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桃罐頭
第二天，向陽高中正式開學。
而這天，也是渝港城大多數學校開學的日子，一早上就兵荒馬亂。
洗漱吃過早餐，宋為和開着那輛老式的銀灰送貨車，載了三人去學校。
南櫻住校，後座放着她的所有行李，裝了兩個行李箱。
宋榮宗顯然沒睡飽，歪歪扭扭坐在後面長座，小學的校服都穿得歪七扭八，一路上哭鬧個不停，不時用兩條腿蹬腳下。
宋為和低聲勸了幾句，沒用，最後同意他玩手機才消停。
中途還因為宋榮宗緊張鬧肚子，半路停了下來，宋為和帶着他去上廁所。
“死胖子就知道折騰人，煩死了！”
眼看着時間快到，宋馨柔有些急，在路邊都忍不住跺着腳。
南櫻雙手抱着胳膊靠站在一顆樹邊，聽着街邊的大大小小的吵鬧聲，安靜地等着。
等宋為和帶着宋榮宗回來，先送他到學校，然後再送兩人到學校時，已經快到早自習的時間。
兩人到的時候，向陽高中的校門口零零散散地停着各式小轎車，校門口大開，還有不少學生騎着小電動後座載人悠閑地開進去，身上連校服也沒穿。
門口的校衛偶爾掃幾眼，管得很松，看見不穿校服的也不管。
“我去，早知道不着急了。”
宋馨柔慢下了腳步。
宋馨柔不住校，她先走，沒幫南櫻搬行李，臨走還拿了她的物理冊子準備趕去教室抄。
南櫻推着行李箱往宿舍樓走，宿舍樓靠近食堂，南櫻被分配在三樓303。
把東西搬上去就走了下來。
早自習鈴聲已經打響，教室裏坐了不少學生，但依舊吵鬧聲不斷，充斥着各路牛鬼蛇神的聲音。
男生們在座位過道間打鬧瘋笑着。
筆記習題冊在空中嘩啦啦地抛來抛去。
南櫻背着書包進來時，教室裏的人喧鬧的教室裏聲音明顯一小，打鬧的幾個男生紛紛互相傳着眼色。
女生們也看着。
周圍隔了好一會，聲音才逐漸又響起來。
南櫻随便找了後面空的座位坐下，低頭拉開書包掏着書。
旁邊坐着個圓臉的女生，似乎沒意識到旁邊會來人，明顯吓了跳，看了她好一會，小聲地說：“你好。”
聞言，南櫻轉頭，對她輕輕點了下頭。
向陽一中新開學的第一天是升旗儀式兼年級大會，需要全體搬椅子去操場，全班在班主任的帶領下走了下去。
正午太陽高懸，主席臺上副校長推着眼鏡，聲情并茂地吹噓着本校上一學期全城聯考，區考榜都上了幾個學生，各種社會活動受到了哪些媒體采訪，教育局活動又落實的如何等等，反反複複。
但沒什麽人聽，連老師都在發呆，底下鬧哄哄的，男生們開着葷段子偷偷抽煙打游戲，女生們則聚在一起打扮，聊各種八卦。
上學期的聯考成績單被發了下來。
幾個女生翻看着，在底下竊竊私語。
“理綜滿分，文綜只差五分，語數外也都沒扣幾分，統考第一，好厲害啊。”
“要不怎麽是校長親自過去挖的人呢，不僅免學雜費，獎五萬塊，還多給了一個入校名額。”
“難怪前兩天報名的時候校長都過來看。”
“咱們這個破學校有什麽可稀罕的。”
……
一個女生扭頭看了眼前面低着頭看書的女孩。
穿着藍白校服，背影纖細，柔軟的頭發束在腦後，穿着白色運動鞋的右腳墊着凳子欄杆抵着地面，從始至終都在安靜看書，沒有擡過頭。
看起來有些個性，不像那種一般的好學生。
黑色發尾間隐約露出的脖頸白皙纖細，皮膚在陽光暴曬下都白得發光，周身有種淡淡的清冷的氣息。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有什麽厲害的，高一的題目簡單，這學期全理就不一定了。”
“也是……诶诶诶你們看，渝港高中的那個校草也進了百名榜诶！”
“好棒，要是能跟他做同學就好了。”
“渝港高中那種名校，你還是做夢比較快。”
後面的女生們又笑鬧起來。
太陽太曬，南櫻看了一會物理書就合了上。
