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遲取血
容遲垂眸看着手裏的貓:“先生可是要取這只貓兒的血?”
風白羽點了點頭。
容遲道:“這只貓兒是西宛送過來的,訓得不太好,取血這種事,還是本王代勞比較好。”
“有勞王爺了。”風白羽取出一只瓷瓶遞給容遲,“不用太多。”似是有些不放心,他又提了一句,“請不要傷了它的性命。”
“自然,這可是太後賜下的貓。”容遲接了瓶子,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将姜雁回放在懷中,警告性的用手指按壓了一下她的腦袋。
姜雁回受制于他,自然不敢亂動,比鹌鹑還要乖。
只是一想到取血,她便頭皮發麻,擡起眼睛,偷偷去瞄容遲。沒想到容遲也在看她,見她望過來,他竟然勾了一下嘴角。
接着姜雁回便瞪大了眼睛,因為從容遲的袖中滑出了一把匕首。
他竟然随身帶着這種利器,這匕首看起來鋒利至極,稍有不慎便會見血。而容遲從容的撥動着匕首,握住她的前腿,在她來不及反應之時,刀鋒已劃過她的前腿。
姜雁回又驚又懼,一聲凄厲的“喵”被堵在了喉嚨裏,是容遲快速的捏住了她的嘴巴。先是一陣涼意,然後是痛,她極力地掙紮着,掙紮間,無意瞥到了容遲的眼神。
容遲的眼神極冷,那冷,似是沁着雪裹着冰,只一眼,便令人感覺到透骨的寒意。
姜雁回忽然想起了一個關于容遲的傳聞。
先帝在世時,鄰國西宛曾屢次進犯,年僅十九歲的容遲請命出征,用了一年的時間便将西宛驅逐出境,這一戰,史書稱“明城之戰”。據聞,那一戰十分慘烈,開戰前,容遲命人燒了糧草,斷了所有士兵的後路。他對士兵們說,糧草在城裏,唯一的活路便是攻下明城。
這番破釜沉舟的氣勢,令所有兵士一鼓作氣,不到三日便攻下了明城。攻下明城之後,容遲大手一揮,命人放了一把火,開始屠城。西宛丢了明城,士氣大減,接連敗退,最後不得不主動割地賠款向大燕求和。
經歷過明城之戰的百姓描述起當年的景象,臉上還隐隐泛着恐懼。屠城的那日,容遲一身黑衣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眼神幽深,冷酷地看着大火席卷明城,屠刀斬下無數頭顱,猶如殺神降世。這一戰雖然是容遲勝了,但是很多人認為屠城的手段過于狠辣,雖然當面不敢明言,背地裏卻指責容遲“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如今的容遲攝政輔佐小皇帝,已有數年沒有上過戰場,雖然收斂這一身的殺氣,但“殺神”的名號卻不是白來的。方才那一眼,令姜雁回仿佛置身炙熱的大火中,屠刀高高舉起,對着她脆弱的腦袋落下,而容遲高高在上,如掌控一切的神,冷漠的生殺予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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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雁回僵住了身體,不敢再所有掙紮。
容遲順利取了血,交給了風白羽。
風白羽握住瓶子,低聲道:“王爺,請再給我半日的時間。”
容遲颔首,喚人進來送風白羽離開。
姜雁回一直趴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動。容遲将她交給楊爍,楊爍看見她前腿上的傷口,呆了一下,抱着她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取了藥膏和紗布,替她處理着傷口。
屋外的雨勢又大了許多,暮色降臨,天空已經完全黑沉下來,雨水噼裏啪啦的砸在屋頂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楊爍處理好姜雁回的傷勢,将她放在了床上。
姜雁回蔫蔫的趴着,一動也不動。
楊爍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腦袋,問:“你怎麽了,可是餓了?我去給你準備晚飯好不好?”
姜雁回弱弱的“喵”了一聲,晚飯想吃清蒸魚。
沒想到楊爍真的取了清蒸魚過來。
姜雁回看到這盤清蒸魚,覺得力氣又回複了一些,她搖搖晃晃的從床上跳下,走到清蒸魚面前,低着腦袋,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完清蒸魚後,姜雁回走到自己睡覺的地方,躺下。
林見風跪在大殿上的影子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不要想了,從今往後,林公子與她再無任何牽連。
可是腦海中滿滿都是林見風的模樣。
轟隆一聲巨大的雷聲在屋頂響起,姜雁回猛地睜開了眼睛。
對,雷聲!
她就是被雷劈了,才會變成一只貓,如果再被雷劈一次,她是不是能回自己的身體?
想到此處,她連忙站了起來,朝着屋外走去。剛站到走廊上,便看見一道白影拄着竹杖撐着傘從院外走了進來。
姜雁回看着風白羽的背影,想起他今日說的話。他取了她的血,讓容遲等結果。
等什麽結果?
