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驚鴻【正文完】 原來,這才是他最後的報複

封屠山上殺聲獵獵, 雪亮劍光與寒風交纏于一處,攪弄出濃得散不盡的血氣。溫離單手支劍,半跪在屍山前。一道暗紅色的鮮血順着劍身流入地面, 冰雪被滾燙稠血化開, 融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色。

方才那場不辯敵我的殺伐太甚,他內力激漲如洪, 真氣激蕩間,幾處關竅內的金針搖搖欲出,此際雖執劍在手,但被強封住的神智已有些複蘇之意。

溫離視線混沌不明,朦朦胧胧間, 看見一個人影踏着滿地血水走來,他殺心未定,下意識站了起來, 然而寒風拂面, 一縷冷香穿過濃重血腥味湧了過來,他握劍的手一怔,渾身殺意随之散去, 由着那人牽住他,踏過血流, 來到一遠離殺戮的寂靜之地。

山高風急,遠方小鎮上紅燈籠遍結長街,還有不到十日,便是塵世除夕。

霜明雪望着溫離,輕聲道:“現在就只剩下你和我了。”

溫離瞳仁黑凝凝的, 尤盛着散不盡的煞氣,微一眨眼, 兩滴血珠就順着睫毛滾了下來。在這漆黑夜裏,他這模樣便如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霜明雪用衣袖替他拭淨臉上血水,及至這張臉恢複了點人樣子,才撫向他後腦。

控制他心神的金針被拔出的瞬間,溫離悶哼一聲,氣松力洩,半跪下來。其時思緒一片空白,全然想不起發生了什麽。聽見下頭一團厮喊,啞聲道:“山下是什麽聲音?“

霜明雪靜靜地看着他道:“屠魔殺聲。”

溫離本就煞白的臉冷了一冷,驟然起身回望。這個夜晚已到了最深沉的時候,周遭昏暗,他只看見一片刀光劍雨,以及魔教教衆的力戰呼救之聲。

霜明雪道:“敗局已定,教主現在過去也是無用。況且,如今對他們而言,你比武林盟更可怕!”

在這大廈将傾之際,他語氣未免冷酷的過了頭,溫離心中咯噔了一下,理智已覺察出不對,卻不願細想。

霜明雪不容他有半分喘息餘地,殺聲分明還遠,他看了一眼,便像将一切看盡一般:“護教陣法已破,要不了多久,岳其铮就能殺到風羅殿了。”

溫離呼吸一亂,聲音也有些失真:“這些人都是你引上來的?”

霜明雪沒有回答,他已無須再答。

溫離瞳孔一緊,尤是難以置信:“你回教以後一直同我在一起,何時向他們通風報信的?”

霜明雪道:“該通傳的東西,桑雩一早便替我遞出去了,說起來,最該謝的還是教主,若非你予我堂主之位,我未必能這麽快摸清這魔窟上下的關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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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話一出口,過去種種不曾察覺的詭異之處,便如串珠般系在一起,須臾之間,溫離已洞悉其間陰私,只是現在明白,實在已經太晚。

他一手緩緩撫上劍柄:“你與岳其铮有殺父之仇,你傳出去的消息,他居然肯信?”

霜明雪道:“我若以魔教天鷹堂堂主的身份行事,他自然不會信。”

他只頓了一頓,釘在冰雪中的長劍已然騰起,攪弄出一片遮天蔽日的雪霧,溫離單手執劍,厲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霜明雪喃喃道,茫然不過片刻,便搖搖頭:“我是誰已經不重要。岳其铮所信的不是我,而是一個義字,其間心契,想來你也不會懂。”

溫離心中如燃烈火,卻強令自己冷靜:“我教有此大敗,全因這柄妖劍,你莫不是要對我說,連取劍之後種種異端,也一早就猜到了。”

霜明雪面無表情道:“是,早在我将藏劍地圖放出去的時候,便知道你會有這麽一天。”

“你怎麽會有藏劍地圖!”溫離聲音轉厲,電光火石間,他腦海中晃過一個可能:“葉流雲跟你是什麽關系?”

霜明雪目光一寒,語氣也冷了下來:“與你無關。”

溫離瞬也不瞬地看着他,自然不會錯過他眼中的細微變化,再開口時,已是篤定的語氣:“我知道了。你是葉流雲的兒子,岳其铮與你是同門師兄弟。”

話說到這個地步,才算是真相大白。霜明雪親眼見識過葉流雲拿到這柄劍後的種種遭遇,心中自然通明,他以此為底牌,布下天羅地網,哄騙着自己一步步走進去,最終造出一場慘烈不遜當年的滅頂禍事!

