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阮玉煙還在故作平靜。

半晌,陳芷才皺着眉頭,小聲地詢問陸漾:“不懂就問,這是化妝品拟人的裏番嗎?漾漾你平時還好這口啊?”

看着陳芷認真的表情,陸漾差點把手裏的杯子握碎:我好個屁的這一口,某人自己社死就行了,別濺我一身行嗎?

把馬克杯舉到嘴邊,陸漾擋住自己僵硬的半張臉,尬笑着提示道:“那個……是《地縛少年花子君》吧?”

“哦對,我記錯了,”只要不提當模特的事情,阮玉煙的心理素質還是很強的,臉色逐漸恢複過來,“很好看,是個很可愛的動畫片。”

說着,又一本正經地望着陸漾的臉:“說明看這個動畫片的人也很可愛。”

聽着周圍一片偷偷摸摸的議論聲,阮玉煙面不改色,陸漾拿着杯子的手卻微微一滞,而且藏在杯子後面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阮玉煙卻好像不能感同身受,看着她嫣紅的耳朵尖兒:“你很熱嗎?”

圍觀的陳芷瞅了眼二十三度的空調,沒有說話,趴在桌子上滿臉笑容地吃瓜。

這人怎麽回事啊,衆目睽睽之下說這話都不帶變臉的,她不覺得羞嗎?我們很熟嗎?

陸漾舉杯的手稍稍顫抖,小聲嘟囔道:“幹嘛呀,突然用這麽肉麻的話誇我……”

想起那天在畫室之外的場景,阮玉煙臉上沒有半點笑影,皺了皺眉頭:“我沒有誇你,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只是實話實話而已,這明明是個單純的陳述句啊,陸漾到底在害羞什麽?我又沒說其他的。阮玉煙表示自己想不通。

陸漾抿了抿唇,心道今年直球錦标賽沒你我不看,嘴裏吞吞吐吐地說道:“哦……那、那謝謝阮總……”

“不用謝,”阮玉煙心說這人還挺客氣,本來已經轉過身去了,中途又回了一次頭,“對了,那幅作品很不錯,回頭一起跟我去競标現場。”

說罷,也沒管這句話在辦公室裏激起了什麽水花,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裏走去。

臨走時,還聽見陳芷跟陸漾說悄悄話:“漾漾,你剛才好像被對象弄害羞了的女朋友。”

回到自己辦公室,阮玉煙整個人才安靜下來,坐在沙發上打開平板電腦。

說是要看幾幅畫,但其實只是屏幕亮着,一眼都沒看進去。

說到底,她還是惦記着陸漾的那幅畫。

剛才也有過一瞬間的念頭,想要問清楚陸漾到底有沒有在畫室裏見過自己,然而最後還是忍住了。

罷了罷了,要是這件事沒人說,那就這樣過去吧。

阮玉煙努力勸說着自己,這次終于能把目光落在平板上了,可是仍然看不進去。

浮現在眼前的,全是陸漾剛才害羞的樣子。

尤其是那個耳朵尖兒,從馬克杯後面半露出來。

像是綻放的桃花瓣,白皙明澈,上面的小尖尖是粉色的,這縷粉色越往下就越淺淡。

很薄的一只小耳朵,感覺吹一口氣就能顫悠的那種。

嘶……我到底在想什麽,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了嗎?

阮玉煙心煩意亂,把平板往手邊一扔,發誓要讓自己冷靜一會兒,等她再拿起平板的時候,絕對會認真工作。

但是蕉下小鹿有消息進來的一瞬間,阮玉煙馬上拿起平板開始聊天,臉色正直得仿佛剛才壓根沒發過那個誓。

【蕉下小鹿】qaq太太,我又看那個領導不順眼了。

阮玉煙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但事實就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

感覺小鹿被搶走的威脅忽然消失了。

原本生硬如刀刻的唇角不自知地微微上揚。腰有點疼了,她索性放松一些,半躺在沙發上打字回複道:【滄海月明】怎麽啦,她又欺負你?

把指尖放在對方的頭像上蹭了蹭,她又說:【滄海月明】不氣,摸摸你。

【蕉下小鹿】倒也不是啦……就是她今天社死了,然後還連帶着我一起社死!!!

【蕉下小鹿】我現在感覺全辦公室都在看我!我快瘋球了啊啊啊啊![抓狂.jpg]阮玉煙哭笑不得:【滄海月明】她幹了什麽?

