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驚訝

楚貴妃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小娘子們。

靜雅素來愛挑事, 損人不利己,楚映則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腦子不愛轉彎。

這兩人的表現完全在意料之中。

楊姮躲在旁邊小口抿着酸梅汁, 看似置身事外,可眼珠子骨碌碌地不時掃着周圍。

應該是自己不敢惹事,卻喜歡跟三姑六婆打聽別人家事情的主兒。

讓人想不到的是楊妧。

她站在楚映身邊,臉上帶着絲絲淺笑, 神情坦然而篤定,仿佛這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似的。

一個年紀不大, 出身又不高的姑娘,竟然會有這份自信?

可這樣的态度卻讓人很有好感。

楚貴妃眸光閃了閃。

送客人離開之後, 楚貴妃覺得有些倦,微阖着雙目在羅漢榻上歇息,卻睡不着, 腦子跟走馬燈似的轉得飛快。

她不信夢, 有時候卻不得不信。

剛進宮的兩三年,那會兒趙皇後還在, 她曾經懷過孩子。有天夜裏突然夢到過世的娘親, 娘親告訴她, 孩子是死門,要想活着就把孩子舍了吧。

好不容易才懷上龍種, 而且極有可能是位龍子, 她怎麽忍心舍掉?

娘親說, 生下來也養不大,到時候更難過,趁着月份尚輕,斷了母子的緣分, 孩子還能早點投胎。

隔天早晨,她給趙皇後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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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門口臺階上有灘水漬,她不當心踩上去摔了一跤。

太醫開了保胎藥,要她卧床休養兩個月。

楚貴妃權衡好幾天,終是聽從娘親的話,偷偷把藥倒了。

孩子沒保住,她也再沒懷過孕。

跟她同期進宮的美人、才人們也有幾人懷過孩子,或是小産或是難産,沒有一個生下來的。

最慘得是王昭儀,孩子已經露了頭,正緊要的時候,穩婆遞給她一碗參湯。

王昭儀剛喝完就斷了氣。

秦老夫人說國公爺托夢,倒是有可能。

楚平跟秦蓉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久,感情還不錯,若非她那會兒不懂事,總是在父親面前說秦蓉壞話,說不定兩人還能再有個孩子。

也不至于到現在,國公府只有楚昕一根獨苗苗。

楚貴妃想得入神,聽到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傳來,又聽得幾聲耳語,腳步聲漸漸離開。

楚貴妃緩緩睜開雙眼,方姑姑道:“剛才綠枝說司苑局王公公的徒弟送了兩盆花,我讓她去拿角碎銀子賞人。”

正說着,綠枝指使兩個宮女将花搬了進來。

一盆是君子蘭,簇簇擁擁二十幾朵橘黃色的花擠在一起,開得喧鬧而熱烈;另一盆是茉莉,青翠翠的綠葉間星星點點綴着潔白的小花,帶來滿屋子甜香。

楚貴妃贊不絕口,“難怪皇上看重王洪,确實有幾分才能。君子蘭通常都是正月開花,沒想到夏天也能開這麽好?”

“也太恃才傲物了些,”方姑姑道:“王公公吝啬得要命,鐵公雞似的,我跟他将近二十年的交情,平常讨盆花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還得保證不能把花養死……這些年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對了,今天怎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然主動給娘娘送花?”

綠枝上前回禀,“先前在禦花園,王公公新收的幹兒子王儉,沖撞了四姑娘。”

“沖撞了?”楚貴妃蹙眉,“怎麽回事?”

“我們正賞花,王儉冷不防從旁邊小路蹿出來,一頭紮到四姑娘身上,四姑娘差點摔倒。王公公要把王儉綁了送來請娘娘發落,四姑娘攔住沒讓……四姑娘說如果送到儲秀宮,貴妃娘娘若是真發落個七八歲的小太監,未免讓人以為苛責,若是不發落,又恐被人說管事不嚴。她既不疼也不癢,此事就作罷,只當沒發生過,讓王儉以後走路看着點人……所以王公公才剪了最好的兩支月季給我們。”

