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肖瑾琰那邊沒傳來動靜前, 葉辰什麽都沒做,只整天忙活搬家事宜, 等人手一到位,他立刻行動起來。

其實葉辰也沒幹什麽,只是把喬裝成普通武夫的三中隊騎兵拉到進出晉岷縣各條要道上, 對出入人員進行檢查。

晉岷縣地形特殊,西北一大片都被落燕山包圍, 翻過山就是北荒,東北則是大草原邊緣地帶, 人煙稀少,再刨除掉跟鎮北府相交地界, 真正需要防備的區域其實不多。

騎兵來去如風, 完全能做到首尾相顧。

葉辰仔細看過,其中有兩小隊竟清一色都是修士,每隊還有一個魂力較高之人, 用于警戒威懾再合适不過。

突然出現三中隊騎兵,當然,對外葉辰肯定不會如此聲稱, 而是打着地方駐軍招募的民勇旗號行事, 但私底下誰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地方守軍自不可能坐視不理, 縣衙那邊也摻了一腳。

是以,騎兵剛開始執行葉辰所派任務不久,晉岷縣知縣和守城校尉就派人請他過去。

葉辰早料到這一點, 沒有任何推卻意思,直接帶着十一小隊成員從容赴約。

一出院門,葉辰眼角餘光就掃到巷弄一角,丁旺正拼命朝他這邊打眼色。

葉辰微颔首表示收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舉動,目标不改,一直緊随衙役朝前行。

果然,會面地點選在清源酒樓,這就有意思了。

葉辰不認為許彥青會放着大好前景不要,轉而去投靠其他人,那只可能是縣令跟校尉臨時拉上許彥青做中間人以緩和氣氛,而且是剛剛下的決定,以至于許彥青都沒能提前傳出消息,只能通過丁旺暗中示意。

葉辰所料不差,清源酒樓此時已經清場,門外早挂出停業一天告示,裏面一個客人皆無。

許彥青本人和酒樓內一幹掌櫃夥計倒是并未被拘禁,畢竟對方是找許彥青作為緩沖,而不是要同他結仇,但沒給許彥青和葉辰交流時間也是事實,這其中不乏警告意味。

遇到如此情形,許彥青能高興才怪,卻也沒怒意上頭,直接跟知縣和校尉杠上,而是一改往日面對親友時随性态度,恢複到跟葉辰最初見面時見人帶着三分笑的模樣。

正如葉辰篤定,縣衙和本縣少量地方守軍不敢硬生生跟鎮北軍對上一樣,反之亦然,鎮北軍也不會輕易動兵,知縣和校尉就是清楚這點,才有這個底氣坐下來跟葉辰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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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各有倚仗,又各自忌憚,一時間竟無人主動出言,氣氛很是沉悶。

明明茶香盈室,此刻衆人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

葉辰目光掃過對面強自鎮定兩位,端起茶啜了一口。他的動作很輕,卻牽引餘者心神,特別是茶碗放回原位跟桌面磕碰而出的輕微聲響,仿若水入油鍋,讓人心神一驚。

葉辰本不想這樣,他跟知縣和校尉交情尚可,說不上多親密,卻也遠不到争鋒相對的地步,怎奈他手上資源越來越多,總不能老是藏着掖着不用,那多憋屈。如此一來,他和家人朋友安危就必須得到保證,晉岷縣他勢在必得。

“劉縣令,陳校尉,明人不說暗話,我的目的想必你們清楚,我也不讓你們平白冒險,只要你們保持原狀,我可以允諾兩個月後給你們三個天賦測試名額,外加一次不收額外費用直入傳功塔機會。”話落,葉辰不再作聲,再次端起茶碗悠閑品茗,靜等對面兩位反應。

雖然雅間內依舊無人說話,此刻氣氛卻跟先前大不同。

見狀,陪坐在旁,心焦程度不比其中一方當事人輕的許彥青籲出一口氣,有了葉辰這話,事情基本妥了。要只是威逼脅迫,說不定還會遭到頑強抵抗,再加上利誘以及葉辰開出的極低要求,局面便大變樣。

文人歷來比武官更為奸詐,見風使舵審時度勢是他們慣用伎倆,但忠君報國有傲骨之人同樣不少,誰知道劉縣令會不會就是這類人?

