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喜歡你
姜雁回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安:“你為何要見我?”
見她露出戒備之色,林見風眼底一黯,在亭內的石桌前坐下,桌上放着瓜果點心和美酒,他擡手拎起白玉酒壺,斟了兩杯酒:“雁回,你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姜雁回在他對面坐下,一顆心七上八下。皇宮裏處處都是宮女太監,不知道這裏會不會有容遲的耳目,她與林見風相會,若是傳到容遲的耳中,那個男人不知道會怎樣發作。
“你在害怕?”林見風一眼看破她心中所想,“你在怕容遲,對嗎?雁回,容遲他……可是待你不好?我上次混進王府去看你,你病得很重,容遲他……怎麽舍得這樣待你。”
姜雁回伸手握住了面前的酒盞,手指越收越緊。琥珀酒映着她嬌美的面容,泛着盈盈光芒。她垂眸看着酒盞中的自己,下意識的道:“沒、沒有,容遲他待我很好。林……見風,對不起,是我不對。”
這麽多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從前她雖愛慕他,卻總覺得名字這樣親昵的稱呼,是兩人心意互通的叫法。就如他喚她雁回,她喚他見風。
“你不用說對不起,雁回,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來遲了,是我負你。”
“我都知道了,爹爹他都告訴我了。”姜雁回猛地擡起頭來,清潤的眸光中滿是歉意,“對不起,我忘了一些事,把你和容遲弄混了。”
“你……”林見風驚訝,“你都記起來了?”
姜雁回搖頭:“這些日子腦海中隐隐約約有些模糊的影子,以前不明白的事情,豁然開朗了許多。”
她站起身來,走向了亭邊,一只螢火蟲朝她飛過來,停在她面前的碧葉之間。她怔怔的伸出手,伸向那只螢火蟲:“就像這只螢火蟲,我從前與你說起,你總是滿臉不解的表情,這些日子我卻是漸漸想清楚了。對不起,見風,我的記憶有些亂,我把你和容遲弄混了。”
林見風的面色透出隐隐蒼白之色。
在姜雁回的指尖到達之前,那只螢火蟲搖搖晃晃的飛走了,身影漸漸隐沒在夜空裏,再也看不見。
“青絲結發,我原以為是你告訴我的,想着,我剪下這一縷情思贈君,可當爹爹将那兩縷交纏的發絲交予我時,我才知道,是我錯了……”姜雁回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林見風,滿臉歉意,“我竟将青絲許了兩人,見風,姜雁回此生再無顏見你。”
林見風滿臉血色盡失,怔怔的望着姜雁回,似是跌入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夢境。
當日,姜相拿出那兩縷交纏的青絲,他也是這般,滿心的歡喜被冷水潑了個徹底。青梅竹馬,屬于容遲和姜雁回,兩情相悅,也屬于容遲和姜雁回,而他,什麽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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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年少時姜雁回對他動過心,但在遇到容遲後,才知什麽是真正的刻骨銘心、生死相許。她只是失去了一段記憶,将錯亂的情感嫁接到了他的身上,他才是那個偷了別人的東西無恥之徒。
他自诩君子之名,一生光明磊落,卻做了一回小人。渡仙橋上,他決然斷情。但相府倒後,容遲待姜雁回卻又不是那麽回事,他心中又有幾分後悔,幾分不甘,總想着帶姜雁回脫離容遲的“苦海”,如今這一番對話,才叫他明白,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
容遲和姜雁回之間,果真是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姜雁回垂着腦袋,惶然又無措。本就是她錯了,是她錯許了林見風,說多少句“對不起”也不能彌補她的過錯。可除了對不起,她又能說些什麽。
兩人之間一時再無法可說。
林見風端起面前的酒盞,仰頭一飲而盡,明明是微甘的美酒,入了喉,卻漫開無邊無際的苦澀。
遠處燈影搖曳,似有腳步聲傳來。之前引姜雁回過來的小宮女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低聲道:“姜小姐、林公子,攝政王來了。”
姜雁回面色微變,對林見風道:“林公子,你快走!”
