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發生這事之後, 葉辰再次找上洪六。他們對機密信息或許沒有渠道了解，于小道消息搜集上卻極為擅長, 但凡城裏最近發生何事，他們都知之甚詳，想要了解這些, 找他們準沒錯。
将晉岷縣各處動向落在眼中，确定沒有異動之後, 葉辰即刻返回北荒農莊。
此時已經迎來炎炎夏日，一踏入北荒, 溫度驟然升高一截，哪怕葉辰刻意避開高溫期, 選在傍晚時分, 熱浪依舊撲面而來，直至踏進農莊最外圍防護林帶，方才逐漸驅散熱意, 可見露草附帶控溫效果有多顯着。
葉辰不常在農莊上待，本該發揮大用的雲雨訣被棄之一邊，實在有夠浪費。想及此, 回莊園途中, 他沿路順道施展此法訣, 原本被強烈日光照射一整天, 略顯蔫吧的草木，經了木元力滋潤，紛紛昂起頭, 變得神采奕奕，個別生長期短的作物，甚至直接拔高一截。
這邊是熟地，種了一年多，莊稼大抵适應當前環境，雲雨訣只是錦上添花，加快生長速度，對于那些今年剛開墾出來的生地來說，雲雨訣卻至關重要。
發現雲雨訣在農莊一區試驗成效顯着，隔日起，葉辰就将目光轉到農莊二區上。
這邊種的多是能飽腹耐旱作物，粗糧所占比重極大，即便葉辰所選已是市面上最優品種，口感還是不如細糧，不值幾個錢。
雖則如此，葉辰依舊讓人大面積種植，不為別的，只是未雨綢缪罷了。
沒事自然一切都好，葉辰大可把這些粗糧賣出一部分，再從外界購進細糧，一旦發生變故，這些就是救命糧食。
乾坤珠內大片碧靈谷不日即将成熟，這點不假，想也知道，葉辰不可能拿這當日常口糧無償發放給下屬，儲備足夠糧食也就非常有必要。
別看葉辰時常冷眼看世界，在這上面比絕大多數大越朝人都要來得大方，君不見那些為大地主幹活的長工莊丁，吃不飽穿不暖的都不在少數，葉辰這邊至少基本溫飽能得到保證，莊丁不知有多感激。
不過升米恩鬥米仇的事情并未發生，葉辰一早就定下規矩，他不在時，自有葉午葉酉負責監管，想要偷奸耍滑不可能，一次警告，兩次處罰，三次直接送走，半點不留情面。
因此，壓根就沒人敢混日子。
有罰自然有賞，如此賞罰分明，隊伍才能保持活力，不顯得那麽死氣沉沉。
站在新種不久的沙地上，葉辰一個雲雨訣下去，得到木元力滋潤，原本稀疏的綠意一下變得稠密。生命力還沒耗盡的種子争相破土而出，遠遠瞧着像在沙地上鋪了一張草毯，只有近看才能發現其實不是，植株遠沒有這麽密集，縱然如此，也足以讓人欣喜。
就這還只是開始，葉辰嘗試着将雲雨訣施展到極致，一次不夠就兩次、三次……幾經試驗，總算讓他摸清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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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雨訣并非施放得越多越好，在一定時間內各種作物有着各自承受限度，一旦超過這個度，就會适得其反，等到那時，雲雨訣所提供的木元氣不再是補品，反而成了催命符。
為此，好幾塊地作物成了犧牲品。
望着腳下迅速衰敗枯萎的莊稼，葉辰謹記教訓。草木如此，人也一樣，再好的東西也要适可而止，不能無止境服用靈物。
好在人自帶預警機制，補過頭身體會感覺不适，倒也不用太過擔心。
葉辰心無旁骛在農莊忙着試驗雲雨訣功效，外界卻早已瞬息萬變。
先是程家被肖瑾琰派出的石青敲下一大塊肉，讓他們心痛不已，連帶着溫家也被刮了一層，不僅溫大夫人近期日子不好過，就連程二夫人也是諸事不順。當然，程二老爺更是沒能逃過，夫妻兩個最近都閉門謝客，于家中修身養性，一應交際應酬全推了。
接着位于大越朝中南部飛鶴山脈傳出大型元玉礦現世消息，珍寶閣元玉兌換業務受到短暫沖擊，之後趨于平穩。
葉辰浏覽完肖瑾琰派人送來的消息，神情并無波動。這事早晚都要發生，他一早就有預料，因此絲毫不驚訝，他只需知道一點，不管市面上出現多少元玉，珍寶閣元玉兌換玉石業務不會因此而垮即可。
無他，只因不會有人嫌元玉多，而哪怕衆人修為日深，有能力從玉石中提煉出元玉的只怕也沒幾個，這門營生就不會斷。而且，很大可能玉礦會随着此方世界力量體系複蘇而日漸增多，到那時，珍寶閣業務說不定會不降反升。