現在就好辦,葉辰并不要求他們站到他這邊,也不奪他們權,只要維持原狀即可。什麽都不做,卻能得到不少好處,還能半點不心動,這樣的人只怕不會出現在這裏。

事實也是如此。

劉縣令和陳校尉目光幾乎同時掃向對方,發現都有些意動,當即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他們心裏清楚,遠水救不了近火,真要談崩,局面肯定一邊倒,他們絕讨不着好,但輕易就低頭不但顯得他們沒有氣節,更加不符合利益,現在這樣就好,除了多出幾道出入關卡之外,晉岷縣跟以前沒什麽不同。

至于這之後局勢會怎麽發展,兩人沒去深想。雖說他們現在依舊是朝廷官員,受當今差遣,卻已經等同被放棄,劃撥到縣衙的經費越來越少,賦稅卻一點沒變,甚至還在不斷上跳,大有榨幹晉岷縣最後一點利用價值意味,他們犯不着為這樣的朝廷舍身忘義。

事情解決得非常快,一盞茶功夫不到,劉縣令和陳校尉便先後離開,只留下葉辰和許彥青兩人,氣氛頓時相當輕松。

“剛剛真是吓我一跳,生怕一言不合起幹戈。”許彥青坦誠說道。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這世上總有人不要命。”葉辰自己心底絲毫不起波瀾,卻不會因此就看輕許彥青。

世上從不缺少為國家大義獻身之人,站在國家和民衆角度來看,這樣的人自然越多越好,對他們家人來說,是否能歡歡喜喜接受,并以此為榮,這就難說了。

葉辰不怕有野心之人,他只忌憚立場堅定不為外物所動,哪怕至親在面前慘死,依然不改初衷那極少部分人群。

顯然,劉縣令和陳校尉都不在此列。

這也就是在晉岷縣,葉辰了解對方秉性,連摸底都不用,否則他就不會采用這套方案,而是直接拿下晉岷縣控制權,也就不存在談判一事。

晉岷縣短暫動蕩只出現在上層,老百姓對此一無所知,僅出入關卡附近村民知曉進出比以往更加嚴格,但也就那樣,絲毫不影響日常生活。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內部安定之後,白氏等人并未更改行程,依舊在為搬遷事宜忙碌個不停。

其他還好,就是正在說親當中的葉雪有些麻煩。不是她對搬家有意見,而是雲骁那邊尚未傳來消息,等葉家遷入北荒,往來就沒有之前那麽方便。問題并不在于路途遙遠,那樣頂多費點時間罷了,主要還是北荒那邊不安全,隐于沙中的毒蟲對普通人威脅着實不小。

思及此,葉辰決定等搬遷完畢,就在北荒入口處建一座小莊子,專門用來接待外客,他們那邊招待不了,再帶進莊園。

豆腐坊葉辰早就不管,收入算作家中公産,大頭握在白氏手中,其餘則歸葉寧仁和葉含真兩家所有。當然,葉寧仁家拿到的分紅比葉含真家要高,沒別的原因,只因他們出力更多。

照理,有了這筆收入,葉含真家日子應該很好過才對,實際上卻只堪堪達到吃飽穿暖的程度。這也難怪,誰叫他們欠了葉辰大筆債務,大部分都用來還債,但較之以往,也稱得上富裕,只是沒法跟另外兩家相比罷了。

葉辰不會因自家不缺錢,就不把幾百兩銀子放在眼中。公歸公,私歸私,他不介意白氏在葉含真他們最為落魄時接濟,但該還的一分不能少。

那六百兩意義非凡,不留下深刻記憶怎麽行?尤其是最初那段時間,葉含真一家省吃儉用就為盡早償還債務,為此沒少吃苦,想來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忘懷。

人一忙碌起來,時間總是飛速流逝。

半月之後,一切準備就緒,桂花巷小院外,馬車排成一長溜,除了打頭幾輛用來載客外,其餘清一色都是貨車。

桂花巷住的多數是中等人家,何曾見過這等架勢?虧得現在是上工時間,壯勞力大多在外忙活生計,饒是如此,看熱鬧的人也不在少數。

有那跟葉家還能說得上話的,直接就上前打聽,其餘則站在自家小院外不停朝這邊張望。

邱氏白氏幾個都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之人,有人來問,她們就答,後來發現這樣太耽擱功夫,幹脆派出幾個小的專司此職,事情圓滿解決。