拿出上學期的聯考成績單。
第一名清清楚楚地寫着“南櫻”。
南櫻臉色依舊麻木而平靜，在百名榜的掉車尾看到一個“賀”字，稍片刻，擡手揉成了一團塞進口袋。
快到九點，冗長繁瑣的年級大會總算開結束。
同學們提着椅子慢悠悠地往教室走去。
第一節 課已經結束，第二節語文課按課時已經過了大半，班長去老師辦公室喊人，語文老師索性不來，于是就換成了自習。
全校大部分如此。
連走廊裏都是歡呼聲，學生們跑來跑去，打鬧，大叫着。
直到有校董過來，走廊這才逐漸消停下來。
有班委過來收作業，南櫻擡手抵着額，把假期作業交上去。
轉眼到了周五，最後一節課剛打完下課鈴，老師還沒走，教室裏就哄鬧了起來。
也不等老師走，就開始放肆地商量着待會去哪個網吧或者新開業的酒吧。
老師在臺上整理着教案，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南櫻低頭收拾好書包，準備回宿舍收拾幾件衣服回家。
剛要出教室，迎面有人突然跑進來，南櫻不防跟人撞了上。
男生結實的身體帶來的沖擊力讓她往後退了兩步。
“抱歉。”南櫻随口說了句，準備繞過他走。
但那男生卻沒有讓，忽然擋在門口，語氣帶着不正經的流裏流氣的。
“沒關系，新同學。”
南櫻擡起頭，看到是一個個高男生，校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裏面穿着件綠色足球衣，渾身濕透，明明長相是那種泯然衆人的臉，卻梳了一頭韓式的中分頭，咬肌有些突出，但因為身高的緣故，多了幾分壓迫性。
擋在門口基本上誰都過不去。
沒有讓開的意思，此刻看人的眼神也讓人有些不舒服。
明明隔着一段距離，隐隐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汗臭味。
南櫻輕輕皺了下眉。
她不認識他。
準确來說，她連班上大部分人都沒認全。
“呦呦呦，鵬哥這是幹嘛呢，老大一個人堵在門口不讓人姑娘進。”
“鵬哥欺負新同學啊？”
“去去去，你們懂什麽？鵬哥這是認識新同學你們懂嗎？”
教室後排一群男生忽然起哄起來。
被起哄的“鵬哥”笑了笑，臉上更顯得意，低頭看着南櫻，自顧自地開始做自我介紹：“新同學你好，我叫齊鵬，那天……”
男生話沒說完，南櫻就轉過身，從後面的教室門走了出來。
身後響起一陣男生們噓那個男生的噓聲。
南櫻回到宿舍，其他人還沒回來。
她打開衣櫃，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往包裏裝。
沒多久，宿舍門重新被人打開，幾個女生提着吃的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終于到周末了，我都快煩死那個德育老師跟班主任了……”
一看到她，聲音不約而同地一停。
南櫻拿了衣服，看看她們，點頭。
幾個女生沒說什麽，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說笑起來。
“哎，咱們宿舍明天去哪玩啊？”
“我知道有家新開的游樂場特別好玩，你們去嗎？”
“在哪？都有什麽項目？”
“行，去完游樂場我們再找個附近的飯店吃飯吧？”
……
南櫻背對着她們，彎腰把衣服都裝進書包，而後起身背上，頓了頓，眼睫垂下來，從旁邊桌上拿了宿舍鑰匙，而後走出宿舍。
門關上，宿舍突然安靜了下。
幾個女生面面相觑，突然，也不知哪個女生先開口吐槽了句。
“她好拽，剛剛連體委的面子都不給。”
“人家是學霸，是校長面前的紅人，才看不上我們這些人。”