姜雁回好奇地跟上了風白羽。
風白羽敲響了容遲的屋門,過了一會兒,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自屋內飄了出來:“請進。”
屋內一燈如豆,容遲正在燈下批折子。風白羽将自己的傘放在門外,用竹杖探路,走了進去。
姜雁回在門檻處蹲了下來。
風白羽進屋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王爺,結果出來了。”
“如何?”容遲擡起了眼睛。
風白羽猶疑了一下,問:“王爺,您可曾被這只貓咬過?”
“沒有。”
“那府中可有其他人被這只貓咬過?”
容遲沉默了片刻,道:“也沒有。”
“那便好。”風白羽松了一口氣,“王爺猜得沒有錯,的确有人在貓的身體裏下了蠱,只是這蠱不是一般的蠱,這種蠱名為‘屍蠱’。”
話音剛落,容遲微微變了臉色,想來他也是聽過這蠱的名字。姜雁回不知道屍蠱為何物,但是觀容遲反應,此物并不簡單。
風白羽又道:“屍蠱來自西宛的民間,是一種極其厲害的蠱,施蠱者将此蠱種在人或者動物的體內,一旦蠱毒發作,便會失智發狂,見人就咬,若是被咬得見了血,被咬者就會感染蠱毒,在半個月內毒發身亡。如果只是将屍體掩埋,而不焚燒的話,四十九日後,屍體會在蠱毒的驅使下,從土裏爬出來,成為施蠱者的傀儡。”
姜雁回聽得暗暗咂舌,沒有想到這個蠱這樣厲害,也就是說,一旦有人被咬,屍體沒有火化的話,四十九天後,将會出現新的屍蠱,如此反複循環,便可以靠着這個蠱摧毀一座城、一個國家。
方才風白羽說,蠱種在貓的體內,也就是說,她中了這種屍蠱。
姜雁回渾身僵住,猶如被人寒夜裏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瞬間凝結成冰。無邊寒意撲面而來,令她生生的打了個寒顫。
與此同時,容遲的聲音響起:“屍蠱種下後多久會發作?”
“三個月。”風白羽說。
三個月……
姜雁回不由得後退了一步,瞳孔微微收緊。也就是說,她只有三個月的命了。不,這只貓來西宛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她只能活兩個月了。
怎麽會這樣?她不過是去了一趟月老廟,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貓,如今連命都要丢了。
先是林公子被賜婚給永安公主,現在又告訴她,她只有兩個月的命了,姜雁回連遭打擊,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着。
數道驚雷的聲音自屋頂轟隆隆的滾過,姜雁回連退數步,拔腿就跑。
容遲看了一眼屋外,喚道:“楊爍。”
楊爍從屋外走了進來,抱拳道:“王爺。”
“将貓抓回來。”容遲道。
“是。”楊爍退出了屋子。
姜雁回在長廊中狂奔。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這偌大的天地,竟無一個地方是她該去的。
瓢潑的大雨嘩啦啦的洗刷着地面,天地一片濃黑,猶如被墨染一般。走廊下的燈籠被冷風一吹,搖搖晃晃,燈影映在水光裏,交織成一團紛亂的光影,如同她此刻雜亂的心緒。
姜雁回一頭紮進了大雨裏,雨點連在一起如同一張巨大的網,不多時便将她淋得渾身濕透。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她回頭瞥了一眼,看見楊爍從雨中追了上來。她不再猶疑,跳到一旁的樹幹上,一個騰躍,又跳上了一塊巨石。
巨石的後方是一片深湖,平日裏湖面平靜如鏡,扔一顆石子下去毫無反應。如今大雨嘩啦啦的澆下來,在湖面砸出無數個漩渦,一眼望去,只覺得一片黑沉沉,什麽也看不清,像是誰把墨水盡數傾倒在了這個湖裏。
姜雁回的心仿佛也被這場大雨淋了個透,又濕又冷,她将牙關收緊,望着眼前的湖泊。
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跳下去,一切就結束了,也許從一開始,這只是一場噩夢。
她仰起腦袋,閉上雙眼,一躍而起,跳下了湖裏。
“咚”的一聲,落水的瞬間,湖面濺起無數水珠。
冰冷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包裹着她的身軀,争先恐後的湧進她的鼻腔裏,填充着她的肺。痛苦的窒息感令姜雁回的意識越來越散,在意識消失前,她恍惚看見一個男人撐着一把傘面色冷峻的站在湖邊,沉聲道:“撈上來。”
大雨嘩啦啦的砸在他的傘面,透明的雨絲模糊了他的身形,唯獨他的聲音,清晰又冷酷,在她的腦袋中一遍遍的回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