雖則如此，葉辰依然感受到一種緊迫感。他在發展，別人亦有各自際遇，切不能得到一點小成就便沾沾自喜。
消息傳到他這邊耗時頗長，想必此刻飛鶴山早已各路豪強雲集，葉辰并不打算過去摻一腳，那是各大勢力較量之地，他一個小家族出身之人實沒必要參與進去，那樣只會得不償失。
葉辰個人實力強悍，這點不可否認，卻遠不到以一敵衆的程度。在平衡沒打破前，其他人或許會因忌憚他以及肖氏一族，而不會輕易動葉家，一旦他行事過于張狂，各家自不會坐視不理。
這種場合，也就肖瑾琰能插一手，家族勢力不夠雄厚的只能在旁看個熱鬧，就算這樣，還得小心避開，以免卷進紛争。
收到消息不久，碧靈谷如期成熟，放在外面需要動用大量人手進行收割晾曬，乾坤珠內卻不用。
葉辰神念一動，谷穗便從稻杆上脫落晾幹收入儲藏室，稭稈則是留出一些作為流焰等口糧，其餘連根帶杆一起翻耕入靈田，肥田的同時，一部分重新化作元氣散入乾坤小世界。
可惜，葉辰只有在乾坤小世界才能體驗一把當“神仙”的美妙感覺，出了乾坤小世界，他還是之前那個他，一切都得靠自己，動動念頭什麽都能達成的神仙日子一去不複返。
葉辰沒忘之前打算，碧靈谷一收獲，他就即刻啓程前往晉岷縣。
當天傍晚，碧靈谷就被煮成米飯端上桌。
“辰兒，這是什麽米，味道這麽好？”白氏到底是大人，尚能忍得住，其餘半大不小的孩子只差把頭全埋進飯碗，可見這帶着淡綠色澤的米飯有多誘人。這還算好的，有那小的更是只知扒飯，連菜都忘了夾。
“這是靈米，以後都用它煮飯，感覺難受就停下，改為普通糧食。”葉辰對此不以為意，淡淡地道。
碧靈谷煮成的米飯色香味俱全這點不可否認，但造成這一幕的不僅米飯本身，其中所帶元氣也不能忽視，人本能會追逐這些，就像他送給家人人手一份元玉，不管男女，就沒人不喜歡。
白氏手一頓：“靈米？”
“嗯。”
“那不是要費很多錢？”
“沒花錢，機緣巧合所得。”葉辰實話實說，只是并未全盤托出，甚至他連碧靈谷名稱都沒告知。乾坤珠來歷終究不太光彩，盡管葉辰自己不在意，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盡量避免為好。思及此，葉辰頓住，目光一一掃過在座兩家人，“不要往外亂傳，自己知道就好。”
衆人點頭應下，随後，白氏等人露出不贊同神色。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他們也就罷了，怎麽能在小孩面前提這個，他們可不知道輕重，無意間透露出去怎麽辦？
想到這，繼葉辰之後，葉寧仁再次出言告誡。在場衆人忙不疊應是，膝下有不懂事小孩的父母更是保證回頭好生跟他們說，務必保證不外傳。
葉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以後家裏好東西只多不少，衆人必須适應，要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他就要考慮削減供應。
“小辰，你那夠用嗎？不夠的話我們少吃點沒關系，得先緊着你來。”說這話的自然不是白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葉寧仁。
到底當過許久村長，平時又管理着葉氏一族族務，相較其他人，葉寧仁考慮得更為長遠，他深知如今跟之前不同，培養出一個高手，遠比将資源均分，出一大批能力平平不上不下的修士更具發展潛力。
“夠了。”
葉寧仁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似是想起什麽，問道：“肖瑾琰那邊要不要送一些？”
“這個不急，等下回見再送不晚。”葉辰清楚，肖瑾琰興許還沒弄到靈食，供修煉所需元氣卻是不缺。
“你心中有數就好。”葉寧仁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話鋒一轉，道，“農莊那邊拾掇得差不多了吧？過陣子我們就搬過去。”
葉辰神情一頓，他沒有拒絕葉寧仁的好意，點頭應下：“好。”
早不搬晚不搬，偏選在此時，不用想也知道，葉寧仁這是在為葉辰考慮，省得葉卯這類事情再次發生，拿他們威脅葉辰，可比用範氏一家脅迫他管用許多。
