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籠中金雀

老大夫換好了藥,給容遲重新包紮了一遍,再次囑咐了幾句,提着藥箱走了。

“你為什麽要胡說?”姜雁回憤憤的盯着床上的容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

“難不成要叫所有人都知道美人在榻,本王卻什麽都沒做麽?”容遲擡手解下了外袍,朝她走了過來,“雁兒,你的那些小心思,本王都清楚。本王可以容許你胡鬧,但你要知道一點,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守身如玉,若是為本王,本王自然是高興的,若是為了別人,本王可是會嫉恨的。”

姜雁回一張秀美的臉龐頓時漲得緋紅。

容遲真是愛極了她這副模樣,像是雨後的桃花,豔色逼人,令他忍不住想将那花枝折下來,做唯一的賞花人。

他步步逼近,将她逼得站到了門邊。

壓迫感撲面而來,姜雁回轉身,慌亂的去撥門栓。

一雙手從她的身後伸過來,環住了她纖細的腰身,将她圈在了懷中,耳邊是容遲低沉暗啞的聲音:“你就這樣跑出去,豈不是向所有人宣告本王不行麽。”

姜雁回的身體微不可察的輕輕顫抖着。

“留下,本王承諾,今晚不動你。”容遲貼在她耳邊輕聲而暧昧地說道。

姜雁回僵硬的睡在了床榻的裏側,容遲在她身邊躺下,彈出一道指風,桌上的蠟燭應聲而滅。屋子裏一下子陷入無邊黑暗,忽然,一床薄被壓下來,蓋在了姜雁回的身上。

姜雁回捏住了被角,躊躇半晌,終是擔憂壓過了害怕,低聲喚道:“容遲。”

“嗯。”黑夜中響起他慵懶的應答。

“你既然能将我從天牢裏帶出來,那我爹他……”

“此案已交由本王審理,若你父親無辜,本王自會放了他。”

姜雁回唇張了張,卻沒再出聲。困意漸漸湧上來,她合上了雙眼,不多時困意席卷而來,将她迅速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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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雁回睡了,容遲卻還清醒着,他轉過頭來,借着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星光,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嘴角不由得輕輕揚了一下。

到了第二日中午,姜雁回還在想,昨晚身邊睡着一條狼,她是怎麽閉上眼就睡着的。興許是因為太累了,困意壓制過了驚懼;又興許,是因為容遲承諾不動她,她才如此安心。

可是,她有什麽道理去信他。他可是容遲,最擅長玩弄人心的大尾巴狼。

初夏的天氣,早上還很涼爽宜人,中午卻有些悶熱了。姜雁回拿着一把團扇,坐在樹蔭下的秋千裏,輕輕扇着風。

一早起來容遲就不見了蹤影,問初初,才知道他回了攝政王府。容遲不在,姜雁回自然松了口氣,她問初初,容遲什麽時候回來。不知道初初腦補了什麽,臉色緋紅,替容遲辯駁了幾句,說他是政務繁忙,才不能每日都在這裏陪她的。

姜雁回巴不得他政務繁忙,最好忙個十天半個月,徹底将她忘在這裏。

她坐在秋千上,擡眼望着高牆。這裏雖然是一處別院,砌的牆可一點也不比王府的低,院子的任何一個地方她都可以去閑逛,唯獨接近大門的時候,就會有侍衛從天而降,将她攔住。

姜雁回心知,縱有錦繡裝裹這金籠,卻也改變不了她成了容遲籠中鳥的事實。從今往後,雖有绫羅綢緞、山珍海味,卻不得半點自由。

眼前一只麻雀落下又跳起,在她扔了一個石子過去後,又撲着翅膀飛遠了,看得她眼中多了幾分豔羨之色。

姜雁回輕聲的嘆了口氣,忽見不遠處濃煙滾滾,明黃色火焰沖天,不多時,慌亂的腳步聲交織成一片,并且伴随着驚叫聲:“走水了!快來人!有刺客,快,抓刺客!”

姜雁回猛地站起,見初初慌亂的奔過來,拽起她的手就跑:“姑娘,快随我走。”

初初跑了兩步,便瞪大了雙眼,緩緩倒在了地上。

“林、林見風!”姜雁回驚訝地望着忽然出現的俊秀青年。

林見風收回手,面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雁回,随我來。”

姜雁回心跳如雷,跟在他身後,不住的回望倒在地上的初初:“你将初初怎樣了?”

