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雙向懷疑

? 他的自我介紹依然沒有帶上姓氏。說不定這位同胞也和許多人一樣，對“圖裏亞德”這個姓氏抱有反感。

“你的編號呢？”那女子皺了皺眉，顯然對他的反應不是很滿意，“隸屬于哪個司？”

艾嘉有些疑惑。這些圖諾将軍可沒有告訴過他。可能他作為陸軍學院的外派人員比較獨立吧，所以沒有隸屬也沒有編號。

“編號A-77，隸屬皇室安全部情報事務司。”她說着，眉頭皺得更緊，“你沒有讀過《手冊》麽？情報工作人員見面從來不通報姓名。”

怎麽可能呢？說艾嘉沒看過《手冊》簡直是對他的侮辱。在出發至維渥之前他至少将《手冊》仔仔細細讀了十遍，筆記都做了一個本子，怎麽會連這麽基本的一點都不知道？

難道是手冊版本的問題？可他的那本手冊可是圖諾将軍親手交給他的，怎麽會有錯呢？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剛好在向面試官出示你的銀幣。”但七十七號似乎不打算追究下去，轉而開始解釋自己能認出艾嘉來的原因，“雖然我并沒有聽說有人用內應混入王宮的先例……但有你的啓發，我也是了一下，果然是奏效的。”

原來面試官中的那個內應不是人人都知道的麽？艾嘉也皺了皺眉，難道這是圖諾将軍給他的特殊對待不成？但這可能性不大，圖諾将軍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你在帝國的聯絡人是哪一位？”

七十七號的表情看起來更奇怪了，但她這回沒有說話。

難道不同版本的《手冊》上對于“不能互相告知聯絡人”也有詳細的規定嗎？艾嘉拼命回憶，但只記得自己的《手冊》上并沒有過多提到關于與其他情報工作人員相處的原則，只有一條：互相擔待。

“無論如何，我們互相擔待吧。”艾嘉伸出手，“我發誓用自己的生命掩護你。”

“我也是。”七十七號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她伸出手與艾嘉相握。

“那麽你的任務是……”艾嘉及時住口，大概任務內容也不是可以亂說的吧。

“曾經的任務是混入王室，接近李嘉圖六世。”七十七號說，“但最近變更了。本次‘鐵礦’事件過後，帝國派遣我們作為先遣部隊，去往紅珊瑚群島諸邦聯盟。”其實她還有很重要的信息沒有揭露，作為試探，想看看這位同事的反應。但他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刨根問底的跡象，難道他其實沒什麽問題，又是她猜錯了？“……你的任務是潛伏在李嘉圖六世身邊嗎？還是也要兼顧七月大道的‘伏擊者’任務？”

看來任務是可以相互交流的，艾嘉放心地回答道：“前者。目前已經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那很好。”七十七號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到時候我們裏應外合，這回一定可以成功對維渥進行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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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她說的“這回”指的是什麽，但艾嘉不願意再顯露出自己的無知，他也站了起來，再次伸出手去，“為了偉大的時刻！”

七十七號身形一晃，艾嘉還沒看清楚，就被墨水潑了一臉，“……”

七十七號放下墨水瓶，一臉鄙夷，“你體能課是文學史老師教的吧。”

……好像，又給圖諾将軍丢臉了。

她走後，艾嘉有些郁悶地坐在桌前，努力用咒語擦幹身上和臉上的墨水。這個咒語的難度同比之下比較大，但他只是兩次差點把頭皮剝掉而已，還算是比較成功。船上的淡水配額有限，他可不想為了清潔而渴上三天。

一整瓶墨水被潑在身上造成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他現在沒有多餘的墨水了。艾嘉嘆了口氣，只好就着桌上殘存的墨跡，艱難地動筆：“尊敬的阿爾多尼亞女士：恕我冒味，主動聯系您。但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說不定這時阿爾娜已經睡了，但這次聯絡必須進行。他必須理清楚情況——從李嘉圖擅自離宮到七十七號留下的疑惑。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阿爾娜回複地相當迅速：“不要緊，反正我也正打算聯系你。有什麽事，說吧。”

總算出現一點順心的事了，艾嘉下筆的筆跡都輕快了不少：“李嘉圖六世這回獨自出宮，會見南波頓家族的理查德，我擔心宮中……”

羽毛筆尖上的墨水幹涸了，他只好努力将筆尖貼在桌面上，努力吸着墨水。等他終于處理好，重新提筆打算把上半句話寫完的時候，阿爾娜的字跡已經出現了。

而且看起來……力透紙背。

“什麽！李嘉圖出宮去了！那個混蛋出宮去了！我的諸神，他怎麽回事？我剛剛出首都幾天……國內這種情況他就給我玩這個！你，你趕緊去跟他說，立即回宮！你就說，他三天不回宮我立馬辭職！”

“但我并不認為李嘉圖會聽我的話，女士。”所以李嘉圖出宮并沒有跟阿爾娜商量過？這可更奇怪了，“他似乎有自己的安排，而且不願意透露給我們。”

“那個粉蛋。”阿爾娜的字跡十分潦草，還有拼寫和語法錯誤，顯然是激動萬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必須一定要把他知道後果。那個自以為濕的、愚不可及的控制狂，那個……”

