也吓傻了。
何苗尚來不及反應,身邊忽多了一襲藍衫,卻是太子骈指如電,準确無誤地夾住劍鋒。
何苗忽然就覺得此人形象偉岸起來。
李天吉輕輕抿唇,沒有看她,只低聲問道:“無事?”
何苗捧着肚子,心想她該不該裝作有事?這不在計劃之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