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葉春等人都覺得此行比預想中要好, 葉辰卻不見有多高興。
押糧途中幸運商城開啓了兩次,只是葉辰什麽都沒得到, 不是他運氣背,遇到的都是他買不起的商品,問題出在交易貨幣上。
原本幸運商城收取的是銀兩, 現在卻拒收,改成元玉, 一種衡量玉石價值的計量單位,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葉辰還是頭一次嘗到有錢買不到東西的滋味, 感覺挺新鮮。
這一路上,他一有空就在琢磨幸運商城新出的變動。
早在末世之時, 葉辰就擁有幸運商城。那時即便幸運商城升級到高級, 交易貨幣也未曾更改,至始至終都是末世伊始就出現的異獸異植晶核,而現在幸運商城并未晉級, 還是最初始的初級狀态,交易貨幣卻大變樣。
葉辰若有所思,看來等完成押糧任務, 他得去一趟玉石市場。
越接近西京, 路越難走, 倒不是官道修得不好, 恰恰相反,官道越來越寬敞平整,問題出在氣候上。
經過一路跋涉, 運糧隊遭遇到最壞的情況,雨雪交加,路面濕滑難行,經夜晚上凍之後,第二日更加難行,好幾輛車不甚打滑翻車。人就更別說,之前只是幹凍,現在是濕冷,好不容易适應新環境,遭雨淋後一下子病了一片,姜湯熱水供不應求。
酒水不好帶,葉辰就沒多拿,僅有那點依舊成為衆人争相讨要之物。無他,酒能驅寒暖身,因着酒水占地頗大,又易損,葉辰帶的清一色都是高濃度烈酒,經過多次蒸餾提純而得,比清源酒樓售賣那些焰酒濃烈許多,再提純下去,都快成為酒精。
葉辰留下一壇用來結交押糧官差,把餘下那些分給身邊人,就再不管,任憑誰出面都不為所動。
葉春年輕,剛到成丁年齡,輩分還小,一開始卻不過分出去不少,後來見勢不對,他自己都快不夠喝,立即縮到葉辰身邊,再不挪步。這可是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東西,他還不至于大方到全部送人,真要如此,回頭就算不被爹娘揍死,也辜負了辰叔一片好心。
葉午三兄弟身份特殊,他們是村長兒子,得顧全大局,好在葉午被當成村長後繼者培養,心裏拎得清,耳根子不軟,關把得很嚴,不會一有人求上門便勻出去,不凍到實在受不住,誰也不給,還将兩個弟弟的酒也給沒收,統一保管。
就因為這,葉午一路不知道被葉寅葉酉念叨了多少次。
葉午這一舉動很快就見到成效,有烈酒暖身,穗豐村人雨雪中行路染病的比例,明顯比其他人低不少。
走了這麽久,官差攜帶的酒也差不多告罄,葉辰特意留下的那壇烈酒成了香饽饽,送到劉征手上後,一下子圍攏過來好幾個押糧官,再一點點分到其他官差手中,其後葉辰得到的優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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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酒好烈,一口下去再冷的天都不怕,怎麽我買的焰酒沒這麽大效果?”趙甲解下酒囊,抿了一口,重新系好,略帶不滿道。
“你要是在許老板危難之際也出手相助,或許可以得到同等待遇。”劉征觑了趙甲一眼,砸吧兩下嘴,一臉意猶未盡。可惜酒不多,得省着喝,只能實在冷了才喝點解解饞,眯起眼一臉憧憬道,“回頭說不定清源酒樓就有售賣,到時候定要買上一壇喝個夠。”
“清源酒樓出過人命,你就不怕中招?”
