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問罪死丫頭套話一流,不得不防
第47章.問罪死丫頭套話一流,不得不防。……
兩人在蒲團前磨磨蹭蹭, 階下的何貴妃已是分外不耐煩,雖不敢公然沖太子妃發火,卻向着何妙容喚道:“若上完了香, 就快些過來, 別在那風口裏站着。”
成婚雖才數月,何貴妃看兒媳婦卻已是哪兒都不讨喜, 在家時還算懂點規矩,如今僥幸混了個皇子妃的名號, 便處處能說會道,掐尖要強, 何貴妃本想賜兩個宮女讓兒子紅袖添香伴讀書,哪知人還未過去,這丫頭便裝起肚子疼, 仿佛她生來嬌貴、受不得半點刺激似的。
何貴妃本想趁新鮮好好給她個下馬威,哪知這丫頭不但不服軟, 還反将一軍, 轉臉就去皇後跟前告狀,害自己吃了皇後好一頓排揎。不看她揣了個肚子,鬼才懶得帶她進香!
聽見婆婆呼喚,何妙容只得放棄碰瓷的打算, 心不甘情不願讓何苗攙扶着出來。
何苗的手可比大殿上的雕塑還穩, 何妙容想在她眼前摔倒,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傅皇後雖不知底裏,也模糊覺得氣氛有些異常, 皺眉道:“上香怎上了這麽久?”
何妙容正要說話,何苗已搶先笑道:“那自然是因為二妹的願心大,想平平安安為陛下生個皇孫出來呢。”
來日若是生不出來, 倒要看她如何交代。
傅皇後道:“生兒生女都好,宮裏也很久沒有喜訊了,只要是個健康的嬰孩,陛下同本宮都會感到高興的。”
何貴妃覺得這話似有詛咒之嫌,偏偏不應,傲然道:“臣妾請欽天監蔔過卦,妙容這一胎定是男胎。”
孫女再好,到底不及長孫的意義重要。
傅皇後神情淡淡,“貴妃這樣赤忱,那便祝你如願。”
何貴妃露出勝利的微笑,唯獨何妙容暗暗叫苦,這事越拖越難辦,難道真要請人牙子帶個孩子來冒充?可混淆皇室血脈,比之假孕更罪加一等了。
一行人往回走時,原本守在廟外的內侍匆匆來報,“娘娘,宮裏頭仿佛有些不好,您快回去瞧瞧吧。”
傅皇後勃然變色,“何事這樣慌張?”
那內侍支支吾吾的,“聽說……婉嫔娘娘剛剛發動,似有早産之像。”
何苗面露錯愕,她要是沒記錯,婉嫔的孩子才剛滿七個月,怎的這樣快就要臨盆?
忽一眼瞥到身旁貴妃的神情,何苗的心重重沉下來。
此時甘泉宮已成了一團亂麻,一盆盆的血水從寝殿裏端出來,散發着可怖的腥氣。
傅皇後面色沉沉如水,不止為皇嗣擔憂,也因為婉嫔這一胎經她所照料,但凡出事則難辭其咎。明明先前都沒問題,怎麽這時候卻偏偏早産了呢?
何貴妃為了避嫌,只遠遠站在廊下,拿帕子捂住鼻端,看似是在垂淚,唯獨何苗所站的方位能看見她眼角不時流瀉出的幽光。
此事一定不簡單。
婉嫔本就孱弱,如是長期用藥,斷不可能拖到七個月,今日必定是突發事件,只不過,是巧合還是人工制造的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何苗望向屋內陳設,杯盤碗盞都散亂着,今日适逢祭祀,大半侍衛都跟去了護國寺,婉嫔這裏只留下零星幾個護衛看守,即便有閑雜人等來過,他們也未必會注意。
何苗凝思片刻,招手将李天祥喚了來——小豆丁正對着門框垂淚,年少的他對于死亡雖沒有多深刻的感知,可宮人們那種惶惶不安的神色,已足以令他感到畏懼。
盡管如此,他還是維持應有的禮數,“嫂嫂安好。”
何苗問他,“你可記得太醫來之前,婉嫔娘娘吃了哪些東西?”
原本只抱着試一試的念頭,并未存多大希望,哪知小豆丁卻飛快地爬上八仙桌,只略聞了聞,沒一會兒就從裏頭抽出幾個碗碟來,“都在這兒了。”
何苗佩服他的記憶力,但到底有些疑慮,“能肯定嗎?”
小豆丁重重點頭,他雖然才剛開蒙,三字經和千字文卻都已背全了,這麽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何苗欽佩不已,以這娃兒的天分,縱使不生在皇家,也能成為一代大儒。
趁人不備,何苗悄悄将那套餐具收起來,回頭再拿給韓元朗驗看。
彼時寝殿裏忽然起了躁動,穩婆大聲道:“娘娘氣力不支,快,端獨參湯來。若不及煮湯,生服也行。”
傅皇後眼睛倏然亮起,這意思便是說還有希望,急忙催人尋藥。
正好有個小黃門頂着一支碩大老參從人堆裏擠進來,傅皇後待要命侍婢拿進去,何苗上前攔住,“慢着,我看看。”
端詳片刻,皺眉道:“這似是華山參,藥力可比人參差遠了,确定能用麽?”