字跡終于不再顯現，并開始慢慢收了回去。艾嘉提筆寫道：“他在飛翔號上與船長理查德·南波頓商讨事情，我認為他是想試圖得到南波頓家族的支持，這是否對帝國的事業有損害？我們需要阻止麽？”

阿爾娜的字跡這回過了好一會兒才顯現出來，“不，我們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意思就是說這一方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了。那麽還有一件事……“阿爾多尼亞女士，有一個問題我想冒昧地提出來。今天我遇到了A-77號同事，她說到我們最近有一次針對‘鐵礦’的去往珊瑚島邦聯的任務，但我沒有得到通知，是否因為我的任務是獨立于安全部的管轄之外的？我是否需要參與這項任務呢？”

這回的字跡過了更久才出現，“沒錯，你的任務屬于高級機密，而且是獨立的，所以他們的任務并沒有通知你。為了不洩密，盡量避免與同事的交流，是否明白？”

疑惑仍然未解，這樣簡明的解釋也沒有什麽說服力，但艾嘉堅信上面這麽做這一定是有道理的，“明白。”

“李嘉圖既然不打算回來，那我也就正好趁此機會借着禦前首相的身份把握維渥的朝政。”阿爾娜繼續寫道，這回的字跡工整、語句流暢，“你跟在他身邊，見機行事，與帝國的任務相互配合，那邊的任務有什麽進展的話，務必通知我。”

接到指示，那麽就照做。艾嘉完全排除了心理障礙，迷茫一掃而光，“明白。”

“另外……無論如何，保護好李嘉圖。帝國需要他活着。”

·

似乎是有了房間之後滿意了不少，派洛特相當安靜地待了兩天，并沒有再去鬧事。約翰遜仍然死活不願意住進房間，于是艾嘉把多出來的那把鑰匙低價賣給了別人，稍微充實了一下自己的錢袋。

海風輕拂，喬安與艾嘉并排靠在船舷上，看着逐漸靠近的岸邊。

艾嘉突然想起什麽，開口問道：“你們的通用語都還好吧。”

珊瑚島邦聯中雖然也有自己的方言，但在這樣一個貿易大都會中，通用語顯然是最普遍的。只要懂一點通用語，那在邦聯通行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雖然沒有得到回答，但艾嘉又接着問道：“通用銅幣呢？聖依蘭島可以通用維渥的金幣，但彙率不劃算。最好的選擇是珊瑚島邦聯的通用銅幣或者金塊。”

三個問題沒人理他，本以為這句話也是說了跟沒說一樣，但派洛特卻有了反應。他伸出手，攤開。

“……”這個意思難道是——

“沒錢。”

艾嘉憑着自己作為隊長的高度責任心，掏出錢袋，突然覺得自己早早的體會到了為人父母的辛酸。

李嘉圖并沒有和人流一起下船，艾嘉猜想他與南波頓家的二少爺還有事要商量。那個給他鑰匙的侍者這回又向他遞了個紙條——字跡工整卻呆板，活像出自孩子之手，署名是李嘉圖。

艾嘉失笑，死活都沒想到李嘉圖的字會是這個樣子。他看起來就該寫那種潦草到根本沒人認得出來的字體才對。

內容意外地嚴肅，更不像李嘉圖的風格了。“凱爾西密林暫時對外關閉，今晚八點在南波頓家的依蘭恩堡後門，帶你們走內部通道。”

艾嘉将紙條妥善收好。凱爾西密林暫時對外關閉，不得不說是個好消息。至少他們不用面臨與數以千計的優秀賞金獵人團隊争搶同一樣東西的困境。

離晚上八點還有很久，南波頓家的依蘭恩堡就建築在最繁華的聖依蘭港不遠處。他們可以自由活動的時間還有很多。

艾嘉将李嘉圖的通知轉達給了喬安他們，喬安思索片刻說：“沒想到居然還是包場，看來這回依蘭恩堡要不得安寧了。”

她見艾嘉一副疑惑的神情，又解釋道：“想去凱爾西密林撈一筆的都是像船上的黃發小子那樣的貨色，你覺得他們會甘心白跑一趟麽？”

的确不會。艾嘉心有餘悸地在前幾天挨了一拳的臉上撓了撓，不過這回遭殃的大概不是他了——那麽就不在考慮範圍內。

随着湧動的人潮擠進城門，彙入商貨如雲的聖依蘭大道，他們分開後，艾嘉決定先去置辦進密林可能會用到的裝備。他完全有理由懷疑全隊會考慮這件事的恐怕只有他一個人——剛一分開，喬安就頭也不回地奔向成衣店，約翰遜大步走向“布蘭登專業刀劍護理——三百年歷史”，更不用說根本讓他連影也沒看到的派洛特。

每當這種時候，身上的責任感就又重了幾分。

身上的錢剛剛夠三天的口糧與防蚊藥之類的小物件。艾嘉本來看上一套“凱爾西密林必備套裝”，準備用自己國王護衛隊佩劍上的其中一顆寶石來換——聽說那代表着王國的三大基石：責任、自由、秩序，但他覺得顯然是“實用”比較重要。

結果就在即将成交之時，不遠處忽然爆發出一陣騷動，似乎是趕到凱爾西密林進入資格報名處的人們被通知密林今日不開放。艾嘉看着老板一下子垮下來的臉色，将寶石裝回口袋，掏出一塊陳舊的懷表作為開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