“那你放下別喝,來,來,我幫你解決。”
劉征作勢去解趙甲腰間皮囊,被趙甲用手撥開。
“做個醉鬼,總比被凍成個冰雕要好。”
葉辰送羊肉幹過來,正好聽到那麽幾句,不由想起酒精消毒常識。
由于設備簡陋,批量賣酒度數不高,就算他手上這些,拿到也委實不容易,制成醫用酒精成本可想而知,售價只怕不菲。
而且這玩意适用于軍隊,推廣出去很危險,葉辰眼下能觸及又有這個能力的只有慶安侯府,葉辰決定進京聽聽肖瑾琰風評再作打算。
經過幾個月辛苦跋涉,運糧隊總算平安抵達西京,只是此時隊伍中少了一小戳人。此刻大家卻無暇去想這些,一個個喜笑顏開,只想高聲大喊,将連月擔驚受怕給宣洩出去。
不過這個小小的要求并不能得到滿足,糧倉豈容人喧嘩吵鬧,等交接完畢,衆人早已過了這個興奮勁,疲憊席卷而來,一到住處便沾枕即睡,頓時呼嚕聲滿天。
休整時間不多,只有半個月,當然,他們也可以自行返程,不過如此一來,諸多瑣碎事情就得自行解決。這點還是其次,關鍵是通關非常麻煩,被刁難雖不算常态,那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外地貨物價格始終居高不下,未嘗沒有他們一份功勞。
葉辰不打算脫離大部隊單獨行動,一緩解疲勞,他就開始四處查看走動。
葉春葉午幾個也跟着幫忙打聽,争取盡可能高價賣出貨物。要知道,他們在葉辰提點下,多少都稍帶了一些山珍幹貨,數量多寡僅取決于家資多少,幫葉辰也是在幫他們自己。
葉辰沒有那麽好心,人人都關照,村民中夾私的人只有一小部分。他将消息瞞得很緊,旁人并不知道他帶的貨物究竟是什麽,只知道東西很輕,這從車軸印上就能看出來。
西京果然不愧為都城,晉岷縣還能明顯看出商業不夠發達,這邊卻無半點這種跡象,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價格更是比晉岷縣高出不少,尤其是各地特産,更是成倍往上漲。
葉辰帶的山珍大都不算晉岷縣特有,卻屬于各地都比較稀缺的貨物,價格一點不低,他又挑的盡是優質品種,貨倒是一點不難出,相反,還很受歡迎,但要想賣出好價格卻難。
外地戶很難在西京吃開,這一點放之四海而皆準,不光京都如此,價格受壓榨并非個別現象。好在葉辰只讓葉春等人帶了一點樣品出門,倒也沒遭到強買強賣,只是一連走了好幾家山貨收購商,價格都被壓得厲害,幾人很受打擊。
葉辰手中有楊雲給的肖瑾琰聯絡方式,不過他并未立刻動用。凡事都靠人,對他并沒多少好處,他可不想養成處處依賴人的習慣,只有自己擁有,才是真正擁有。
尋找合适的買家雖不順利,但葉春幾人并未氣餒,更不用說葉辰,他壓根就沒這種想法,多跑一些地方,總有開價公道的山貨收購商。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人連着跑了三四天,大冷天嘴都快跑出燎泡,總算找到一家不壓價的山貨鋪。
葉辰将貨物出了泰半,剩下那點留着送肖瑾琰。難得來一次都城,到人家地頭卻連門都不進,這有失禮儀。
葉春幾個拿着剛到手,熱乎乎的銀子,笑眯了眼。這次西京之行,他們不但沒往裏貼錢,反而還賺了一筆,這是他們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見幾人為帶什麽禮回家而煩惱,葉辰順口提了一句:“有餘錢就買些茶葉,帶回去想來能賺不少。”
葉春等人深表贊同,随後各自盤算開。
葉午三兄弟幾乎将大半身家都帶在身上,能買不少東西,倒沒多少煩惱。
葉春就有些捉襟見肘,看着滿大街商品發愁,這個不能買,那個買不起,挑挑揀揀之下,竟無處下手,最後只能放棄那些令人挪不開眼的貨物,轉道西市。還是這裏最實惠,東市是富貴人家享受的地方,他這個手頭剛有點錢的鄉下人就別丢人現眼了。
葉辰要忙的事情很多,他沒跟着葉春他們一道行動,原本他打算先将貨物采買齊全,還沒開始付諸行動就被他推翻,他決定等去玉石市場看過後再做決定。
這天,葉辰拿着幾個錦盒出門拜訪許彥青家故交。
許二老太爺府能出一個後妃,許彥青家功不可沒,只是他們沒想到功成之時,會被一腳踢開,還處處受打壓,自此家境一落千丈,甚至一度被逼至絕境。
不過底子還在,再困難時,許彥青一家也沒将真正貴重難得一見之物賣光,人脈也還有部分在,這次托葉辰送禮的這幾家便都是通家之好。
葉辰對此不置可否,按圖索骥,很快就來到距離住所最近一家,結果吃了個閉門羹,連門都不讓進,更別說見到人,禮自然也沒送出。
“晉岷縣?沒聽過。咱家老爺怎麽會有這樣的故交,走,走,趕緊走。”
窺一斑而知全豹,門房如此勢力,想必那什麽老爺也差不離,葉辰眯了眯眼,沒再浪費口舌,轉身就走。
第二家态度倒是很好,葉辰被請進門,禮節周到,熱茶點心招待,沒多久就見到正主,禮物欣然收下不說,還問了他不少許彥青家狀況,最後給了回禮。
“小友幾時走?”
