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峰回路轉很傻氣,卻很動人

第24章.峰回路轉很傻氣,卻很動人。

雖在意料之中, 敬獻帝還是适時地顯出驚怒來,“你居然是假孕?”

傅皇後則滿臉困惑,不是說早幾個月前便有了, 還按時讓太醫到鳳儀宮禀明脈象, 怎麽會是假的呢?

何苗趴在床頭裝死,她本來想主動跳出來的, 然而李天吉嚴厲的眼色制止了她——這種時候多說多錯,涉及到欺君之罪, 可不是演一出夫妻情深就能蒙混過關的。

何苗只得将舞臺留給他,她看李天吉雖然緊張, 但卻處變不驚,也許另有自救的辦法也說不定。

這會子最得意的可謂何貴妃了,再想不到輕易就扭轉了局勢, 原本兇險萬分的處境,随着何苗的自爆已成了泡影。

只可惜那盅甜湯, 她費了不少工夫炖煮呢, 還不敢假手旁人。

何貴妃盈盈上前,為敬獻帝整了整冕旒,“太子大約是求子心切罷,正值年富力強之時, 宮中也久久沒有孩子出世, 大約想為陛下您添點喜氣。”

反複提醒皇帝這是個已經長成的孩子,野心勃勃,不得不防。

敬獻帝是個多疑之人, 說得多了,總能聽進一句半句。

面對這般诋毀,太子神情不變, 只默然道:“兒臣确實想為陛下添添喜氣,也确實有私心,但,并非為了別的,只是想父皇的目光能多停留在兒子身上。”

敬獻帝目光幽微,“此言何解?”

“打從二弟出生,父皇便只在意他衣食住行,甚少問過兒臣飲食起居,就連偶爾來椒房殿,也不過為商讨國政,就連母後都得不到半分垂憐,兒子就更不消說了。”

太子的聲音已帶上三分哽咽,“可是父皇您何曾知道,兒子多想見您一面?更想像二弟那樣,用膳時有人陪伴,讀書時有人教導,哪怕僅是責罰之語,兒臣也甘之如饴……二弟縱使頑劣,可兒臣最羨慕的也正是他,只因您待他像真正的骨肉至親,不似兒臣,徒有長子的名分,卻連半分骨肉親情都體會不到……”

何貴妃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這些有何益?近二十歲的人,還和親弟弟争風吃醋,也不怕笑掉大牙!

滿以為皇帝會斥責荒唐,哪知敬獻帝原本冷凝的目光卻柔和下來,他擡手将面前跪着的人扶起,溫聲道:“所以你才想出這荒謬至極的主意,以為東宮有了喜訊,朕就會頻頻光顧?”

太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淚,“都是兒臣一番愚鈍見識,讓父皇見笑了。”

“你又何錯之有?原是朕糊塗,只顧着将你培養為國之砥柱,卻忘了你也是朕的孩子,也需要呵護與關愛。”敬獻帝望着傅皇後嘆道,“梓潼,你們母子既這般思念朕,為何從來不跟朕說呢?”

傅皇後這會子也從震撼中恢複過來,淺淺說道:“陛下日理萬機,臣妾又豈敢以區區小事打擾?倘若我們母子受些委屈,能換來天下人安享太平,那臣妾也知足了。”

太子仍在一旁擦淚,他那衣袖也不知什麽材質,半點不吸水,怎麽擦都擦不完似的,不一會兒雙眼便紅腫如桃——倒比平時那種老成模樣可愛。

何苗驚奇地看着這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沒想到李天吉的演技這樣精湛——若非見多了他在府裏的言論,連她都差點被騙過去。

據她所知,李天吉跟她一樣,老早就對渣爹失望,否則也不會抓着權柄不肯放手。他私下裏可沒有一句念過敬獻帝,無論抱怨還是仰慕,可見這位天子在他看來是毫無相幹的人。

正因如此,他此刻的表演才格外有說服力。只瞧敬獻帝眼眶微濕,臉上的肌肉不住震顫,險險就要老淚縱橫。

人越老越重情,盡管傅皇後與他不過政治聯姻,可到底多年發妻,說沒有一點觸動是不可能的,何況她為他生育長子,這些年勤勤勉勉料理宮務,為他免卻多少後顧之憂——到底是他有負于這對母子。

被人當雕塑晾了半天,何貴妃卻耐不住了,近乎咬牙切齒地道:“陛下,宮規森嚴,就算有太子作保,您若不拿出處置來,恐怕難叫人心服口服。”

突然将話題扯回來,何苗放松的心再度懸起。

幸好太子早有後手,他定定望着對面,“孤也正想請教貴妃娘娘,您并不知妙瑛身孕有假,為何又送去那些湯羹點心,就不怕她誤食小産?”

