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敗落

楊妧沒當回事。

主要是楊婵平日去的地方有數, 在屋裏找不到便到湖邊、小花園或者綠筠園找找就是,再找不到的話,就問一下灑掃上和修剪枝葉的婆子, 興許被她們撿了。

而且楚家人口簡單,阖府只四五位主子,能進出內院的男子只楚昕一人。

楚昕總不可能拿走楊婵的香囊。

只是眼下蚊蟲多,身上一時都離不開香囊。

楊妧從抽屜裏把自己先前做的找出來, 問道:“小婵喜歡哪一個?”

總共五六只,有方的有圓的還有六角形的, 做工都很精巧。

楊婵挨個兒看了看,選中了淺碧綢面繡旱金蓮的。

楊妧親昵地點着她的鼻尖, “眼光還真不錯,姐也最喜歡這個花樣,這個先給你, 下次我做個墨綠色的試試。”

讓青荇尋了上次剩下的薄荷、冰片、陳皮和艾葉等塞進去, 将封口打個死結,給楊婵系在腰間, “當心點兒, 如果再丢了, 就讓蚊子叮你大鼓包。”

楊婵眉眼彎彎笑得乖巧。

姐妹倆手拉着手往瑞萱堂走,毫無意外地在鏡湖邊遇到了楚昕。

楚昕一眼就瞧見楊婵身上簇新的香囊, 目光閃了閃。

楊婵警惕地拿手捂住, 擺出一副“別和我要, 要我也不給你”的架勢。

楊妧絲毫沒注意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躬身上前福了福,“表哥安。”

楚昕随意揮揮手,“以後不用講究這些俗禮, 太見外……我昨天去找你,你沒在,我是想告訴你,我們選定了隆源行。隆源行在京都有十五家米糧鋪子,在保定、真定還有河間府都有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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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妧點點頭。

相比茂昌行和興元行,隆源行的口碑更好一些。

前世何五爺就是跟隆源行合作的。

楚昕繼續道:“還沒找到合适的掌櫃,最後請了嚴總管跟隆源行說項,約定一斤稻谷換一斤祿米,祿米打算往西北運,西北缺糧,每石米比京都貴五百文。秦二到固原後,會從中牽線幫我們找買家。”

從農戶收上來的都是稻谷。

一斤稻谷能出六兩米,折合起來就是六兩新米換一斤陳米。

跟何五爺商定的一樣。

但楚昕不用找人舂米,能生出不少人工費用,比何五爺商談得還要合算。

前世京都的十個倉場,除了留足宮裏所用精白好米以及達官顯貴們備用的五個倉場,周景平把另外五個倉場,足足三十個米倉的稻谷全交給何五爺運作。

何五爺從中賺了十幾萬兩銀子。

而楚昕只拿到十二個米倉,從數量上少了一半多。

楊妧低聲問:“不知皇上是否還委托了其他人經辦米糧?”

楚昕道:“暫時沒有指派人,其餘倉場仍在戶部手裏總督。皇上明兒要去山莊小住,打算帶四皇子随侍,其餘三位皇子留在京都觀政,大皇子協理吏部,二皇子協理戶部,三皇子管得是兵部。”

這就是了,前世周景平管得也是戶部。

楊妧忽地又想起一事,正要開口,發現已經到了瑞萱堂門前,只得作罷。

楚昕目不轉睛地瞧着她,已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在眼裏,停住步子問:“還有什麽要吩咐我的?吃完早飯我去找你吧,稍晚點兒我去趟田莊,今兒再沒別的事情。”

楊妧笑道:“早飯後我要陪阿映寫字,你先去忙,等下午再說。”

楚昕點頭應下。

瑞萱堂裏歡聲笑語,一派喜樂。

張夫人、趙氏以及楚映、楊姮都在。

楊妧順次請過安,笑盈盈地問:“隔着老遠就聽到屋裏嘻嘻哈哈,以為分銀子呢,咱們每人分幾個銀元寶?”

