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認錯了
忽然間，有種溺水的感覺。
呼吸不上來。
南櫻的視線，從那罐黃桃罐頭上扯回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平靜答道：“四塊五。”
“都要？”她問。
“……嗯。”賀君持看着她，過了兩秒，視線落在罐頭上，從鼻腔裏哼出一聲。
南櫻低下頭，一個個掃碼。
賀君持重新擡起眼，看着她。
空氣靜默。
時而響起掃碼器的聲音。
南櫻很快算好，扯了袋子把東西都裝進去，然後結算，向後坐進高腳椅上，一邊給他報價格：“一共五十三塊九，掃碼還是現金。”
出票口咔咔咔的聲音傳來。
賀君持視線跟着重新落下，擡手從兜裏掏出手機，亮了付款碼。
南櫻順勢用掃碼機一掃，把袋子往前一推，正要取小票時，一只修長好看的手按住她的手背。
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難以掙脫。
掌心帶着淺淺的餘溫。
南櫻的手指細微一抖。
半晌，面無表情擡了眼。
賀君持低了頭，一雙黧黑如墨的眼眸靜靜看着她，好聽的嗓音略微的有些低：“我在渝港高中。”
頓了一下，再接着補充：“在高二七班。”
南櫻照舊表情不變。
只在他說完後輕輕蹙了下眉：“說完了嗎？”
“？”
“不好意思，要打烊了。”南櫻将手從他手底下抽出來，低着頭關收銀機。
那張漂亮的小臉上神情漠然。
賀君持沒說話，站在櫃臺外邊安靜地看着她，喉結輕滾。
許歸蹲坐在店外臺階上喂了好半天蚊子，正認真摳着腿，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許歸的動作一停，擡頭看到人，連忙起身像一只熱情的薩摩耶情感充沛：“老板，你回來了啊！”
賀君持只是偏頭瞥了他一眼，便提着東西跨進去。
許歸愣住了，看清賀君持手裏提着的是什麽後，先睜大睜眼，而後起身追進去。
這會店裏已經打烊了，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火鍋賀君持随手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坐進其中一個沙發座裏，盯着那袋零食在發呆。
許歸默默坐在對面，打量幾眼那袋零食，琢磨幾下，小心地問：“老板，你去……見着人了？”
自從那天從球場那回來，他們老板那一周都不怎麽正常，除了經常發呆之外，就是在忙着什麽。
有一天他忽然逮着他問，認不認識那天吵架的那幾個女生，他不知道老板想幹嘛，但在四周随便一打聽就出來了。
許歸問完之後，賀君持擡眼看着他，嗯了聲。
“接着呢？”
許歸特激動地接着追問。
賀君持接着答：“我被趕出來了。”
“……”
許歸臉上的表情非常難以形容，鑒于再怎麽說都是自己的老板，他沒膽嘲笑，憋了半天才找出一個語氣詞：“啊？”
賀君持坐起了身子，打了根煙，燃起的煙絲霧化了他的臉，看不清情緒。
“老板，你朋友一直這麽……脾氣大嗎？”
“不啊。”賀君持垂了眼簾，眉眼壓了絲絲陰郁，語氣沉沉：“她小時候可嬌。”
是公主。
喬桂梅在房間裏整理着她和舅舅受潮的衣服。
南櫻雙手環臂，靠着門框邊看着她，等她差不多整理好起身才問：“我能轉學嗎？”
“什麽？”
喬桂梅動作一頓，起身，回頭看她。
“你想轉哪？”
“哪都好。”南櫻說：“我可以住校。”
“怎麽一個一個都想轉學，向陽不是把你當寶供着嗎，怎麽你了。”
南櫻沒說話。
喬桂梅打量她幾秒，又轉回身，繼續整理着，輕描淡寫道：“那五萬塊，家裏花完了。”
潛臺詞就是，沒錢給你換學校。
南櫻低頭安靜許久，輕吸了口氣，點點頭，轉身走了。
房間裏，宋馨柔趴在床上刷着手機，翹着腿，聽見門開的聲音吓了跳，下意識去藏手機。
看到是她，翻了翻白眼，翻了個身繼續看。
不搭理她。
還因為轉校的事生她氣。
甚至還當她進來後，故意發出不高興的聲音來。
“煩死了，真不方便。”
正中的窗臺下有一個大木桌子，南櫻低頭整理好書本，餘光掃了一眼，屏幕上還挺十九禁。
一片白花花的長腿與腹肌。
“你看這些舅媽知道嗎？”
宋馨柔正盯着屏幕裏的漫畫，冷不防後面響起一個聲音來，她吓了跳，手機都快甩出去，扭過頭，正要惱怒，反應過來後，皺着眉提高聲：“南櫻，你打算跟我媽告密？”
南櫻靠着木桌，嫣紅漂亮的唇角輕彎：“不啊，你用的是外網，網警可能會直接給舅媽打電話，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