林見風看她一眼,踏出了亭子,身形掠向了夜空裏,不多時那一抹白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姜雁回目光在亭中來回逡巡,最後落在桌子上的那壺酒上。她疾步走了過去,握住酒壺,壺口對嘴,痛飲了幾大口。她喝得急,一時嗆得滿面通紅,待壺裏的酒水所剩無幾後,她将酒壺随意丢在了地上,自己用雙臂枕着腦袋,趴在桌子上,合起了雙目。
酒不烈,後勁卻足,姜雁回趴下去的時候隐隐覺得有幾分暈眩,倒真是醉了。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了她的身邊。
容遲面沉如水,看着趴在桌子,醉得東倒西歪的姜雁回。小宮女見了她,面色惶惶的行了個禮。
容遲沉聲道:“更深露重,怎能讓她一個人睡在這裏。”
小宮女戰戰兢兢的回道:“回王爺的話,奴婢正要去向您禀報。”
“永安呢?”
“公主殿下她已回去歇下。”
容遲俯身,正欲伸手抱姜雁回,目光落在桌上的兩個酒盞上,凝滞了一瞬:“本王記得永安不會飲酒。”
小宮女惶恐道:“公主并未飲酒,只是陪着姜小姐說了會話。”
容遲也不知道信了沒有,淡聲道:“退下。”
小宮女早已吓得雙腿發軟,正在等這句話。容遲話音剛落,她便飛快的離開了這個亭子。小宮女走後,容遲目光沉沉的看着姜雁回,喚道:“雁兒。”
姜雁回飲了那麽多酒,喝得又急,此時已有些醉意,腦海中昏昏沉沉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影子,卻又一時理不清。隐約聽到了容遲的聲音,她才恍惚記起,自己是在裝醉。聽見容遲喚了她一聲,她睜着迷蒙的雙眼,擡頭看着他。
容遲緩緩在她身前蹲下,伸出一條手臂,撐在石桌的邊緣,将她圈在懷裏,以免她倒了下去。
“你醉了,雁兒,我帶你回去。”
“沒醉。”姜雁回臉頰緋紅的搖着腦袋。
“真的沒醉?”看着這個樣子的她,容遲不由得輕笑一聲。
“沒。”姜雁回固執的說道。
“我是誰?”
姜雁回睜着烏黑濕潤的眸子,認真的瞧着他的臉龐:“你是容遲。”
“果然還有幾分清醒。”容遲伸出手,欲抱她,卻被她一只手拍開了,容遲驚訝,以眼神詢問,“雁兒?”
“不回去,不回去。”姜雁回搖頭。
“為什麽不回去?”
“賞月。”姜雁回擡手指了指天邊的明月,頓了頓,又指了指花叢裏一閃一閃的流螢,眼神迷蒙,“看流螢。”
容遲一怔。
姜雁回伸出雙臂,抱住了半蹲在她面前的容遲,她輕輕摟着他的脖子,腦袋漸漸湊上來,神色認真的打量着他的眉眼。
她容貌本就生得美,臉頰又染上一層緋紅,眸中盛了盈盈水光,在這如霜的月色裏,愈發顯得嬌美動人。
姜雁回湊過來的瞬間,容遲的心髒狂跳不已,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哪怕是曾遭人算計,數度掙紮在生死之間,他也從未感覺這般緊張過。
姜雁回湊到他面前,細細将他打量了一遍,軟聲喚道:“容遲。”
她的聲音又輕又柔,像是落在心尖上的一片羽毛,搔得他癢癢的。
“我在。”容遲的聲音不自覺得放柔了幾分,唯恐驚擾了這美好的夢境。
“我喜歡你。”姜雁回定定的看着他。
容遲腦海中“轟”的一聲,剎那間,殿內隐隐的賓客喧鬧聲,枝頭草叢裏的蟲鳴聲,一下子都散去了,什麽也聽不清,只剩下姜雁回那一句“我喜歡你”像回音一般,在耳中來來回回的回蕩着,撞擊着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他面露驚喜之色,像是在一場美妙的幻境裏遇見了敞開的天堂,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姜雁回的手,緊張道:“雁兒,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姜雁回似乎有些惱怒他的“耳背”,皺了皺眉頭,卻還是耐着性子,重複了一句:“我喜歡你。”
“你喜歡誰?”