晉岷縣自成一體，這裏外來勢力很難插入，又有人近身保護，按說不必如此，卻無法保證他人不會狗急跳牆。真要有個萬一，只怕到時候後悔莫及，與其等到那時再來懊悔，還不如現在就進入葉辰控制領域。
這麽一想，北荒還真是個好去處，出了農莊，遍地黃沙，視野極其開闊，有人闖入輕易就能發現。更別提茫茫沙海本身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出入路徑非常有限，如今又多了一道防線，隐藏在沙下的毒蟲可不是擺着好看。
沒有柳大夫這樣對此道頗為精通的醫生坐鎮，人少還好，人一多，想要不出意外都難。沒看當初肖掌櫃帶隊過來，都有人受傷，那可是大部分都是精銳士兵，非一般護院可比，更不要說尋常人等，想要不折損人手，可能性只怕微乎其微。
本來白氏等人并未想到這些，經葉寧仁這麽一提醒，立刻回過味來。邱氏還好，白氏那真是一刻都不想等，被葉辰攔下，沒必要如此着急忙慌，那邊還沒準備妥當，這頭也沒安排好，搬家還好，關鍵在于他們不僅僅是搬家。
先不說葉耀幾個學習問題，光豆腐坊和鋪子交接就要好生斟酌一番，總不能随便找個人就交托出去不是？
況且事情還不止此，最為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将葉家親戚一起打包進駐北荒，問題是這不可能。
北荒那是什麽地方，生活在平原中的百姓哪個不知？
以前衆人都談之色變，現如今就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大家恨不能遠離攻擊性日益增強的野獸威脅，一個個都想方設法進入有城牆保護的城池當中。縣城州城大多人都不敢想，哪怕進入小鎮子也好，那裏人多不說，還有官府派下的官差，即便就那麽幾個，也能給他們壯膽。
大越朝宗族觀念非常強，除卻葉氏一族現有人員，以及情況較為特殊的葉含真一家外，餘者縱使跟葉家關系不錯，恐怕也不會跟他們一道進入北荒。
衆人心中各自有着衡量，在當家作主和寄人籬下之間選擇，不用說多半都會選擇前者。至于那少數情形，是出于當下狀況而言，不過葉家親戚大多沒多少見識，只怕不會有人考慮得這麽深遠。
看在白氏等人面子上，連範氏一家葉辰都沒有徹底棄之一邊，不聞不問，其他跟葉家來往密切的親戚，他就更不可能放棄。
原本葉辰打算派人對各家進行保護，最後放棄這個想法，麻煩不說，還會導致力量分散，被人各個擊破。
肖瑾琰不期然躍入眼中。
葉辰不想整天防着這個防着那個，這太累，兼且被動，還不如直接就将人拒之門外，他這邊沒有那麽多人手，肖瑾琰手中有！
鎮北府和晉岷縣相毗鄰，最近邊界距離晉岷縣城不到百裏，說實話将其納入勢力範圍相當容易，之所以一直沒動，不過是不想打破平衡罷了。
當然，葉辰也沒想過将晉岷縣變成肖家屬地，其他地方都可以讓出，唯獨晉岷縣不行，他可不想給自己弄來一位祖宗。
葉辰決定雙管齊下，一邊向肖瑾琰借用人手，一邊在本地招募人員組建護衛隊，當然名義上自不能這麽說，理由多的是，随便找一個就是。
收到信後，肖瑾琰微覺詫異，葉辰權力欲望不大，更注重的是自身實力提升。過後稍一思索，他便明白，以後或許是強者天下，現在個體修為并沒拉開如此巨大差距，用人海戰術就能把當前高手堆死。
衆多勢力這麽執着于延攬高等戰力，只不過是作為戰略武器威懾他方，必要時用來偷襲，甚至與萬軍叢中取敵首級，但想要直接用他們對付競争對手乃至仇家，覆滅一方勢力，很明顯，眼下還沒人能達到這個水準。
沉吟許久，肖瑾琰有了決定。葉辰要的人手不多，雖然打着他的旗號，但那只是暗下，明面上這些人跟慶安侯府和鎮北軍都無關。
晉岷縣不歸屬鎮北府，卻在鎮北軍勢力涵蓋範圍內，葉辰這等扯虎皮拉大旗的事，肖瑾琰并不介意。
西北州沒有成規模邊軍存在，又遠離皇族權力中心，是附近兩支邊關守軍眼中大肥肉，早晚要被兩者瓜分，再加上其他可能摻上一腳的勢力，以後局面只怕會亂，先拿下晉岷縣，就算并非直接落在肖家手中，也好過什麽都不做。
晉岷縣地方駐軍不多，戰力更是無法與鎮北軍相較，再說又不是真要開戰，只是震懾一下，不讓地方守軍以及縣衙插手其中，并不需要太多人手。