宋馨柔當場臉都變了。
雖然當下強撐着：“你，你騙誰，全國看這個的人這麽多，我就不信他一個接一個打電話？”
“萬一你就是那個……倒黴蛋。”
南櫻南櫻還沒說完，門忽然又被人推開，喬桂梅手裏拿着手機，目光在卧室裏掃一圈，落在宋馨柔身上，然後問：“你最近是不是幹什麽壞事了？”
“……”
宋馨柔的臉直接白了。
雖然最後是班主任例行的詢問，并沒什麽事，宋馨柔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南櫻整理好書包走過來上了床。
輕微搖晃的鐵床就如同宋馨柔那顆快要支離破碎的心。
“……诶！”宋馨柔抖着聲問：“你剛剛說的，真的假的啊？”
南櫻整理着枕頭的動作一頓，說：“你以後少看點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南櫻依舊帶着書到店鋪去看店。
許是昨晚吃得有些多，南櫻胃裏又有些不太舒服，吃了兩片藥，擡腳抵着高腳椅的欄杆輕輕緩着，慢慢翻着書。
到了下午。
昨天來買東西的那個女孩又來了，挑了幾個吃的來之後，一邊看她結賬一邊往外面瞟。
“你男朋友真帥。”
她語氣羨慕道。
南櫻擡了眼，第二次不解，再次順着她笑而不語的視線往外面看。
超市外面就是街邊寬闊的馬路，在馬路與店鋪間有條人行道，設有長椅，此時人行道邊長椅上似乎坐着一個男生。
穿着白T黑短褲，小腿的線條修長筆直。
背對着她們，等在外面的長椅上，手抵在膝蓋轉着手機，焦躁而忍耐。
此時外面三十多度的天。不知他等了多久了。
南櫻怔愣了下。
女孩還在八卦地喃喃着：“你們認識多久了，怎麽不讓他進來？怕你舅舅舅媽發現哦？”
南櫻回過頭來，語氣很淡：“你認錯了。”
女孩：“啊？”
“我不認識他，你認錯了。”南櫻繼續重複。
女孩見南櫻臉上着實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沒有說笑的打算，只好收了袋子讪讪離去。
南櫻垂下眸，坐回去繼續看書。
賀君持倒是沒一直待在外面，偶爾回過頭看看她，然後進來買點零食，買幾杯冰水。
南櫻沒跟他多搭話，公事公辦地收款。
賀君持付款的時候總是很慢很慢。
超市不像便利店有坐的地方吃，賀君持買完還是得走。
在他第二次走掉後，南櫻重新坐回去。
餘光裏那人了出去。
塑料門簾嘩啦着重新落了下來。
超市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地轉，卻驅不散熱氣。
南櫻從口袋裏掏出根皮筋咬着，随意将長發紮成了丸子頭。
到了晚上，街邊霓虹燈常亮，南櫻快速理完賬，從超市裏走出來，轉身擡手拉住卷閘門下邊向下拉，然後蹲下來用鑰匙鎖住。
動作迅速一氣呵成。
那邊蹲在路邊樹後面偷看的許歸跟安嶼舟：“……”
卧槽，有點厲害啊！
許歸下意識扭過頭去看賀君持，只見賀君持站在樹後定定地看着那邊在燈光下的少女，一動不動。
有陰影打落在少年立體的側臉，眼底的情緒看不清楚。
那邊，女孩起了身，往另一邊走去。
賀君持擡頭看着，起身跟了過去。
一連兩天，南櫻都去店鋪裏看店。
也連着兩天，在外面看到賀君持的身影。
在外面踱步，徘徊着。
星期天中午，南櫻沒去店裏，吃過午飯就收拾東西回校。
南櫻到宿舍的時候，其他人都不在，南櫻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個吃完的外賣袋子。
還有小梳子，護手霜，以及書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椅子上也堆滿不屬于她的衣服。
南櫻頓了下，不确定其他東西是誰的，只把書放回去，把外賣袋子丢了，然後拿了書去圖書館。
周末圖書館沒什麽人，冷氣适宜，南櫻一直待到晚上才回宿舍。
南櫻一進來，就感受到空氣裏混着的護膚品的香氣，與各種零食烤串的味道。
宿舍裏熱鬧非凡。
南櫻走到自己桌子前，看到那些護膚品還在原位一動不動，甚至還多了包拆開的五香瓜子，還有瓜子皮。
椅子上的衣服也還在。
南櫻擡了下眼，目光掃視一圈，淡聲開口：“這些東西都是誰的，不弄走我丢了。”
原本熱鬧的宿舍突然靜了下。
其他三個女生面面相觑了幾秒，起身走了過來。
白着眼把自己的東西清理掉。
南櫻看着她們清理完，這才把書包放下，收拾東西去洗澡。
半夜。
對面床的兩個女生躺在一起看電影，偷偷叽叽喳喳了半夜。
南櫻深吸口氣，翻過身合上眼用被子蒙住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