“喜歡你。”
“我是誰?”
“容遲。”
“再說一遍。”
“我喜歡容遲。”
容遲貪婪着看着面前的姜雁回,姜雁回雙眼迷蒙,眼底盈盈眸光着盛着他狂喜的臉色。他握緊了她的手,狂喜的巨浪撲面而來,像是乍暖的春天遇見了一場洶湧泛濫的河水,每一條神經、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喜的歌唱。
姜雁回見他不言不語,皺起了眉頭。她定定将他瞧了一會兒,似是怕他不信,身體前傾,在容遲尚不及反應之時将自己柔嫩的唇瓣貼上了容遲的唇。頓時,似有無數煙花在容遲的腦海中競相升空、炸開,勾勒出奇異美麗的幻境。
突如其來的告白,本就令他歡喜不已,這個猝不及防的吻,更是讓他渾身僵硬,一時間不知此身何處、今夕何年。
姜雁回的身上泛着淡淡的香氣,唇齒之間更是蘊滿美酒的甘甜,容遲已分不清到底是酒醉了他,還是姜雁回這個吻醉了他。
姜雁回迷迷蒙蒙之間張開了嘴巴,含住了他的唇瓣,容遲呆愣了一瞬,立即反應過來,反客為主,伸手扣住了她的腦袋,用力的壓着,迫使她貼近自己,一手掃掉桌上的瓜果美酒,攬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來,放在石桌上。
姜雁回睜大了眼睛,被夜風一吹,神志清醒了幾分。
容遲在親她,從唇瓣到唇角,動作霸道得不容拒絕,卻又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件珍貴的瓷器,一個難以觸摸的信仰,那麽的溫柔,又那麽的虔誠。
他的吻技并不怎麽高明,甚至有點兒生澀,姜雁回卻被他親的渾身發軟,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酥麻感如同海浪鋪天蓋地而來,徹底将她淹沒。
一個綿長又溫柔的吻,是她的初吻,也是容遲的初吻。
容遲渾身熱烘烘的,他的身體內部似是燃起了一團火焰,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她這樣近的貼着他,好像已經融為了一體。
結束了這個不在計劃中的吻後,容遲垂眸看着懷中的姜雁回,她秀雅的面龐上滿是緋紅,一雙烏黑的眼睛霧蒙蒙的,就連睫毛都是水潤潤的,小巧精致的鼻尖泛着細密的汗珠,紅唇微張,輕輕吐着氣。
“醒了,嗯?”容遲似笑非笑。
姜雁回渾身一顫,如夢初醒,呆了一瞬,才發現自己坐在石桌上,而容遲雙手摟着她的腰,兩人的姿勢親近又暧昧。接着,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臉頰、脖子、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着胭脂色,慌亂又羞澀的垂下了自己的臉頰。
她只是飲了點酒,打算裝醉,卻估算錯了自己的酒量,迷離的幾分醉意間,竟抱着容遲親了起來,想起方才發生的事,她一時間羞得無地自容,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頰。手指張開的縫隙間,依稀能看見容遲眸光溫柔如水,唇畔牽起愉悅的弧度。
“這有什麽可羞的。”容遲握住她的手,強迫她露出自己的臉,緊緊盯着她的眼睛,“雁兒,你我兩情相悅,做這些事情天經地義。”
姜雁回被他握住雙手,一時掙脫不得,索性撲入他的懷中,将臉埋在他的肩膀處。
容遲好笑的抱着她,輕聲哄道:“從前就知道雁兒臉皮薄,竟不知道薄至如此,好了好了,今日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再無人知曉。”
說罷,他擡起眸子,朝着重重草木望去,光影交疊中,一截白色的衣擺一閃而逝。
容遲抱緊了姜雁回,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