一念生出,飲魄劍在掌下铮鳴不止,似感受到他殺心熾烈,欲惑他再動幹戈。

溫離将劍往地上狠狠一慣,五指鷹張,将人抓到跟前:“霜少俠好手段,以前是我小瞧你了!這些事是岳千山同你商量好的?為了滅我聖教,你們合謀使的一手美人計?”

霜明雪拳頭握緊,眼中多了些切齒之意:“是我自己的主意。”

溫離眼角肌肉猙獰一跳,掐着他的手松了又緊:“沒人指使你為何要這麽做!”

霜明雪被他掐的臉色一白,生死攸關之際,他的神色反而平靜了下來:“我為什麽這麽做,教主不是應該最清楚?”

他花了十一年從往事裏走出來,卻不想轉眼又步入另一個無處可逃的絕境。初遇時不容拒絕的掠奪,七百多個日夜無休無止的折磨。絕望在心底埋了兩年,從未有消失的時刻,最終破發之際,便連同昔年舊事一起,結成了一道再也沖不破的魔障。

霜明雪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我絕不會讓這把破劍再現于世間!現在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溫離牙根咬緊,因強忍怒意,臉上肌肉不自然的跳了兩下,明知不該再問,可昨夜柔情尤在腦海,又怎能輕易割舍開:“所以這些全都是你報複的手段?你答應過我的事,還有昨晚……全都是假的?”

霜明雪道:“教主不是就喜歡這些談情說愛的把戲,我陪你玩到底就是。”

溫離胸口陣陣發涼,說不得是憤恨還是難過:“你我之間,你就沒有過半點真心?”

“沒有。”霜明雪冷冷道。

這兩個字甫一入耳,從前插進心裏的鋼刺瞬間化作寒刀,淩遲一般在他身體裏亂砍亂斫起來。溫離眼角一片通紅,痛得幾欲發狂。然而對上霜明雪沉寂的眼睛,卻又失了發洩的底氣。只覺先前甘之如饴的往事盡數化作苦水,一股腦倒填進心裏。

“你覺得痛麽?”霜明雪輕聲道:“你現在感受到的煎熬,還不及我之萬一。我在這種痛苦裏過了兩年,當初你直接殺了我,我也不見得會這麽恨你。”

四目相對之間,溫離想起霜明雪第一次刺殺自己的場面。

那時他眼裏的仇恨已經濃得化不盡,這樣的人留在身邊,無異于卧榻懸刀,實在不是上上之舉。然而自己鬼迷心竅,不僅不加以理會,還把他無力的反抗說成床帏間的情趣。

溫離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但那個時候,卻連動一動殺心都覺得不應當。本以為是為貪歡之故,如今虛相破盡,他才算明白過來,種種異狀,不過皆因舍不得。

似乎自見霜明雪那一日便是如此,放不下,忘不了,舍不得。一直以來,他強勢霸道無以,看似在這段感情中占據上峰,但舍不得這三字已化作生殺予奪的繩索,早在一開始就交到霜明雪手中。可笑自己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生生縱着他,将自己一步步拉到退無可退之處。

溫離慢慢放開掐着他的手,勉強笑笑:“現在你大仇得報,滿意了?把我的真心踩在腳底下,是不是很痛快?”

霜明雪搖搖頭:“我不是你。”

溫離盯着他冷浸浸的眼睛,因痛到極處,聲音帶着微微顫意:“你既然這麽恨我,之前我神志不清的時候,為什麽不動手?”

霜明雪道:“我自然要殺你,但不是在那種時候。”

他左手一動,釘在雪地上的飲魄劍破冰而出,掠過他的手腕,最終落到溫離面前。幾乎就在他手腕被劃開的瞬間,橫在他掌心中的蠱花褪色般淡了下去。飲魄劍上的鬼目寶石噬盡他腕間血,迸出數道刺目無以的寒光,似有一只看不見的手猛然攀了上來,牽引着溫離握住劍柄。

溫離為此劍所控已非一日之事,爆湧的血氣尚未沖上腦海,他便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快走……”他斷斷續續道:“這把劍又……”

擡眸之際,他渾身一震,目光竟定住了

——須臾之間,霜明雪已手持一柄無名長劍,落于骷髅羅剎像上。骨冷神清,姿如鶴柏,漫天飛雪萦在他周圍,好似一團缭繞雲氣将他輕輕托起。溫離神思一恍,神魂已然回到兩年前,周遭一片虛無,眼中所見,心中所念,唯有這一片豔驚四座的絕世華彩。