這回輪到何貴妃緊張了,“你胡吣什麽?本宮可聽不懂。”

太子冷笑,随即輕輕擊掌,便有李忠捧着兩三托盤進來,上頭正是方才何苗用剩下的殘羹。

“這點心裏頭摻了那些好東西,莫非還要請太醫一一指證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娘娘可還要抵賴?”

何貴妃深悔方才孟浪,如今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當着皇帝面,她唯有極力強辯,“我并不知妙瑛飲食做過手腳,便有,也絕非本宮所為。至于本宮身邊的宮人,太子若信得過,只管拿去屈打成招。”

說完又要哭一哭,好表明自己比窦娥還冤。奈何眼淚在敬獻帝進門的剎那便已用完了,這會子只能幹嚎,愣是擠不出半滴淚水。

敬獻帝看着兩邊劍拔弩張對峙,只覺得世事無常。這場戰争中沒有勝者,太子固然有錯在線,可是何氏……她當然也不那麽無辜。

幸而何妙瑛只是假孕,否則,不管貴妃是有意還是無意摻下那些東西,這罪過都大了。

敬獻帝沉吟片刻,對太子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何苗乖乖蜷縮成一團,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她聽出皇帝緩和的口氣,似乎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當然,若李天吉一定要拿她獻祭,那也無可奈何。

好在太子并不打算這樣做,只道:“兒臣一時糊塗,險些釀成大禍,也幸而今日乃是家宴,事情未曾外傳。依兒臣之見,還是該胳膊折在袖裏,彼此周全了最好。”

敬獻帝見他一定要保全那何氏女,倒是暗暗納罕,不是說被迫成婚?如今瞧着可并非無情啊。

敬獻帝也自是樂意的,他最注重臉面,假孕雖是欺君,但更是家醜,還好沒等到瓜熟蒂落再露餡,悄悄過去了也好,于是沉吟道:“那就對外宣稱太子妃不慎小産,讓她多休息幾天罷。”

雖是類似禁足的處罰,但何苗已經千恩萬謝了,不但保住了小命,還不必把之前送她的賞賜還回去——有錢真好。

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結束?那可是欺君之罪!何貴妃仍有些不甘,然而敬獻帝話還未完,“愛妃你也忒糊塗,連自己宮裏的人都轄制不住,險些釀出禍事,中秋之後,就把他們打發出去吧,朕再為你挑撥好的。”

何貴妃心知這群人是替自己背鍋——太子那番話雖證據不足,可皇帝還是信了,所以更換她的親信,以此敲打。

何貴妃唯有遵旨,只是牙根癢癢,更将這群人恨到十分。

敬獻帝還得應酬賓客,無暇多留,至于傅皇後與何貴妃,自然也得裝出沒事人般的,和命婦們笑語喧阗,以免看出破綻。

太子來到榻前,靜靜望着被中人道:“你想留下陪伴母後,還是先行回去?”

何苗自認沒那般厚顏,剛撒完彌天大謊還能若無其事地跟婆婆說話,而且今日的變故太多,她精神和體力都有些支撐不住了。

掙紮着爬下床,險險栽了個跟頭,虧得太子及時将她攙住,“還能走麽?”

她既非真懷孕,再喬張做致未免說不過去,也會讓李天吉看低她。何苗點點頭,“可以。”

裙上還有斑斑血點,來不及更衣,只能先遮掩着一瘸一拐地行動。

太子将她送上馬車,本想着有李忠就夠了,可思量片刻,還是坐到她旁邊。

何苗有氣無力望着他,“怕我尋短見麽?放心,我還沒那麽脆弱。”

她要是真想自裁,也不會活到現在,事實證明她就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哪怕變成滿皇宮的笑柄,她也要堅強地活下去。

李天吉沒說話,他本就不擅長安慰人,她看起來也不需要安慰。

宮中的棧道皆用打磨平整的青石板鋪成,十分穩當,絕無颠簸之憂。然而何苗的頭還是漸次低下去,最終靠到他膝上——她只是太累了。

太子沒将她推開,因為覺得沒必要,那女子也并未睡着,她只是小聲呢喃,“殿下,我是不是很沒用啊?你看,我本來想幫你的忙,結果什麽都沒幫上,還得你幫我收拾爛攤子……”

到最後,已是如同夢境的呓語。

太子的手停留在那張素白的臉孔上方,他本來想摸一摸她的發鬓,到底不忍将其吵醒。

他該不該告訴她,他本就沒指望做成這件事,所以今日的失敗也是意料之中的。

只要有這顆心就夠了。

至少,她比他想象中來得認真。他确信自己沒有看錯,當時,她真的想幫他攬下一切罪責——很傻氣,卻很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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