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陷入黑匣子
? “‘黑匣子’是波普-卡托魔法陣的俗稱。但比起做俗稱，更為普遍的是它作為熟語的用法——陷入黑匣子，意為陷入絕境，無法自拔。”
艾嘉聽着莉莉的解釋，皺起眉頭。魔法師都不講邏輯嗎，怎麽這樣明顯的悖論也沒有人提出過疑問？如果真的沒有與外間聯絡的通道，他們根本不可能存在在魔法陣中。
莉莉和多铎的圓形符號離艾嘉和喬安越來越遠，以致于她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據說當年波普和卡托本打算創造一個不會受外界打擾、可以安靜思考與争論非魔咒符號是否具有魔法意義之類問題的空間，但他們進去以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後來作為開啓魔法陣‘鑰匙’的那本《符號學圖鑒》幾經轉手，在第七任主人失蹤後失傳，這個魔法陣就成了最神秘的禁區，一千年來不斷有人想探索其中奧秘，但無一成功，最後才慢慢淡出魔法學界的研究視野。要不是我父親是安耳門圖書博物館的館長，我也不會讀到關于它的記載——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真是故弄玄虛。既然有難題就一定會有解答，不管是魔法現象還是所謂“神秘的禁區”都是如此。設在樓梯口的陷阱顯然出自他們的敵人之手，解開陷阱之前首先要弄清他們這麽做的原因，“魔法陣內外的時間是否同步？”
諸多原因中最有可能的就是拖延時間。騎士團給定的援救時間只有一個小時，如果他們困在這裏的同時外部時間不斷流逝，那“救出李嘉圖”就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很難說這個神奇的地方究竟有沒有‘時間’之說。”莉莉癡迷地望着空中飄來飄去的符號，“不過應該是同步的吧……畢竟能扭曲時空的魔法陣名目中并沒有這一個。”
那麽就是要拖延時間了。艾嘉皺起眉頭，環顧四周。景色仍然如是，似乎毫無頭緒。不過正如《手冊》所說：分析本于信息。在沒有足夠的信息之前，他不能妄下定論。“既然這個魔法陣只是個儲存符號的空間，那為什麽不斷有人想要找到它？”
莉莉聽到之後看起來格外生氣，“儲存符號？不，你這呆頭鵝，這裏包含着萬事萬物！作為天賦者居然連波普-卡托魔法陣在符號魔法學上的意義都不明白，你的祖籍不會是那個呆頭鵝帝國吧。”
艾嘉抿了抿嘴，面色陰沉下來。通用語中“呆頭鵝”與“奧哈”發音相近，呆頭鵝帝國顯然指的是……“但以癡迷而狂熱的态度反而更難以了解它的本質，不是嗎？”
莉莉翻了個白眼，“所以你了解？”
“認為世界由符號構成，這是典型的古典時期普智學派的觀點。恐怕這兩位符號家也曾受到這個呆頭鵝帝國學派的影響吧。”艾嘉毫不客氣，“普智學派還有一個重要的觀點：‘鎖與鑰匙’，我想這個你一定知道。”
但從莉莉的表情看她确實是不知道。在他身旁站着，若有所思的喬安拉了拉他的衣服說，“唉，你說完了嗎？再這麽多廢話老娘都要睡着了。”
“這不是廢話。”是分析——盡管目前還沒人理解。“‘鑰匙與鎖’，即認為世間萬物都可以轉化為符號構成的信息而被記錄，再加之以‘鎖’，由特定的符號可解之以‘匙’。魔法陣的基礎構成也與這個理論有關——這個你們聽得明白嗎？”
他特地用了教授講課時盛氣淩人的口吻，然後欣賞着幾人的複雜的表情。古奧哈普智學派的學說十分晦澀難懂，普及面并不廣，他已經用上了最通俗的語言。
“呆頭鵝帝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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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安仍然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樣，多铎則露出困惑的表情。而莉莉顯然已經聽明白他的意思，但卻不屑地哼了一聲，別開頭。