林見風嘴角撇了撇,溫聲道:“她沒事,只是昏了過去。”

“是你放的火?刺客就是你?”姜雁回跟在他身後,連聲問道。

林見風頓住腳步,回過身來望着她,在她尚不及反應時,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一手捂住她的嘴,縱身一躍,抱着她從牆頭掠了過去。

翻過高牆,一路往深林中狂奔而去,直到再見不到一絲人跡,他才松手放開了她。

姜雁回得了自由,後退一步,用一種極為警惕的目光瞪着他:“林見風,你到底要做什麽?”

莽莽深林,草木蒼翠,唯獨他一身白衣,猶如一捧晶瑩冰冷的雪,白得有些紮眼。

林見風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頓了一頓,他若無其事的将手背在了身後:“雁回,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相府的事我都聽說了,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事。”

姜雁回仰起頭來,深吸一口氣,道:“我以為,你我之間的話,在渡仙橋已經說盡了。”

林見風的臉色白了一下。

姜雁回看着這個樣子的他,又有些不忍,畢竟這個人,是她傾心過的男人。哪怕是一場錯付的相思,也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時光,這麽多年來,她就只喜歡過這麽一個人。

“你想說什麽?”姜雁回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你在容遲那裏過得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林見風默了默,啓唇問道。

只要她受一點兒委屈,他就帶她走,哪怕她日後記起一切,厭他,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我很好。”姜雁回神色堅定,“他待我很好,待我好得不得了。”

好不好,又有什麽關系呢。她和他,終究是錯過了。容遲權勢滔天,心狠手辣,又何必讓林見風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姜雁回胸口堵了一口氣,幾乎無法呼吸,她定定的望着眼前這個青年,強行将眼角的淚意逼回去。

“那就好。”林見風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他輕嘆一口氣,垂下了眼睑,掩去了眼底的失落之色,低聲喃喃,“這次相府的事有容遲插手,想來也不會讓你受什麽委屈,只是太後必然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你要小心應對。”

“你說這次相府被封是太後的意思?”姜雁回皺了皺眉。她起初以為是容遲,可容遲說不是他,奇怪的是,她居然信了。她以為只是個巧合,聽林見風的意思,竟是太後故意為之,可是太後有什麽道理對相府動手,畢竟,姜家是支持小皇帝的。

林見風自然讀懂了她眼中的疑問,他擡眼遠遠望了一眼蒼翠的木林,風聲飒飒而過。

“如今的攝政王位高權重,只手遮天,明明可兵不血刃便可拿下皇位,卻偏偏甘居人下,輔佐小皇帝,你可知為何?”

姜雁回搖頭。

說容遲沒有野心,偏偏大權獨攬,說他有野心,卻甘居攝政王的位置。他到底在想什麽,誰也不清楚。若他真的想當皇帝,擋在他面前的不過一個傅家、一個林家和一個姜家。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聽我父親偶爾提起。”林見風聲音越壓越低,幾不可聞,“先帝雖封他做攝政王,卻對他極為不信任,駕崩前曾留下一道密诏,先後召見了三人,将密诏交予其中一人。這道密诏就是懸在容遲頸上的一把刀,只要密诏一天不到手,這皇位他一天坐不安穩。”

先帝不信容遲,姜雁回是知曉的,密诏的事,她倒是不曾聽聞。她驚訝問道:“先帝都召見了誰?”

“我父親林綏、你父親姜相,以及永安公主。”

林綏将軍和姜相,姜雁回倒不意外,他們兩人忠肝義膽,一向主張效忠正統的真龍天子,永安公主卻是令她極為驚訝。衆所皆知,永安公主性格懦弱,保不保得住诏書另說,這密诏若真在她手裏,無疑是一道催命符。

“密诏在誰手裏?”

林見風搖頭:“這大概也是太後和攝政王最想知道的事。”

姜雁回腦海中靈光一現,恍惚間明白了什麽:“太後懷疑密诏在我爹爹手中!她想拿到密诏,對付容遲。”

傅蘭君這個人從來不像表面那樣簡單,她和容遲是一樣的,渴望着權力。如果密诏是懸在容遲頭上的一把刀,那麽,容遲就是懸在傅蘭君頭上的一把刀。

林見風颔首:“既然是密诏,必然是要觸發什麽條件,才會公諸于天下,比如,攝政王起兵造反。太後,顯然已等不及了。”

可密诏真的在姜相手裏嗎?相府出了這樣大的事,若容遲不保相府,那這道密诏可真是相府唯一的救命稻草。姜雁回一時間心緒雜亂,容遲接近她,也是為了密诏嗎?林見風告訴她這些,是為了提醒她,要小心容遲麽?

有了這道密诏的存在,容遲所有的溫柔,都是裹了糖的刀子,不知道會什麽時候捅得她遍體鱗傷。

她拒絕不了他給的糖,也躲不開他的刀子,唯有,給自己的心披上厚實的護甲,到那時,才不至于整顆被他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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