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姊妹一樣是下九流,能夠作妻,我什麽……
第34章.姊妹一樣是下九流,能夠作妻,我什麽……
聖命一下, 在場的夫人俱歡欣鼓舞,唯獨窦氏更見惆悵。她今日過來,心底多多少少存了點僥幸, 以為仗着世交之誼, 二殿下會憐恤容丫頭些,然而他半句都沒問起妙容的情況, 只顧着同那位傅家小姐搭讪問好——論起趨炎附勢的心腸,男人可比女人狠多了。
事已至此, 她也不作他想,惟願貴妃娘娘遵守承諾, 讓妙容順順當當成為良娣,日後再取而代之——就算太子被廢了,當個閑散王爺, 也比尋常人家要強。
窦氏不禁多看了何苗兩眼,何苗只是善意地報以微笑, 目光看不出半分敵意。
窦氏卻覺一陣心驚肉跳, 她寧願何苗對她惡形惡狀,那樣反而容易理解,似這般笑裏藏刀,總讓人疑心有變故發生。
妙容的婚事可禁不起磋磨了。
回去之後, 何苗便纏着李天吉, 讓他教自己一些騎射功夫,難得出宮一趟,自當好好盡興, 她也想射幾只狍子啊鹿啊,回來打打牙祭。
太子瞅着她弱不禁風模樣,心想她能射到兔子都算不錯了——還得是提前綁好了的。
太子本人對秋狝倒是興致缺缺, 一來圍場裏沒多少野物,大半都是專人飼養,到時間再放出來,不過是供王公貴族消遣的玩意;二則因他是王儲,甚少有人敢與之争鋒,贏得多了,自然容易膩味。
不過他對何苗的請求向來難以拒絕,橫豎閑着也是閑着,幹脆讓李忠将自己常用的那把牛角短弓取來,并幾只長達尺許的羽箭——已經是庫房裏最輕的了,但恐怕對太子妃仍有些難度。
何苗使出吃奶的力氣,也只能将那把弓拉得半開,遑論射出去。
太子徑直将箭镞從她手裏抽走,免得誤傷着人,一面語氣輕慢地道:“算了吧,待會兒孤讓工匠趕忙,另外做一把輕巧的。只是你也須仔細,京中不乏将門之女,真要與她們比試起來,恐怕會落得大敗虧輸。”
何苗不服氣,“殿下同我比亦是勝之不武,難道您騎射就很精湛了?您自個兒也知曉,那些公子哥因您身份尊崇才處處讓着您,論起真才實學,咱倆恐怕五十步笑百步。”
李天吉再怎麽雜學旁收,也不能樣樣精通,再說,也沒見他認真練過——至少他們在各自領域的排名是差不多的。
何苗滿以為這話戳着痛腳,哪知太子卻只是輕輕抿唇,随即彎弓搭箭,正中百步之外的箭靶紅心。
望着仍輕輕顫動的箭尾,何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這便是深藏不露?如果他在秋狝時也表現得這樣出色,敬獻帝方才早就誇起來了,可他為什麽不呢?
何況他穿的還非勁裝,竟好像随便一擡手就有百步穿楊之能,這等實力,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簡單炫技一番後,太子淡淡道:“藏巧于拙,用晦而明。你與孤相知尚淺,又哪裏懂得,孤身上的秘密還多着呢。”
大有請她一探究竟的意味。
何苗沒接茬,總覺得李天吉近來講話怪腔怪調的,自從那一吻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就仿佛變了味,而她的回吻更是讓境況急轉直下——她要是再自戀一點兒,必然以為李天吉在引誘她。
可惜她并不具備承擔的勇氣,亦或者說理智讓她關上了閘門,不敢越雷池半步。
好在眼下最要緊是二皇子的婚事,其他的可以放一放。何苗道:“殿下不奇怪我為何邀請女眷們皆去西山麽?”
“你做事自有你的用意。”太子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欠揍模樣。
正是這種态度讓何苗不敢陷進去,以李天吉的心機城府,她若是上鈎,必會被吞吃得渣都不剩。
何苗只能極力自保,遂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那就請殿下盡量配合,若進展順利,我想,大公子的麻煩也能迎刃而解。”
她并不想破壞何貴妃的計劃,相反,還得盡量幫這位娘娘的忙呢,只不過,人選可不能如何貴妃預期的那般。
太子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沉吟道:“你這樣給二弟設局,就不怕二弟來日知道後怪罪?”