動遷歷來不是小事,跟葉家交好之人紛紛前來送行。

除卻許彥青、葉春等人不提,還有幾家沒受靈酒背後巨大利益誘惑,在那樣嚴峻的形勢下,依然選擇跟許家葉家合作的商家也在其中。

人數最多的卻不是他們,而是聞風而動的當地鄉紳富戶,但凡跟葉辰能搭上點邊之人,都以各種途徑送上祝福,光這些人送的賀禮就裝了一馬車都不止。

“諸位止步。”葉辰朝送行之人抱了抱拳,翻身上馬,随着他一聲令下,車隊開始緩緩行進,等拉開一定距離,這才開始相繼提速。

葉辰如今今非昔比,原本只能在牛馬市中購買馬匹,那時就算花再多錢也未必有門路弄到好馬,現在完全不用擔心這點,他已有固定貨源,正是穗豐村外馬場。

葉光無意中聽到的消息沒錯,那的确是慶安侯府暗中産業,肖瑾琰當初過來這邊,其中一個任務就是籌建馬場,明面上的馬場主人只是管理者。

馬場不比其他,背後沒有勢力撐腰,壓根辦不長久。因此,馬場中出現侯府管事并非一時疏忽所致,而是刻意為之。

天下沒有不透風之牆,能不為人知并安然存在下去的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小生意,馬場再如何同慶安侯府撇清瓜葛,馬匹去向始終瞞不過去,慶安侯府要的只是明面上同他們無關,其他還真不在意。

城中人多,馬車速度提不上去,出了城之後,才真正發揮出馬匹功效。許是此方世界力量體系漸漸複蘇,馬匹受到元氣長時間浸潤之故,哪怕至今元氣依舊稀薄,這一批馬整體素質也要高于以往,撒開四蹄奔跑後,速度見漲,差別只在于,馬匹品質越高,提升幅度越為明顯。

其中表現最好的自是流焰無疑,它不僅勝在品質上,還跟葉辰大力培養離不開。原本就存在差距,現在進一步拉大,這些主要用于拉車的馬想要追趕上流焰,那只能寄希望于以後際遇連連,否則想也別想。

流焰沖在最前面,遠遠将其餘人和馬都甩在身後,若非葉辰拉着,只怕它早就跑沒影。

感受到身上缰繩力度,流焰放緩速度,神氣地回頭望着它新收小弟們,眼裏有着說不出的得意。

葉辰不由失笑,這些馬頂多被稱為良馬,還是拉貨用馬,哪怕同等品質,也無法跟戰馬相較,何況流焰品質比這還高,勝過它們有什麽可樂的?

想歸想,葉辰并未攪擾流焰在小弟面前顯擺的雅興,靜等車隊跟上。

可即便馬匹性能有所提升,馬車速度依然上不去。

眼看無論如何,當天都到不了北荒農莊,葉辰便照着原先計劃,在沿途村落投宿,并未進民宅,而是找了幾間空院子,直接就地紮營,再加上馬車廂,足以安置所有人。

翌日天際剛泛起魚肚白,車隊便開始蘇醒,等天光敞亮時,衆人已經用過朝食,收拾好行囊出發。

如今天氣炎熱,清晨趕路還不覺得,等到太陽高照,氣溫便快速上升,踏入北荒之後,直接暴露在陽光直射下,程度更上一階,起初還好,等往前行進一段時間,一些體弱者開始感覺不适。

聽到下面彙報,略一思索,葉辰策馬回到車隊中央,令馬車排成一圈。衆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片刻後,車隊所在區域開始出現氤氲霧氣。若仔細看,會發現霧氣由藍綠兩色構成,綠色分布非常有規律,并且豐沛,還會自行往人和馬身上鑽,藍色則沒有這個功能,只會随着呼吸進入人畜體內,其餘就只能浪費,慢慢随風四散。

沒辦法,葉辰只會雲雨訣,就這也打了折扣,雲雨訣最适合草木,對人畜功效要弱一籌,若非這裏是沙漠,植被稀疏,人畜壓根搶不過草木。

水元力使用就更是連這個都不及,葉辰手上現在連功法都沒有,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釋放,能吸收多少全看各人體質。

葉辰清楚這點,自然不會寄望于此,他這麽做更多是為了水元氣自帶降溫效果。

有木元氣滋養身體,再有水元氣消去暑意,車隊中不管男女老少,俱都神清氣爽。心情一好,哪怕對着窗外千篇一律的風景,衆人也不覺得厭煩。

接下來行程極為順暢,有熟悉這片沙漠的護衛隊開道,再搭配柳大夫配置的驅蟲藥,衆人在預定時間內安全抵達農莊。

進入最外圍防護林帶,溫度就陡然下降一截,衆人感覺比平原那邊還要涼快,及至踏上莊園,這種感覺更為明顯,雖比不上冰塊降溫效果,卻也足以讓初次踏足這片地方的白氏等人滿意非常。