“是個大度能容人的,也聰明。”楚貴妃想起楚映她們從外面回來時興高采烈的樣子。

楊妧也一直言笑晏晏,臉上半點異樣也沒有。

否則,只要稍微露點委屈或者眼底帶絲紅,她肯定要過問。

若是換成靜雅,王儉挨幾板子算是輕的,就連王洪也跟着吃挂落。到頭來,王洪父子說不定連自己都要怨恨上了。

這樣的性子不結仇,真要娶進門,對楚家倒也沒什麽壞處。

楊妧倒沒想那麽多。

七八歲的小子,正是“貓狗都嫌棄”的年紀,即便是在規矩森嚴的宮裏,也擋不住孩子愛鬧的天性。

她只是被撞了下,沒傷筋沒動骨,只稍有點疼而已,不如做個順手人情,也免得給貴妃娘娘拉仇恨。

一衆人回到府裏,楊妧跟秦老夫人請示,“姨祖母,我明兒想去趟真彩閣,不知道行不行?”

“行,”秦老夫人毫不猶豫地答應,吩咐荔枝,“拿着對牌請小嚴管事安排馬車……明兒還是辰正,你自己去還是約了餘大娘子?”

“不用那麽早,巳初就可以。”楊妧朝荔枝笑笑,接着答道:“新梅這幾天身子不爽利,不能出門,心蘭跟明夫人早些天就去田莊避暑了,明兒我帶着小婵去。”

她跟範二奶奶約定好了,範宜修巳初讀完早課,也會到真彩閣。

楚映瞟一眼楊妧飄動若碧波的懷素紗裙子,插嘴道:“祖母,我也想去看看,好幾個月沒裁新衣裳了。”

秦老夫人道:“今兒是貴妃娘娘召見,特許你出府,你的書還沒有抄完。”

楚映拉長了臉抱怨,“一百遍,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抄這麽快。”

楊妧觑着秦老夫人的臉色開始發黑,連忙打圓場道:“要不這樣,下午你把明兒要抄的書寫出來,那就一起去。《女誡》和《孝經》各寫一遍,怎麽樣?”

《女誡》和《孝經》都是兩千四百多字,抄一本大概一個時辰,兩本就需要兩個時辰。

現在已經晌午了,就算不停筆的寫,也要抄到傍晚吧?

楚映很不情願,可看到楊妧臉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咬牙道:“寫就寫,誰怕誰?”

楊妧補充:“還得寫得好,不許糊弄,如果寫成歪歪扭扭七上八下,幹脆別浪費筆墨為好。”

楚映別過頭,輕“哼”一聲,算是答應了。

吃過飯,消了食,秦老夫人到內間歇晌覺。

紅棗把兩張炕桌擺好,筆墨紙硯等文具都擺出來,又沏了壺酽茶放在旁邊。

楚映喝着茶,嘀咕道:“祖母的心都偏到沒邊了,以往我要出門,她總是問東問西,這也不許那也不行的。”

楊妧扯着袖子研墨,聞言輕笑,“那是因為我穩重,行事有度,祖母對我放心。你讨厭學規矩,也不在乎名聲,這會兒看出好名聲有用了吧?阿映,你要知道,學規矩不是為了束縛自己,而是要更好的利用規矩。”

楚映撇嘴,“我沒你那麽多心眼兒……張珮确實壞,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可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楊妧渾不在意地說:“那你別搭理我好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也不幫你圓臉面,還要弄花你抄好的書。”

楚映“切”兩聲,忙将盅裏茶水喝完,遠遠地收到炕邊矮幾上,也開始研墨。

楊妧鋪好紙,提筆給關氏寫信。

平生“頭”一次進宮,肯定要大肆宣揚出去。

楊妧言辭詳細地描寫了皇宮的綿延紅牆,重重宅院,禦花園裏各種争奇鬥豔的花卉,最後語帶遺憾地說,可惜沒能嘗嘗皇宮裏的菜,是不是真的好吃到天下無雙?

又接着給何文隽寫信。

進宮的事情一筆帶過,卻提起楚昕在研讀《太公兵法》,問他是否可以把那本排兵布陣的冊子送給楚昕。

寫完将兩封信分別封好,明天正好順路送到驿站,免得再麻煩別人。

翌日,楊妧和楚映按照約定好的時間去了真彩閣。

範宜修已經到了,行過禮之後,歡快地拉着楊婵往後院走。

範二奶奶哭笑不得,“修哥兒也不知道像了誰?他大伯家裏有個堂姐,舅舅家裏也有兩個女孩,他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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