在他心裏,女人總歸是富于感情的動物,不是說忘便能忘的。
何苗莞爾一笑,嫣然無方,“殿下或許忽視了一點,女人有時候也是最記仇的。”
就算沒換芯子,何苗估摸着原主對李天瑞也愛不起來——李天瑞能為了母命放棄她一次,怎保證沒有第二次?這樣毫無擔當的軟骨頭,何苗不朝他啐唾沫都算好了。
更何況,她也不算在害他,只是精心編制了一個甜蜜陷阱,好讓他義無反顧地鑽進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怪不得誰。
太子失笑,“孤若是二弟,或許也會心甘情願鑽進你親手織就的羅網。”
随即擡起指尖,輕輕刮了下何苗的鼻梁。
這個似贊許又似寵溺的動作,讓何苗一陣心悸。
她忽然懷疑自己也掉進了一只大蜘蛛的網裏,綿軟,香甜,麻醉一般地等待吞噬。
秋狝的消息并未給傅焱帶來震動,倒是二殿下對傅淼一見傾心,卻是他願意看到的——倘若這樁婚事勢在必行,他自然願意阿淼嫁給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
不過太子回來時說,傅焱的心情未必有外表那樣輕松,他一靠近驿館便聞到極濃重的酒味,驿丞由于要負責往來交接,是不許飲酒的,這些空壇子屬于誰,結果顯而易見。
何苗懶得理會,看來這位大公子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當家主,便真是讓他放棄愛情,傅家也不适合交到他手裏,倒不如成全這個戀愛腦。
至少他對傅淼的愛意是發作內心,不摻雜利益因素的。世上很少純粹的戀侶,好容易見着一對,就別拆散了吧。
這廂何苗也沒閑着,她精雕細琢、搜腸刮肚寫了一封言辭婉轉的密信,讓橋香送到何家一位相熟的小姊妹手裏,再設法轉交給何妙容,尤其注意別讓窦氏看見。
那時何妙容已被幽禁了五日,饑餓加上灰心,讓她整個人都神昏氣喪。
窦氏本來還有點猶疑,但那日從宮中回來之後卻下定決心,實在也沒有更好的路子,難道因為二殿下不肯求娶,就讓妙容當一輩子的老姑娘?權衡之下,太子良娣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眼下可能會委屈幾年,等熬出頭就好了,貴妃娘娘還說有一種藥粉,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摻在飲食裏,等何妙瑛這個無福之人歸了西,太子妃之位可不就是妙容的?
何妙容聽着這番空中樓閣般的言論,只覺得母親甚是糊塗,何貴妃若真心為她好,怎麽還會讓她嫁給死對頭之子,步何妙瑛的後塵?擺明了只是為惡心何妙瑛。
但,她何妙容畢竟是個人而非物件,難道只能規規矩矩聽從擺布,她沒有思想、沒有自己的感情嗎?
何妙容簡直悲憤難言,無如爹娘都被豬油蒙了心,沒一個真心為她考慮的,這個家待着還有什麽意思?
陪同她受罰的侍女不知何時踅摸着上前,将一封短箋塞到她袖裏,悄聲道:“竈下的燒火丫頭方才送來的。”
借着窗扉透進的微光,何妙容迫不及待辨識起上頭筆跡,是何苗寫的沒錯,倒是她還記得自己。
何妙容不知不覺竟有點物是人非的感慨,以前她那樣與她作對,一多半是怕她搶奪母親的寵愛,然而如今,卻是這個異母所生的姊姊願意為她終身大事考慮,多麽荒唐可笑!
侍女見她神情奇異,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的,不免有些忐忑,“姑娘,您說太子妃是真心想幫咱們麽?”
何妙容此時也恢複冷靜,微哂道:“各有所圖罷了。”
站在何苗角度,當然也不願東宮多添個人,何況同出一家,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總得講究點面子情,縱有何不快,也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想想都覺憋屈得很。
但把自己指給二皇子就不同了,妯娌倆同為姊妹,彼此便有條天然的紐帶,不但能互通消息,一方有何難處,另一方也好支援——當然,這是後話,太子與二殿下畢竟立場不同,但只要陛下還在世,彼此最好和和睦睦的。
想到自己當上皇子妃之後一呼百應的盛況,何妙容不禁面泛紅光,盡管多日不飲不食,此刻卻忽然有了力氣,提筆便打算給何苗回信。
侍女看着那封簪花短箋,“可是姑娘,這主意到底冒險了些……”
堂堂國公府嫡女,使這種下三濫手段去逼婚,未免有些聳人聽聞。
何妙容冷笑道:“姑母為我想的法子也好不了多少,一樣是下九流,能夠作妻,我什麽要當妾?”
聽說秋狝準許女眷随行還是何苗提出來的,瞧瞧,她對自己可比姑母上心!姑母張口閉口都是何家的地位榮耀,可爹爹至今仍被人诟病是靠裙帶關系爬上去的呢。
要改變命運,指望別人是不成的,她還得靠自己。
次日,何妙容便遣人告知母親,她願意聽從貴妃之意,乖乖嫁給太子。
窦氏見她外表柔順,飲食也比之前進得香些,于是老懷大慰,本來不打算帶她參加秋狝的,這會子也終于松了口。
何妙容很克制沒有露出高興神色,只讓娘親帶她進宮一遭,有些話她想同姑母單獨談談。
窦氏不疑有他,根本她就不曾知曉貴妃所做的種種設計,以為何貴妃會再接再厲,求皇帝聖旨賜婚,讓她的女兒風風光光踏入東宮。
何妙容望着母親,心底忽然有淡淡的悲憫。她以為娘親嫁給爹爹是福,如今瞧來,分明是他們錯了——比起何苗那個早逝的母親陳氏,他們的境遇事實上更糟糕,這一輩子,也不過渾渾噩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