“十日後。”
“匆忙備禮,恐有失周到,不知小友何處落腳,望告知,好讓老夫多準備一二。”
葉辰略一思忖,便說了住處,之後帶着這位趙老大人給的回禮告辭,老人家直将他送到大門處才返回。
葉辰當然不會以為趙老是慧眼識珠,禮賢下士,那完全是看在許彥青家面子上,看樣子是真切關心,要是裝的,演技絕對是影帝級別。
好心情沒持續多久,葉辰再次受到冷遇,不過這回沒被轟走,對方态度淡淡的,禮卻照收不誤。
葉辰不知道回禮是什麽,他沒拆開看,但依照他對這家人的印象,想必不會是什麽好貨色。
葉辰不是許彥青,不管對方态度如何,只要上門拜訪過,就算完成任務,出言不遜大不了擡腳走人,态度良好,就多交談一會,他不會因此而開心難過。
如此接連走訪五家人,只趙家奉他若上賓,還有一家态度也不錯,比起趙家卻差了那麽點意思,另三家除了第一家外都馬馬虎虎,顯然随着許家失勢,關系逐漸淡漠。
不過在葉辰眼中,這個結果已經不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故交能五中二,足以證明許家為人處事很有一套。
許彥青托葉辰送的禮各個都價格不菲,數量很少,兩手就能抱過來,明顯在精不在多,回禮卻得用騾車拉才行,就數量而言,許彥青完全值回本,至于許彥青拆封後什麽感想,葉辰不做猜測。
辦完正事,将各家回禮拉到住所,葉辰便一身輕松來到玉石市場。
幸運商城有解釋元玉是什麽,但沒真正見到,葉辰心裏也沒多少底。
玉石市場人頭攢動,看客居多,買的人只占少數。饒是如此,各家生意都很興隆,名聲響亮的更是日進鬥金。
葉辰随着人流進入一家山料鋪,看着堆積如山的玉原料,一時竟不知從何處着手。
略作思考,葉辰決定從玉種最差的買起,有了方向,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相當簡單。沒一會,他就花百來文入手了兩塊跟石頭差不多的玉料。
現在還沒到幸運商城再次開啓時間,不過基本功能随時可用,葉辰心念一動,兩塊玉料價格就呈現在腦海中,六十文那塊在幸運商城中價值萬分之五元玉,五十文那塊是萬分之七元玉。
得到結果後,葉辰又買了兩塊檔次稍高一些的玉料,這回是價格更高的那塊在幸運商城中更值錢。
如此多番嘗試過後,葉辰得出結論,玉種決定價格區間,同一種水卻不以人為區分為主,跟顏色更是一點不相幹。換而言之,幸運商城對玉石價格判斷标準同人并不完全一致,存在一定差別。
葉辰微阖眼眸沉思,他在末世中一直有異能傍身,如今異能雖完全消散,那種觀察細致入微的感知還有殘餘,感官較尋常人要敏銳不少。
葉辰拿出他所買幸運商城出價最高和最低那兩塊玉料,仔細感受,還真讓他察覺出一絲不同。價值五十兩那塊身周萦繞着一個微弱氣場,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就好像雨後空氣,格外清新,而另一塊,葉辰卻什麽也沒感知到。
稍後,葉辰又拿出一塊高價值玉料,跟五十兩那塊感覺很像,只略有些差異。
多番嘗試下,葉辰發現他只有聚精會神時才能感知玉石不同尋常之處,其他時候玉石在他眼中跟其他物品沒什麽兩樣,不管價值高還是低。