“你的武功……什麽時候……”

霜明雪沒有回答。清冷的聲音被寒風送了過來,內力之深,遠逾他當初所料:“那晚多謝教主不吝所學,我苦思許久,今日特來領教。”

溫離腦海陣陣暈眩,無數亂象扯着他,欲将他扯進一團血色裏。他心知一旦被劍靈控制,後果便無法預料,硬是掙出一分抵擋之力。然而霜明雪的聲音明明白白的落入耳中:“你若對我有一分歉疚,這便是唯一的補償機會。此戰過後,恩怨兩清。”

他身形微微一顫,抵抗之心一動,勁力也随之散去,由着這聲音,将他拉進一團混沌之中。

“砰!”一記冷箭直朝桑雩面門而來,未到跟前,便被岳其铮一劍斬落。這場血戰伊始,桑雩便一步不落地跟了過來,所攜侍衛雖貼身周旋保護,但刀劍無眼,一路上來,他也受了些零零碎碎的輕傷。

以他的身份,若是折在這裏,又是一場禍事。岳其铮持劍擋在他身前,分神道:“我們的人已經找過一通,但還沒找到他,許是他先一步離開也未可知。百裏殿下,你不如找個安全地方躲一躲,一有消息我便着人報你!”

“他不會走的!”數九寒天,桑雩卻出了一身冷汗:“我有不好的預感,再不快點找到他,他只怕要……”

他急急收了口。但藏在心裏的擔憂之意,已快要從眼睛裏迸出來。岳其铮只當他是關心則亂,還待安慰,卻聽有人驚聲呼道:“那是什麽?”

在這舉目昏暗之際,封屠頂上居然出現一輪極明極亮的彎月。夜風徐徐,月影爍爍。彎月不是天邊落下,而是有人以至純至高之劍意,于這天地間憑空造出。

衆人手中刀劍震顫不止,竟有将碎之虞。

岳其铮喃喃道:“……萬劍朝宗。這是我淩霄門鎮派之寶,百年之間,唯有開山祖尊練成過。當年我師叔葉流雲為飲魄劍所累,師祖本打算豁出畢生修為習此劍法,但功法未成,師叔一家便已遭逢不幸。”

桑雩見他神情有異,心裏一沉,脫口道:“這劍法有什麽古怪不成?”

岳其铮轉過頭與他對視:“舉凡劍法皆為殺人術,但萬劍朝宗,卻是破魔之法,傷不了人,只能斬盡不該存于世間的邪魔妖物。”

桑雩聲音發顫:“用了它……會怎麽樣?”

“身死魂滅,連來世都……”岳其铮五指不自覺握緊,似不忍般輕輕搖了搖頭:“師祖已仙去,當年見過這套劍法的只有師叔和……我小師弟!”他臉色陡然一變,難以置信般擡起頭。

遠天之上,那輪月影忽如星矢一般疾疾流墜,砸出一陣金石相擊的巨響。

屹立百年未倒的骷髅羅剎像,于這雪亮劍光過後,戚戚寒夜當中,轟然倒了下來。

溫離恍若未聞,直到一股滾燙鮮血順着劍柄流向他掌心,他才從混沌中醒過來。

可甫一睜眼,他只覺自己又掉進一場噩夢之中。

那柄魇殺無數亡魂的妖劍已被人斬斷,僅存的斷刃被他握着,深深刺進面前之人心口。

霜明雪白衣遍染,立在一團撲簌不休的雪霧當中,本就白慘慘的臉上已無半點顏色。他像是不知道疼一般,覺察到溫離的目光,竟還擡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過後,他緩緩按住胸前那截白刃——幾乎就在他擡手的瞬間,溫離便猜到他想做什麽,他急忙松手,但霜明雪奪劍之心決絕,一拽之下,攥出滿手鮮血。

溫離這一晚內力大損,此番從劍靈的控制下掙脫出來,已有些內息枯竭的僵态,失了這相持的力量,便直直倒了下去,肩膀磕在堅實的冰面上,咳出滿口污血。霜明雪沒有再看他,只艱難地彎下腰,撿起地上斷劍,抱進懷裏。

劍身相觸之際,陣陣哀嚎自斷處湧出,化作呼嘯風雪,蕩入天地之中,風聲無盡,哀嚎也似永無盡頭。

霜明雪眼中盛滿厭憎,身體卻緊繃起來:“……劍靈未死,還需有人投身鎮劍。”