楚映斜睇着她,“盡想美事兒,我娘快過生辰了,祖母要湊份子辦席面,每個人都要出銀子。”

言語之間很不客氣,但也透着幾分親近。

秦老夫人樂呵呵地說:“再過八天是你表嬸生日,我們打算在臨波小築擺桌席面,不用叫外人,只咱們娘兒幾個在家裏樂呵。”

楊妧長舒一口氣,“吓我一跳,阿映說湊份子,我以為要擺上三五十桌,還打算讓青菱把銀子都藏起來……原來才一桌,那就好說,姨祖母随手扔個銀錠子出來就足夠了。”

歪着頭算一算,“表嬸是七月初六生辰,隔天就是乞巧節。”

“可不是?”張夫人難得露出歡暢的笑容,原本美豔的臉龐因此而多了幾分明媚,“以前家裏只我一個姑娘,想乞巧都沒人作伴。剛才老夫人發話了,我生日那天,咱們不拘老少,每人捉一只喜蛛放盒子裏,隔天早晨看看誰的網織得最密。”

楚映接話,“還要對月穿針,能不能一口氣穿七枚針。”

“這我可比不了,”秦老夫人道:“就是現在的大太陽天我也穿不了針……四丫頭是個手巧的,興許能穿得多。”

楊妧笑道:“我也沒試過在月影裏穿針引線,我們山東好像沒這個規矩。不過我們每年都要做巧果,揉好的面團用木頭刻的模子壓出各種形狀,在鍋裏跟烙餅似的烙熟,用線串成一串套在脖子上吃……有年我正換牙,剛啃兩個,把旁邊牙齒給硌掉了。”

楚映緊跟着問:“哭了沒,你哭了沒有?”

“當然沒有,當我是你呢。”楊妧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眼波流轉似笑似嗔。

楚昕只覺得那目光就像是鏡湖旁邊纏綿的柳枝,不經意間撥動起層層漣漪,心頓時又亂了節拍。

他掩飾般垂了頭,視線所及處是她輕軟的裙裾,裙子是靛藍色的,裙擺繡一叢黃色雛菊,靜靜地綻放。

也綻放在他心底最柔軟的那個角落。

吃過飯,楊妧照舊在瑞萱堂抄經,春笑則帶楊婵沿着她素日玩耍的地方找了一圈,沒看到香囊,又問了幾個掃地婆子,都說沒瞧見。

春笑回給楊妧,“中午從外頭回來,給六姑娘換衣裳的時候還在,下午沒去別處,只跟大爺蕩了秋千……我看見大爺好像幫她系香囊來着,要不問問大爺?”

楊妧思量片刻,目光沉了沉,“算了吧,興許落在犄角旮旯裏,或者被樹葉遮住了,小婵才五歲,妨礙不了什麽。以後記得多經點心。”

春笑諾諾應是。

半下午的時候,楊婵歇晌尚未醒來,楚昕就到了。

他已換下早晨那件玉帶白直裰,而是換了件家常穿的佛頭青道袍,頭發像是才洗過,發梢不曾幹透,在肩頭洇出一小片濕痕。

手裏提了只籃子,裏面有只小狗,剛巴掌大,灰黃色的毛發,大眼睛黑溜溜、濕漉漉地四下打量着,瞧見楊妧,歪着腦袋細聲細氣地“汪汪”叫。

楊妧的心頓時化成一汪水。

她伸手摸一下小狗毛茸茸的腦袋,問道:“表哥去田莊就是為了帶回這只狗?”

“是啊,”楚昕從懷裏掏出只鈴铛遞給楊妧,“小婵想要只小狗,田莊養狗的人家多,剛好有生了小狗的……小婵呢?”

“她還在睡覺,”楊妧沒接,仰了頭,直直地看向楚昕,“小婵是怎麽告訴表哥,她想要小狗的?”

楊婵不會說話,能寫出來的字也沒幾個。

楚昕支吾着道:“是我問她要不要小狗,會汪汪叫的,她說想要……不是說,她沒說話,她點頭了說想要。”

楊妧伸出手,“表哥還給我吧,小婵不懂事,表哥應當知道,姑娘家用的東西,哪能随随便便送人。”

楚昕咬着唇,“我還給你,你能另外給我一個嗎?”

“不能,”楊妧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表哥屋裏的劍蘭女紅就極好,或者讓針線房做,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不還你,我也不要別人做的。”

楊妧強忍着怒氣,盡量平靜地說:“表哥不會是這麽卑鄙的人吧?”

“我是!”楚昕梗起脖子,“我就是卑鄙小人,你瞧不起我好了……反正,不管你怎麽想,我都喜歡你。”

“當啷”把鈴铛拍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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