抛開這些,想起之前幸運商城出現的商品,就沒有一個價格低于一元玉,葉辰不由皺眉。按他所買那些玉石銀兩和元玉比率推算,一元玉大概相當于一千兩,他這幾月進賬頗豐,身家漸厚,但也經不起如此消耗。
更何況葉辰遠在西京,焰酒分紅和豆腐坊貨款暫時到不了他手上,哪怕算上臨行前許彥青主動借予那些,滿打滿算也就三千兩,就算全換成玉料,也只值三元玉,運氣不好,怕是連一件商品都買不起。
看來,賺錢迫在眉睫。
知曉這點後,葉辰沒打算繼續,沿着玉石市場往前走,準備從另一出口離開。
走着走着,葉辰被一處店鋪吸引住。那裏人實在太多了,多到他想不注意到都難。
駐足一聽,葉辰當即知道是怎麽回事。原來這家店鋪售賣玉原石,跟先前他進那家鋪子不同的是,這家賣的玉原石很特別,外面裹着一層石殼,憑肉眼絲毫看不出裏面是否有玉。
這不是賭石嗎?葉辰興致頓起。不知異能消散後留給他的遺澤——超越常人的感官,是否對這種全賭玉原石也适用。
正所謂一刀窮一刀富,保險起見,葉辰決定挑塊十兩左右的原石試試手。
感受玉石散發的氣場需要聚精會神,時間短還好,時間長怕是會頭昏腦脹,葉辰對賭石一道沒有研究,無法從外形着手,先排除掉出玉可能性不高那些,只能采用最笨的辦法,看着順眼的挨個進行查看。
分辨開出來的玉料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外皮擋着,就更費事,葉辰只希望原石外殼別是完全隔絕氣息,否則他這一番忙碌都是在做無用功。
接連看了十幾塊,葉辰都沒有任何異常感覺,此時已有些精力不濟,他估摸着再看三四塊就必須收手,否則當場暈倒就真鬧笑話了。
略作休息,葉辰繼續。這次他專挑有眼緣的大塊頭玉原石下手,反正消耗差不多,還不如大膽嘗試一下。
據他推測,這種大塊頭能被他感知到的情況不外乎就那麽幾種,要麽皮薄,玉石靠近邊緣,要麽玉石價值很高,哪怕深藏石內,外皮也擋不住逸散的氣場。
當然,這只是葉辰一種設想,若外皮完全隔絕玉石氣息,那又另當別論。
一塊,又一塊,直到接近極限時,葉辰都沒有任何收獲,正準備離開,隔壁百兩起的賭石區傳來一陣喧嘩聲。
“呦,這不是肖大少嗎,怎麽有空來這等‘玩物喪志’的地方?”
一聲譏诮突兀響起,裏面提到的肖姓讓葉辰駐足。
肖瑾琰淡淡地掃了齊旭一眼,壓根就不接茬,看着眼前滿車原石直皺眉。
“你這是看不起人還是怎麽的?”齊旭氣急,視線掠過那滿車原石,頓時笑了,幸災樂禍意味不要太明顯,“還沒入門就敢這麽大手筆,心真大,可別敗光家底回家哭爹喊娘。”
齊旭身旁一衆富貴子弟跟着附和,霎那哄笑聲不斷。
燕恒不過選石慢了一拍,就見自家表哥被人這麽譏諷,當即把手中原石往小推車上一丢,反唇相譏道:“我有錢,愛買多少買多少。”說到這,燕恒停頓片刻,滿是鄙夷地看着齊旭,“沒錢就別玩這個,趁早滾回家跟你老娘要奶吃去。”
肖瑾琰有些發沉的臉色再繃不住,輕笑出聲。他這個表弟別的先不提,那一張利嘴還真沒幾個人能招架得住,特別是他臉皮厚,平常還好,他也要面子,一旦惹怒他,他就會不管不顧,罵人算什麽,直接捋胳膊挽袖子幹架都不是新鮮事,纨绔子弟一職是當得相當盡職。
“你,你……”齊旭被說得面紅耳赤,一時語塞。
旁邊蔣聰看不過眼,幫腔道:“燕恒,肖瑾琰都沒說什麽,你着什麽急?”