這比他們原先預想要好過太多,沒有滿目蒼涼,沒有高溫灼人,目之所及,到處都是綠色,一座座木屋掩映其中,腳上踩的也是實地,而非一腳一個印的黃沙。

更重要的是,哪怕有風刮過,帶起的沙塵也極少。顯而易見,這都是沿着莊園一圈圈築起的防風林帶功勞,沒有這些可愛的身影在外層層擋着,就沒有眼下舒适環境。

連着冒高溫趕了兩天路,不少人臉上都帶着疲色,葉辰立刻讓人安排大家去休息。只幾個小的精力旺盛,對莊園好奇得不得了,一點睡意皆無,他便派人領着他們四下逛游。

人的适應性極為強大,目前莊園設施尚不完備,生活不如晉岷縣城方便,想要逛街買東西不現實,白氏一衆人卻很快就融入莊園生活中,甚至如魚得水。也是,他們畢竟不是自小長在城中,對于這樣的生活再習慣不過,只要不出莊園,其實跟以前穗豐村生活沒什麽差別。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乾坤珠內第一批陣法材料長成時日,采收之後,葉辰立刻開始煉制天賦測試陣。

有過先前煉陣經驗,天賦測試陣的煉制可謂相當輕松,只失敗兩回報廢兩份材料,葉辰就煉制成功。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直到将所有陣材耗盡,他一共得到六套天賦測試陣,成功率高達八成以上,不得不說,他的魂力天賦實在是強。

這六套天賦測試陣品質有高有低,葉辰将最好那套布置在預留出的學堂中。

葉辰不是拖拉之人,陣法煉制完畢,他就立刻下發通知,着令所有人于翌日上午在學堂操場集合。

衆人不明所以,卻無一人質疑,還不到規定時間就全員到齊。

葉辰站在臺上,目光掃過在場衆人,确定無一人遺漏,方才示意大家安靜:“想必你們都很疑惑,我也不吊你們胃口,今天集合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修煉天賦測試。”

底下瞬間嘩然,反應最大的就是莊丁。

大家都不傻,莊園雖閉塞,一些重要消息卻會及時公布,就連日常圍着竈臺轉悠的幾個仆婦,該知道的也是一點不落。

修煉天賦測試意味着什麽,衆人再清楚不過。那是機會,脫離現在生活的大好機會,想也知道,一旦被測出天賦出衆,美好生活指日可待。

并非莊丁們對現狀有什麽不滿,而是這是人之本能,若有機會往上走,誰會不願?

莊丁們心潮起伏,其他人也不遑多讓。除卻葉家人外,餘者都依附葉家而生,葉家有如此資源,他們怎能不高興?

“安靜。”等衆人情緒宣洩差不多,葉辰再次出言。随着他一聲令下,操場瞬間鴉雀無聲,衆人俱都雙眼放光盯着臺上之人,這其中就包括事先不知情的部分葉家人。

“現在就開始排隊進場,大伯,你先來。”葉辰按照昨晚商量好的次序唱名,随後走下高臺,往布設有天賦測試陣的教室走去。

葉寧仁沒有遲疑,緊随而上,其後跟着邱氏白氏,再之後就是下一代,按長幼排序,葉含真一家也在其中,只不過照着這個次序,所有人都被打散。

葉家人過後是護衛隊,再之後是沒有賣身的依附者,最後是莊丁。

對此安排,沒人有異議,事情本該如此,沒誰會去計較這點。

雖然昨晚就獲悉此事,真正面對,葉寧仁依舊不無忐忑。他年歲不小,若沒修煉天賦,這輩子只怕很快就要走到頭,以前沒覺得這有什麽,人都有這一遭不是?現在連他都難免患得患失。

深吸一口氣,葉寧仁霍然踏入陣中。

霎那華光閃爍,須臾,色彩穩定下來,陣中央飄起一條由各種純色塊構成的彩帶,色帶之間泾渭分明,互不幹擾,結果一眼明了。

葉辰簡單介紹了各種顏色形狀代表的天賦,剛剛還看得一頭霧水的衆人,瞬間目光都集中在葉寧仁身上。

“僥幸,僥幸。”葉寧仁被看得不自在,略顯局促道。他也沒想到,他土元力竟然達到中上資質,其餘也有中下水準,有葉辰這個大侄子在旁幫襯,長生不老他是不指望,多活個幾十上百年不是奢望,他心中別提多樂呵。

“大伯娘。”見衆人都沉浸在喜悅羨慕中,葉辰不得不出聲呼喚下一位。

葉寧仁臉上閃過可疑的紅色,随後快速退出天賦測試陣,只當這事從不曾發生。

邱氏好笑地看了眼老伴,等天賦測試陣回歸平靜,這才帶着一絲不安入陣。

“火元力中等。”

邱氏瞬間心安。據葉辰介紹,中等天賦只要按步就班修煉,延年益壽不在話下,如此,她就可以多陪伴家人幾年。

下一個輪到白氏,她一樣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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