經過權衡，肖瑾琰最終派出三中隊騎兵。這次就不全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不過無一例外，都是軍中好手，其中還有兩小隊修士。
不過區區一個地廣人稀的偏遠縣城罷了，哪怕因着此前這裏有許家在，比同類縣城繁華，人口相對多一些，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畢竟那只是一個後妃家族，兼且族內争鬥激烈，內耗相當嚴重，又離開一年多，只留下一幹族人仆從管理産業，不足為懼。
沒有許家，晉岷縣本地鄉紳富戶壓根掀不起多少風浪，縣令又新上任不久，對縣衙把控力不足。
這種情況下，葉辰要還拿不下，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當前局勢複雜，肖瑾琰自是希望同盟越多越好，不管從何種角度考慮，葉辰都是眼下最合适人選。對方個人能耐如何他非常清楚，但若只是小聰明，連這麽有利的局面都擺不平，那肖家以後就得考慮另換合作方式，将才和帥才之間區別大了去了，更何況還只是勇将。
肖瑾琰行動力十足，決定一下，就開始調派人手，不到一天便全員敲定。
與此同時，葉家衆人正忙得腳不沾地，收拾家當，采買物資且不說，光店鋪和豆腐坊事務安排就夠人傷腦筋。
忙歸忙，葉辰也沒忘記此行正事，稍一有空，他就派人去許府送信，同許彥青約在清源酒樓見面。
“這是？”望着桌上一袋泛着瑩瑩光澤淺綠米粒，許彥青神情微動，心下有了猜測，卻又不敢百分百保證他的想法無誤，看向葉辰的目光不免帶着些灼熱之意。
“靈米。”葉辰沒有隐瞞，“數量不是很多，你拿去釀酒，每種都釀一些先試試，若效果好，咱們再坐下來仔細商談合作方案。”
說到這，葉辰停住，拿起茶碗抿了一口，這才接着道：“釀酒用靈米我一會讓人送過來，這袋你拿去自用，暫時不要宣揚出去。”
許彥青自無不應，臉上笑意止都止不住。許家現在最缺的就是這些，五色參雖好，奈何數量實在太少，哪怕他加大力度搜集，也沒弄到多少，又要先緊着祖父父親，他都舍不得吃，更別談其他人，現在多了一種提升體質的靈物，他如何不喜？
高興過後，許彥青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小玉盒，只酒盞大，推到葉辰面前：“這是你要的參籽，不多，只有十餘粒。”
葉辰打開看了一眼便收起，兩人這麽熟，用不着客氣來客氣去，略作思考，道：“眼下不是進入傳功塔最佳時機，大概還要等一兩個月，元玉放着不用也是浪費，你可以高價賣出換成玉石再找我換元玉。”
葉辰沒提降低兌換比率，而是換了種方式，他這是明擺着給許彥青賺取差價機會。只是這方法雖好，卻潛藏着隐患，東府許家實力大不如前，又無人成為修士，沒法同肖家相提并論，安全上必須格外注意，不過不出晉岷縣倒是不用太過擔心，盡管如此，葉辰還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大肆宣揚，找一些可信之人合作即可。”
若說此前許彥青笑容滿面，那此刻就是大喜若望。
珍寶閣用元玉兌換玉石一事大家都知道，但沒門路沒關系之人就只能拿到最高價，同最低價之間差價巨大。這裏面大有文章可做，即便按葉辰所說，不大肆宣傳，但只要稍稍放出消息，許彥青也能大賺一筆，這可是直接賺取元玉，來錢之快遠非衆人所能想象，哪怕極為暴利的焰酒都遠不及。
許彥青到底當了多年主事人，縱使不在葉辰面前刻意掩飾情緒，也不會長時間沉浸在喜悅之中。樂過之後，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同時跟葉辰保證不會給他惹事，免得其他人聞風而來，打攪葉辰清靜。
葉辰對此不置可否，既然他已落入有心人眼中，那離他聲名遠播也不遠，估計不出十天半月，晉岷縣有點實力的家族只怕都會知道，他跟珍寶閣之間除開肖瑾琰之外的關系，到時候找上門來的人只怕不少。
不過能晚一天是一天，許彥青的好意葉辰心領，又聊了會，等事情全部談妥，他起身告辭。家裏事情多且雜，他還真沒多少時間跟人閑談敘舊，晉岷縣城作為離北荒農莊最近的城郭，以後兩人多的是機會見面，沒必要非得趕在這一時三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