“哦,你是這麽想的?那你這算什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燕恒朝天翻了個白眼。
眼看己方嘴皮子上敵不過對方,三吵兩吵之下就要演變為全武行,周颢瞄了眼靜立一旁,看似混不在意,實則早就蓄勢待發,随時準備出手支援的肖瑾琰,衡量雙方武力值,确定己方人雖多,卻占不到多大優勢,說不定還會被反打一波,眼珠一轉,立時有了主意:“這裏是賭石店,不宜動武,不如這樣,咱們手下見真章,就以賭石論輸贏,誰賭出的玉石價值更高,就算誰贏,賭注嗎,就雙方所賭原石,以五千兩為限。”
燕恒雙手環胸,嗤道:“呦,這麽多老手欺負我一個新丁,端的是好盤算。”
“別娘們唧唧的,還是不是男人,就一句話,賭還是不賭。”齊旭吸取教訓,不在言語上争長短,直接将話說死。
“好啊。”燕恒應得異常爽快。
這下不光齊旭一行人側目,就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觀衆都頗為詫異。誰也沒想到明知有詐,燕恒竟還這麽幹脆就往裏跳,而一向對賭半點不沾的肖瑾琰居然也沒反對,這大大超出衆人意料。
要知道,齊旭等人擠兌激将,只是想讨回點面子,對于燕恒接下賭鬥并不抱太大希望。不過驚訝過後,他們立刻樂了,這正合他們意,吵架不行,打架懸乎,賭石他們就算水平再差,也比兩個連門開在哪邊都不知道的新丁要強,更何況他們賭石水平并不弱,拿下兩個新手還不手到擒來?
賭約定下,雙方立馬開始挑選原石。
因着并沒規定什麽樣的價位,只要買的原石總價不超過五千兩就行,齊旭一方盡量揀着高價原石挑。當然,價位低的也沒漏下,要質量的同時,數量也得兼顧,畢竟賭石太過依賴運氣,即便是個中好手,也多的是看走眼的時候,他們還達不到這個程度,就更應該小心。
對于齊旭等人謹慎行為,肖瑾琰不置可否,他只是橫了燕恒一眼,便偏頭對身側之人說道:“常伯,燕恒這小子就會惹事,你多擔待點。”
“無妨,恒少爺這性子正好。”常九捋着胡須,笑眯眯加入其中。
“少爺,那邊作弊。”負責搬運的随從看到常九,語調不自覺上揚。
“作弊?”齊旭起身循着随從目光望去,不由皺眉,“這人是誰,怎麽感覺有點面善?”
“常九,賭石高手,少爺應當見過。”
聞言,齊旭不由破口大罵:“好你個燕恒,你耍詐。”
“沒有啊,我這都是按照賭約行事。”燕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樂得不行。一幫傻叉,真以為小爺傻到這等地步,不過是耍他們而已。
吃一塹長一智,齊旭等人決定暫且忍下這口氣,各自吩咐身邊長随幾句,不過片刻,賭石店裏就少了十來人,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回去搬救兵。
“跑快點,我最多等到太陽落山,過時不候啊。”燕恒一副“小人得志”的神态,怎麽看怎麽欠扁。
脾氣最暴的齊旭差點又跟燕恒杠上,好懸才壓下心中怒意。等着瞧,別以為就他燕恒有幫手,他們也不差。
燕恒架勢擺得高,心裏其實沒底,挑完一塊就走到肖瑾琰身旁:“子清,要不要多請兩個師傅?”
常九也是這個意思,不是他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只是雙拳難敵四手,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同檔次人多了,集思廣益之下,勝過他們可能性極高。
“沒事,輸了就輸了,不過五千兩罷了,回去搬救兵簡直丢人現眼。”肖瑾琰不出言則已,一開口話一樣毒。
合着他們怎麽做都是錯?齊旭等人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可不就是,燕恒一方并沒因打賭就把他挑的那些原石放回去,反而一直在繼續,只不過他拿的基本都是百兩剛出頭的原石,而且可勁挑個頭大的,兩廂一對比,高下立分。
葉辰看得津津有味,索性不走了,混在圍觀人群中看戲。
齊旭等人随從辦事倒也相當利落,不出半個時辰,人便找齊,總共三人,肖瑾琰他們不熟悉,常年在這一行浸淫的常九卻是一眼就認出,一個略遜于他,一個跟他不相上下,一個稍勝一籌,看來這場賭約想要勝出難度不小。
同行本就相忌,雙方又處于敵對立場,意思意思招呼過後,助架三位賭石師立刻各就各位。
常九也全心投入其中,再不理外物。他跟肖瑾琰兩個商量過,他挑三千兩原石,餘下那二千兩則交給純新手燕恒花用。
都說新人手氣旺,有時候還真說不準,正是秉着這個念頭,常九才這麽利落答應下來,不然他拼了老命,也要全額拿下。
常九如是作想,燕恒顯然不這麽認為。好不容易趁着老爺子大壽,準備賀禮這個當口得進賭石店,他不過夠瘾,還待何時?