“也就是說，黑匣子其實就是儲存萬物信息的地方。而現在這些信息處于無序狀态，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開啓。‘出入’顯然也是一把鎖，我們因為接觸到‘鑰匙’而進入，當然也可以通過‘鑰匙’來出去。”幾人的距離被拉得更遠了，艾嘉不得不提高音量，“當然，以上這些只是一種假設，還有待證明。”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為了一個可能，我們得在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找出一把鎖頭和它生了幾年前老鏽的鑰匙？”喬安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他肩膀上，“省省吧，老弟。別像個呆頭鵝國人一樣，就知道整天在紙片片上畫圈圈還管它叫‘證明過程’。先聽聽我的方法。”
艾嘉緊咬着牙。“呆頭鵝國人”？“畫圈圈”？好吧，要不是擔心暴露身份，他肯定、肯定——
莉莉饒有興趣地看向她，“說說看。”
“你之前說到，這個‘黑匣子’是老頭們為了躲避名頭專心吵架而建立的。”喬安說，“那這麽說來，那兩個麻煩創始人——鮑勃和湯姆也在這裏喽。”
莉莉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波普和卡托。”
“真麻煩，聽起來都差不多啦。反正，他們兩個也在這裏，不老不死，坐在α和β上，吵了幾百年，說不定現在還沒就‘非魔法符號是否具有魔法意義’這個命題分出高下呢。”
而兩個創始人當然比塵封的百科全書和呆頭鵝的胡說八道有幫助得多——他們當然會這麽想。艾嘉不得不郁悶地承認。
多铎露出笑容，“沒錯，他們當然在這裏。”
“最好的情況是，李嘉圖那混蛋也在。”莉莉的心情明顯轉好，提到李嘉圖也沒讓她的笑容有所松動。
“但我的分析基于理性。”顯然他們不打算考慮一下自己的提議了，但艾嘉還是忍不住出言争辯說。
“而我的辦法基于智力。”喬安捏了捏他的肩膀，“閉嘴吧，小呆子。”
盡管心中萬分不情願，但這是艾嘉的原則：一旦團隊統一決定，就不再提出異議。而最終做出的決定是——兵分兩路，抱着渺茫的希望跳躍在符號與符號之間，努力尋找另一處光亮，或者兩個老頭的争吵聲。
“渺茫不是重點，希望才是。”莉莉拍了拍看起來臉色不佳的多铎，鼓勵道。
“希望不是重點，恐高才是吧。”喬安翻了翻白眼，一把攬住艾嘉的肩膀，“我選這小子，雖然蠢了點但至少還能用。別把拖後腿地留給我。”
莉莉的臉垮了下來，瞟了她一眼，頗有風度地并沒有搭腔，而是縱身一躍，雙手抓在一個三角形字符的底邊上。“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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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飄忽不定的着腳點間連續跳躍實在不是一件簡單易行的事。艾嘉第三次差點從字符光滑的表面滑下來時，喬安特地停下來嘲笑了他一番。
“這是意外。”他嘟囔着，手腳并用追上了她。
實戰課絕不是艾嘉最好的科目。尤其是在靈活性方面。
“嘿，小子，咱們走的足夠遠了吧。”喬安斜靠在L形字符上，垂下的雙腿晃動着。艾嘉此時剛在她身邊站穩腳。
“大概。”她這話問的沒頭沒腦，艾嘉随口答了一句。
莉莉留下的光團正越變越暗，顯示出他們距離施咒人的距離。幾乎可以用浩瀚渺茫來形容的空間中看不到第二處光源。“嗯，看來已經夠了。”喬安滿意地摸了摸下巴，轉向艾嘉。“咱們走吧，離開。”
艾嘉皺起眉頭。
喬安“撲哧”笑了，“……哦，抱歉，不過你的表情看起來實在太蠢——”
雖然這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形容，但艾嘉更在意她剛剛的話，“你說，離開？”