“是呢，我們算什麽，舍友一周了也懶得我們。”
“要不是那五萬塊，估計人家也不想來我們這個學校吧。”
“媽，我不想在向陽待了，我想去渝港高中。”
飯桌上，吃到一半，宋馨柔吐槽着。
喬桂梅夾了口肉，瞥她：“為什麽？”
宋為和看她：“向陽不是很好嗎。”
宋馨柔于是憋了憋，還是說：“向陽明明就是個混子高中嘛，我在的那個班還是三班，全班都不學習的，還杠老師，學校學習不管，破規矩一大堆，德育老師跟變态一樣，上課不許我們低頭，下課不許我們睡覺，垃圾桶裏還不許扔垃圾！我都快要瘋了！”
當初搬來渝港時，以南櫻的成績，渝港所有高中都能上，但其他高中給的獎勵都沒有向陽高，喬桂梅就讓她們上了向陽。
喬桂梅哼笑了聲：“哦，人南櫻能受得了，你就受不了，你是什麽公主小姐？”
“……”
“就你這樣的，能進向陽都是沾了南櫻的光，還想上渝港高中？咱家倒貼錢人高中都不要。”
“……”
宋榮宗适時不厚道地大笑出聲，大聲地說：“姐姐是白癡蠢貨，倒貼錢學校都不要！”
宋馨柔臉上青紅交加，捏緊筷子，氣得不行，瞪了眼低頭吃飯的南櫻。
“……”南櫻覺得挺無辜的。
飯後。
宋馨柔把自己鎖進房間生悶氣，宋為和開着車去進貨，喬桂梅被人叫去打麻将，叫南櫻去看着小超市。
在搬來水馬街之後，喬桂梅就順便盤下了這條街前面的一個小超市。
面積不大，但東西都挺齊全。
南櫻坐在櫃臺裏寫各科布置的作業，等寫完後便合上書，耷拉個連帽衫，一手抵着額角預習下一周的課程。
頭頂的風扇呼啦呼啦轉着，不時有客人來來去去。
玻璃門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下來。
到了快十點，南櫻胃裏有些餓，擡手揉了揉，起身去貨架拿了一個杯面，還有一罐黃桃罐頭。
走回到貨架，算了算價格，從口袋裏掏出錢來放進收銀機，然後坐下撕開杯面蓋子，轉身去飲水機那加熱水。
等面的時候，南櫻坐回收銀臺椅子，低頭擰開罐頭蓋，一股帶着香精的果香發散了出來。
南櫻用杯面的小叉子叉了一塊黃桃送進嘴裏咬了口。
南櫻皺了下眉。
很甜。
南櫻沒有浪費，把黃桃吃光了，喝了大半杯水。
杯面好了，南櫻打開蓋子，慢慢吃起來。
期間有人進來買東西，南櫻只看了眼又低下頭去。
“買這些。”
女孩挑了些東西走過來放在收銀臺上，南櫻起身幫忙算價格。
女孩也是附近的住戶，看看她，又看了看外面，像是有些興奮，忍了忍，忽然開口，語氣有點激動：“诶，外面那個，你男朋友哦？”
“……什麽？”
南櫻正在掃碼，沒有聽見，擡起眼看她。
女孩只以為南櫻是在害羞裝作不懂，笑而不語地看着挺，沒再說話。
南櫻過了幾秒，給她掃了碼算好錢。
杯面有些涼了。
南櫻兩三口吃了，低着頭正整理垃圾時，門口終于又響起門簾的嘩啦聲。
餘光看到是一個高高的男生，也沒怎麽多看，語氣清淡地說了句：“歡迎。”
繼續低頭收拾着。
那男生在收銀臺前站了會，這才轉身往貨架走去。
南櫻整理好垃圾袋起身，随意看了眼貨架那邊的人，還在選，個頭高，比貨架還高了點，露出黑漆漆的頭發。
穿的似乎是黑T恤。
南櫻收回視線，低頭繼續翻看書。
直到那人在那邊選完，走了過來。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抱着堆零食放在收銀臺上。
南櫻擡起眼。
當事人沒說話，只是從這堆零食裏提起一個罐頭放在她前面，而後擡起眼，眼眸靜靜看着她，慢條斯理的聲音，慵懶動聽。
“這個，多少錢？”
南櫻垂下眸，看到一罐黃桃罐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