不就五千兩嗎?他跟子清兩個分一分,不過一人二千五,放以前他會覺得手重,現在有焰酒分紅撐着,很快就能補上。況且誰輸誰贏還不一定,要不然怎麽叫賭石?
越想,燕恒越覺得是這樣,他的賭運向來不差,希望這把依然長紅。
雖則如此,燕恒依然卯足了勁挑選着自以為能出玉的原石,還不叫身邊仆從插手,非得親自搬運,整個賭石店中,就他一人最為忙碌,來來回回就沒個停歇的時候。
又挑了一塊,燕恒正欲再繼續,被墨硯攔住:“恒少爺,再挑要超額了。”
燕恒還沒盡興:“我挑了這麽多?”
“是。”
燕恒不死心,做垂死掙紮,挨個算價,結果相當令人失望,總計一千九百多兩,正打算停手,忽然福至心靈,伸手撥開擋路的墨硯,興沖沖跑向百兩以下原石區域,一舉抱回好幾塊原石,神采那叫一個飛揚。
墨硯一算,不多不少,正正好兩千兩,忙低下頭,掩去眼中笑意。每次碰到恒少爺,總能遇上讓人發笑的事情,這次更是差點讓他笑到嘴抽筋。
燕恒不懂賭石,又沒什麽心理負擔,挑起原石來那叫一個快。
常九等四位賭石師就做不到如此,即便自信心十足,涉及到大宗買賣,尤其是這般矚目之下,想要毫無顧忌基本不可能,一個個精挑細選,直到燕恒新鮮勁快過去,都想開口先把他的原石解了,最後一人才堪堪完工。
鬧出這麽大動靜,掌櫃怕招架不住,早在事态進一步升級之前,就把東家老爺請出來。
眼見即将迎來高潮,王老板出面将人引到店鋪後院。此刻,手藝最高超的幾位解石師早已就位,只等原石一到便開解。
其他貴客都沒意見,這種好戲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會上演。五千兩銀子,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哪怕高門大戶出身,能一下子拿出來的都不是太多,更何況是花在賭石上,他們的事可以往後壓一壓,看熱鬧要緊。
随着解石刀落下,石屑紛飛,衆人屏息凝神,有幾個更是面紅耳赤,呼吸急促,瞧着比當事人還要緊張,一看就是嗜賭之人。
葉辰混在圍觀人群中,看着解石師大冷天額頭都沁出細密汗水,深覺哪一行混口飯吃都不容易。
這倒也罷了,讓葉辰驚奇的是觀衆入戲程度,賭漲就驚嘆,賭跌便唏噓,特別是大漲大跌時,更是群情激動。每到這種時候,就連那些一看非富即貴的老爺都放下架子,跟着一起歡呼嘆息,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這讓他聯想到賭場,恐怕賭石并不遜色其多少,興許還猶有過之,這麽一比較,葉辰當即表示理解。
“出玉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所有人注意力立刻全被吸引過去。
解石師往切面淋了點水,看到一點綠,當即放下解石刀,開始擦石。等切口玉肉全部透出,騷動很快就平複下來,無他,只因玉質并不怎麽好,按這塊原石的價格,賭漲賭跌尚在兩可間,需等全部解出方能揭曉。
不過不管怎樣,都算是開門紅,齊旭微擡着下巴,嘴角含笑朝燕恒看去。
燕恒撇了撇嘴,有什麽好得意的,不就一塊破翠玉嗎,值不了幾個錢,一會他定能解出比這更好的。
可惜,事與願違,除了一開始那塊綠玉小漲之外,齊旭這邊緊接着又出了兩塊玉,盡皆大漲。
齊旭更加趾高氣昂,看得燕恒暴跳如雷,恨不能将他的嘴給縫住。
笑什麽笑,齊旭那邊總共就只有十幾塊原石,大多價格高昂,要是連解半數都還不出點好貨,三位賭石師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這次不過是運氣好點罷了。
等着瞧,他這邊還剩二三十塊,燕恒就不信一塊玉都不出。
結果解一塊賭跌一塊,燕恒都要懷疑自己賭運是不是變壞了,要不怎麽他挑選的原石解出來的盡是石頭渣子?