“可不是嘛，離開。而且要不是你非得提出什麽假設啊分析啊，為那個呆頭鵝帝國辯護，咱們早就出去了。”喬安瞪着他，一臉埋怨。
出去？她似乎胸有成竹。艾嘉眉頭皺得更緊了，心底暗暗盤算下一步的措施。這話聽起來不像是要挑釁，但說不定她是想趁他被迷惑的時候暴起發難，除掉一個競争者呢。
畢竟，營救國王可是個搶手的活。每個人都想成為第一個。
腳下的字符劇烈一震，打斷了他的思路。艾嘉急忙蹲下，兩手支撐着。遠處的字符有些異動，它們用比平時快上很多倍的速度向一點聚集，似乎在拼出什麽圖案。
艾嘉收回目光。“但你有什麽辦法——”
此時他腳下幾米處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縫隙兩側的字符在藍色火花中泯滅。
艾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從着腳點上跳下來的喬安一把拽住，一同向縫隙墜落。
居然被偷襲了。他郁悶地想着，這事可絕對不能寫進工作報告。
在他們上方一層幾百米遠的地方，莉莉猛然擡起頭來。
話說到一半的多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出了什麽事？”
此時兩人正坐着休息，商量對策，并就艾嘉是否在欺騙他們進行争執。多铎也擡起頭來，順着她的方向望去。
遠處一陣波動，牢不可破的“黑匣子”裂開一條縫隙，兩個人影相繼落了進去。
“解構者。”
兩人對視一眼後，咬着牙異口同聲。只有這種混蛋才能破解“黑匣子”。
解構者比天賦者更加稀少，可能全大陸登記在案的也不過屈指之數。最初的解構者是非天賦者用不正當的手法創造出來，從而獲得了本不屬于他們的能力，因此受到了女神的詛咒。
解構者在擁有能力的同時大多數身體虛弱，智力低下，不能施展魔咒，唯一的強大之處就是可以破解比自己能力高出百倍的魔咒與魔法陣。
好吧，盡管喬安看起來強壯得可以參加角鬥，智力也足夠招搖撞騙——但除了這個以外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莉莉狠狠拍了多铎的後背一把，“我說什麽來着。他們果然是騙子。”
多铎幹咳了一聲，“現在怪我也沒有用，不如把注意集中在……”
“怎麽讓你不再恐高？”
“……怎麽破解魔法陣上。”多铎無奈地說，“要不然你覺得我們還要繼續找下去嗎？所謂‘湯姆和鮑勃’恐怕是那個解構者編出來把我們支開的伎倆吧。”
“我知道。”莉莉的聲音低了下去，“好吧，那小子說的方法有點道理。”
要不是莉莉鐵了心和艾嘉唱反調，他們也不會這麽輕易中計。多铎知道盡管她沒有明說，但這對于莉莉已經是表示內疚最謙卑的方式了。“所以現在怎麽辦？”
莉莉轉頭看向他，似乎驚訝于多铎沒有借題發揮大力反擊。她低了低頭，“現在……照那小子說的試試看。”
不過實際上，艾嘉剛剛的說法多铎沒有聽懂。“嗯，具體的呢？”
莉莉挑眉，“試試移動咒。”
多铎點頭，抽出魔杖在空中揮舞着。令人欣喜的是，字符似乎真的有一瞬間在他的掌控下。雖然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但這無疑是一個進展。
多铎放下魔杖，正打算彙報這個可喜的進度，卻發現莉莉正一臉努力憋着笑的表情，顯然是在逗他。
……混蛋，他怎麽會有一瞬間覺得兩人是在并肩作戰！
“好啦，回歸正題。”莉莉收斂笑容，閉上雙眼，“我看過一點普智學派的書，大致知道一點——關鍵在于冥想。”
多铎不滿地看着她。
莉莉解釋說：“普智學派認為符號造就一切，而将事物抽象為其本源符號的方式就是冥想。快來跟我一起回憶維渥王宮城堡的樣子。”
“哦，看在女神的份上。”多铎說着，感到了複仇的快意，“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便秘。”
然而這種感覺也只維持了一瞬間，因為莉莉一腳将他踹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