小黃門像是剛淨過身的,尚不足十六,一把尖銳童音,“太子妃莫要紅口白牙構陷人!這參可是奴才祖父留下來的,家母仙逝前都舍不得用,若非為了龍裔着想,奴才還不肯拿出來呢!”
瞧他情緒激動,仿佛急于邀功,按理不會在這種事上摻假,可何苗總有些狐疑——她別的本事沒有,辨認真假還是有一套的,先前何妙容買的那對假翡翠手镯就經她所識破。
只是藥材不比首飾,細微處往往差之毫厘,何苗并非經于此道,因此也只有五分把握。不過有一點她卻是知道的,華山參含有有毒的生物堿,若是誤服,恐怕非但于産婦無乆拾光助,反而有催命之憂。
思及此,何苗向傅皇後道:“這來歷不明的東西還是別擅自輕用,臣妾宮裏就有一株百年老參,即刻可差人取來。”便要吩咐橋香。
小黃門氣鼓鼓地站到布簾旁,一副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架勢。
何貴妃袅袅上前,“知道太子妃你能幹,可也不用拿人命來指點江山!東宮離這兒有多遠,等你一來一回,只怕母子都難保全!皇後娘娘,依臣妾,不如聽了此人,姑且試試吧,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皇嗣開玩笑。”
時間緊迫,傅皇後難免有所動搖,正要死馬當成活馬醫時,就見太子手裏握着一枚錦盒過來,正是東宮庫房裏貯存的那支人參。
看來他本打算過來送禮的,只是沒想到來得太早,婉嫔的孩子還沒生下來。
太子正尴尬時,就見何苗一把将禮物奪過去,熱淚盈眶望着他道:“殿下,您真好。”
太子:……什麽亂七八糟的,這又不是他的孩子。
不管怎麽說,有這份來之不易的賀禮,眼前的困境便迎刃而解了。傅皇後趕緊着人将人參送進去,萬不可耽誤正事。
小黃門灰溜溜地想要逃走,何苗一把拎起他的衣領,“慢着,婉嫔還沒生完呢,你不是想來盡忠的麽?”
小黃門汗如雨下,原本十分底氣只剩了三分,唯有向何貴妃投去求助的眼光。
這番動靜,當然也沒瞞過何苗耳目。
伴随着一聲清脆嬰蹄,穩婆滿頭大汗從裏頭出來,“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婉嫔娘娘平安誕下一位小公主。”
此時敬獻帝祝禱完,亦從護國寺趕來宮中。何苗本以為這位至高無上的封建帝王多少會有些失望,哪知敬獻帝笑得比誰都歡,還在初生兒的屁股蛋上狠狠親了幾口,直至傅皇後提醒他嬰兒皮膚嬌脆,見不得風,他才戀戀不舍地讓穩婆抱回去。
何苗先是詫異,可随即看到李天吉跟李天祥這對兄弟的模樣,方才了然:對敬獻帝而言,兒子是會危及他地位的獅子,當然不及安分乖巧的女兒更招人疼。
何貴妃亦有些詫異皇帝對公主這樣偏愛,可還是忍着酸氣上前,“都說七活八不活,婉嫔妹妹費盡心血為陛下誕育皇嗣,陛下該厚賞她才是。”
“這個自然,”敬獻帝感嘆道,“正月初一生的,這孩子命相真是大貴,只是可憐了婉嫔,禀賦虛弱,又偏趕上朕不在宮裏的時候,顧不上陪她。”
渾忘了自己先前怎麽因屬相之說對愛妃不聞不問的。
何苗撇了撇嘴,可她也沒資格讨伐皇帝負心,何況還有更要緊的事,遂盈盈上前道:“陛下,婉嫔娘娘此番早産并非意外,乃是人為,您若真憐惜婉嫔,就該徹查此事。”
話音方落,滿座皆驚,何貴妃更是恨不得生吞了此人——她前世究竟造了什麽孽,這輩子引來這麽一個冤家侄女,處處跟她作對?
傅皇後雖不解何苗為何突然發難,可她知曉何苗并非魯莽之人,必定有跡可循,遂沉聲道:“妙瑛,你知道什麽,不妨一一道來。”
何苗便将方才私藏的碗碟拿出請太醫驗看,正好裏頭還有些殘羹冷炙。
不出所料,驗過之後,那為婉嫔收生的太醫便肅聲道:“娘娘之所以早産,想必就因為這一味紅花。”
紅花有調理經血之用,對于宮中女人并不難接觸到,何貴妃微哂,“便真有人故意謀害,今日因忙着祭祀,不知多少瑣碎,千頭萬緒,難道要将宮娥們一一調來查問?上百張嘴,如何能審得明白?”
何苗微微一笑,“不是您做的,您慌什麽?”
何貴妃一噎,心想這死丫頭套話一流,不得不防。
倒是不敢輕易插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