常九搖了搖頭,看來寄希望于新丁手氣旺這點是別想了,那一塊塊廢料可以作證。感嘆過後,常九也覺得身上壓力有點大,他一個人對三個勝算本就不高,再加上挑選的原石價格還比對方少了足足二千兩,有點麻煩。
燕恒在一旁大驚小怪,肖瑾琰就淡定多了,似乎無論賭漲賭跌都影響不到他。
葉辰眼角餘光掃過幾人,單從肖瑾琰表現無法判斷他到底是錢多不在乎這點,還是定力好,養氣功夫修到家。
或許兩者皆有,葉辰目光沒在肖瑾琰身上停留,很快就落回解石現場。
許是失望多了,之後接連賭跌,燕恒沒再一驚一乍。豈料安靜沒一會,他又開始興奮得大吼大叫,你道是為何?出玉了呗。
燕恒第一時間就把剛才受到的嘲笑鄙夷,原封不動還回去,對着齊旭為首的一衆人笑得一臉蕩漾,在上面丢顆花種,準保能開出花來。
“切,不就一塊白玉嗎,我這都出了好幾塊,其中兩塊還大漲,就這麽一點小破玉就高興成這樣,真是沒見識。”齊旭心裏不屑道。
燕恒不在乎,自顧自樂呵着。
“咦?”正當大家看多了好玉,對這塊質地不怎麽樣的白玉看不大上眼,有些意興闌珊之時,解石師輕咦出聲,立刻讓圍觀衆人心神一震。
連出兩塊平常難得一見的好玉,也沒見哪個解石師色變,這位與衆不同的表現,怎能不引起人注意?
“那解石師傅是怎麽回事?不就尋常白玉嗎,用得着他如此小心謹慎對待?”
“這個我也不知,太遠,看不清,或許解石師傅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是嗎?”
“要不然你以為呢?”
“好了,別吵了,仔細看。”
衆人不約而同收聲,緊盯着解石師傅一舉一動。
沉吟半晌,解石師傅将原先畫好的解石線往外移,用解石刀切成一個不規則方形,然後開始一點點擦石。
衆人等得心焦,卻沒看出名堂,解石師傅太會吊人胃口,愣是不從最初出玉的那個切口擦起,反倒從還剩不少外皮的兩側着手,真是急死人。
最急的要屬燕恒,要不是還顧忌着臉面,保不準此刻他已抓耳撓腮,雖然他早就風度全無。
等待的時間再長,終有結束的那刻,在其他解石師又先後解了幾塊原石後,之前那位解石師傅總算在衆人翹首以盼下揭開白玉神秘面紗。
衆人倒抽一口氣,不少人眼睛瞪得老大,驚呼出聲:“羊脂白玉!”
“還這麽大塊,大漲,大漲啊!”
“堪比之前齊少爺大漲那兩塊,看來這場比試懸了,常九爺那邊原石一塊都還沒解呢。”
“話不能這麽說,齊少爺這邊也剩幾塊沒解,照之前比例算的話,贏面很大。”
“你确定?十幾塊有兩塊大漲已經不得了,王老板現在只怕都後悔賣給他們,自己留着多好,要再出幾塊,王老板怕是連跳井的心都有了。”
“既然如此,那你怎麽就斷定燕少爺這邊會一直運氣如虹?”
說着,說着,兩人争執起來。不過此刻解石場中喧嘩嘈雜聲不斷,誰也沒空去理他們,倒沒引起騷亂。
沒想到燕恒這麽好運,齊旭臉上那股得意勁下去不少,當即吩咐解石師傅繼續。
不知道為何,今天賭鬥雙方運氣逆天,剛開始還好,只齊旭這邊手氣旺,等到燕恒那邊賭出一塊羊脂白玉後,一方解出一塊玉,緊接着另一方就還以顏色,所出玉價值咬得相當緊。
如此你追我趕之下,等所有原石全部解完,雙方竟然比了個不相上下,這就難辦了。因着價值巨大,初步估算,雙方解出玉料約各值兩萬兩,制成玉飾賣出,價格起碼還要高出好幾成,甚至翻倍都有可能。
雙方不由都有些猶豫,想着到底是力争到底,去請這行中德高望重的賭石師裁判,還是就此罷休,以平局收場。
王老板上前恭喜,卻笑得勉強。店裏出了優質玉料是好,恐怕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将客盈門,但太好了就跟剜他肉一樣,他心裏滴血。
此後道喜聲不斷。
很快,賭石場就被聞訊而來的觀衆圍得水洩不通。
誰也沒注意到葉辰悄無聲息靠近原石廢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