他渾身披血,分明已到了油盡燈枯之時,說出口的話也輕如落雪一般。然而這喃喃自語落入溫離耳中,卻激的他心口颠撲一跳。

“明雪,你……”

他從疼如撕裂的嗓子裏掙出幾個字。

霜明雪睫毛上的雪已凝之不去,連呼吸都微不可察,唯有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還閃動着些許光彩。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桑雩呼喊他名字的聲音。

霜明雪目光未變,唯有身體輕輕顫了一下。他撿起那枚先前困住溫離心神的金針,走了過去。溫離擡手欲擋,反被他抓住手腕,兩人相貼之處一團冰涼,幾與凜凜風雪相當。溫離神情劇烈一震,用盡全力坐起身,欲抱住他。

霜明雪眼神異常平靜,雖望着他,卻如看陌生人一般,說出口的話,也不近人情到了極點:“攔住他們,別傷人。”

他聲音裏帶着決絕之意,溫離身體雖僵态未消,但強行運力,未必不能掙出來。只是這只色如冰雪的手忽的撫上他的臉,指腹輕觸如吻,帶了些許往日旖旎。

溫離只一晃神,後腦便是一痛。視線的最後,乃是霜明雪艱難起身,決絕朝骷髅橫陳之處走去的背影。

骷髅羅剎像後面藏的一座冶煉房,多年前畢虜大師便是在此處融盡畢生之作,化出一柄絕世寶劍。

只是此間荒廢多年,早已不複往日輝煌,若非有人一早在冶劍池中注滿火油,分明可稱死地。如今死地烈焰再起,較之當年更為輝煌。霜明雪的背影忽隐忽現,終是于那烈火燃燒之處徹底淡去。

桑雩趕上來時,只看見一道長長的血印橫在地上,風雪太急,撲簌簌的雪沫已掩住大半。溫離以手撐劍,半跪在地上,腳邊散着幾根亂戰時被人起出的金針。

他今夜殺了太多的人,劍上所染盡是魔教教衆的血,因而此際被圍,也無人趕來相救。高手交鋒,若存容情之心,便已入敗境。此際他雖徹底醒轉之時,卻已渾身帶傷,內力耗盡。衆人将他團團圍住,岳其铮一劍橫過來,厲聲道:“他人呢?”

溫離腦海轟然一炸,竟無視橫在脖頸上的利刃,猛然看向遠處。桑雩見機最快,見他視線一轉,便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

冶煉房中鐵門已關,只見熊熊焰光,桑雩嘶喊許久,卻無半點回響。

此時的補救,便如溫離後知後覺的悔恨一般,已是來得太晚。

桑雩臉上滿是淚水,全然忘記他用了挽驚鴻,本就沒有生路,甫一回身,便扯着溫離衣領厲聲嘶嚎道:“你看着他尋死,你眼睜睜看着!為什麽不攔住他!你知不知道!一旦用了這劍法,他就會身死魂滅,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喊得聲嘶力竭,激憤交加之下,竟生生從腔子裏嘔出一大口血。這副着血困獸的模樣,竟意外與當年的霜明雪重疊在一處。

那早已為他所遺忘的泣血詛咒,也随之響起。

——“我要讓你身敗名裂,衆叛親離,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獄裏。”

他怔了一瞬,忽的笑了出來,笑聲癫狂無以,已到了駭人的地步。到了此刻,他才知自己拼了生死榮辱不要,求來的恩怨兩清後頭,藏的是永世不再相見。

溫離握緊他留下的扇子刀,只覺大夢方醒。

原來如此。

原來,這才是他最後的報複。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在大家開學前趕完了大結局~(可以祈到長評麽?貼貼jpg.)

不出意外明天就會開始更新現代篇。

雖然不是全文完結,但還是想說幾句,感謝陪我到最後的小天使(鞠躬),這篇文連載前期幾乎是單機狀态,導致我一度很沒自信,上夾子的時候忽然擁有這麽多認真看文的評論,之後也有很多小天使在等待,超開心的,那一天甚至覺得自己能日更一萬(你不能),非常感謝你們

這輩子他們在最不合适的時候,用最糟糕的方式相遇了,be的沒有挽救餘地。但假設當初渣梨換了一種方法去攻略,他們的人生大概又有不同。

上輩子的事塵歸塵土歸土,格盤之後一切重啓

番外肯定沒有正文這麽長,應該就是個單戀變雙向奔赴的戀愛小甜餅,如果可以,請陪伴他們走完這一生呀

感謝在2021-08-24 03:16:13~2021-08-25 11:12: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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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嚴霜盡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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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驚鴻【正文完】 原來,這才是他最後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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