【蕉下小鹿】嗚嗚嗚……太太,她當着全辦公室的面,對我說情話!

【蕉下小鹿】雖然她并不覺得那是情話,我也不覺得……但是我旁邊的妹子就說那是情話!現在辦公室裏的好多人都說那是情話!

被鏡片濾掉溫度的眼神又冷了幾分,阮玉煙盯着平板裏的字,已經聽見自己指節硌硌作響的聲音了。

小鹿的這個領導未免有點油膩,而且近乎得寸進尺了。

阮玉煙心有不快,不由得冷冷地嗤笑一聲,卻沒把半點情緒帶到回複裏,而是直接點開了一些平日裏收藏的鏈接,一條條地轉發過去:【滄海月明】分享:被上司性|騷|擾了怎麽辦?點擊就看飒姐有力回擊,太解氣了!

【滄海月明】分享:職場的八條潛規則,女孩子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滄海明月】分享:那天總裁對我說了這句話,等我後悔的時候已經晚了……

被一連串的分享轟炸的時候,陸漾剛開始是懵的,等看清太太分享的內容,才明白太太的良苦用心。

陸漾有點想笑:嗯……其實回想起來,阮玉煙那句話也不至于這麽嚴重吧?雖然陳芷還是在不遺餘力地吹桌邊風:“這話要是別人說都沒啥,但那是阮總诶!平時那麽嚴肅一個人,能為了你看動畫片,還誇你可愛!這就叫做反差,為愛反差!”

“行了行了行了,畫你的稿子去吧。”

陸漾戳了一下陳芷的腦袋,正要回複一句“太太你真好”,沒想到忽然看見一位大人物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瞬間,整個辦公室都站起來問好:“秦總好。”

問過好之後,又暗中面面相觑。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可是ctm的老總啊,平時都不怎麽來美術部的,怎麽今天毫無征兆地來了?

陸漾也不敢再擺弄手機了,還悄悄把桌子上的漫畫往裏挪了挪。

然而秦總一眼也沒看,潦草地回應了一下她們的問好,就穿過辦公室去阮玉煙的房間了。

她們不知道這是幹嘛,也不敢問,只能坐下之後繼續各幹各的。

陸漾忍不住多往那邊看了一眼,卻也什麽都看不出來。

秦總闖進來的時候,阮玉煙還舉着平板等蕉下小鹿的回複呢。

她本來就手腕無力,這下直接一個不穩,平板砸到了鼻梁上。

“秦東林,進別人的房間需要敲門,當年你就是這麽教我的。”

挪開臉上的平板,阮玉煙坐直了身子,語氣很冷峻,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在家裏我是你父親,在這裏我是你上級,”秦東林冷笑一聲,“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所以我不需要敲門,懂嗎?”

阮玉煙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百無聊賴地劃動着平板屏幕,心想小鹿怎麽還不回複。

她和父親的關系不用多說,從她執意跟母姓這點就能窺測一二。

這個反應顯然不能讓秦東林滿意。

與阮玉煙對峙片刻,見這個黃毛丫頭居然這麽沉得住氣,他自己倒有點擱不下臉了,換了個語氣說道:“玉煙你看,你一回國,爸爸就讓你坐上這個副總裁的位置,哪有二十幾歲的副總裁啊?爸爸對你多好,是不是?”

“我能坐上這個位置,是因為你有需要我的地方。”

沒等到小鹿的回複,無聊至極的阮玉煙也肯施舍給他一兩句話:“美術這方面你不懂,我比你懂。”

秦東林的臉上又有幾分愠怒,但還是克制住了,暫且耐心地問道:“哦?你說說看。”

“陸漾那麽好的畫手放在眼前,你卻一直不提拔她,甚至還想提拔那個什麽李落落。”

阮玉煙緩緩說道,只給自己接了杯水,平靜地呷了一口:“秦東林,ctm是我媽媽的産業,你得上點心。”

被她戳破了那些龌龊的交易關系,秦東林的笑容一時竟有點猙獰:“阮玉煙,你就這麽跟父親說話?”

阮玉煙漠然地迎上他的眼神:“這裏是公司,你頂多是我上司,算不得我的父親。”

秦東林說不過她,氣得臉色發青。氣了半晌,忽然卻又笑了:“你這麽有底氣,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快拿下明非那個項目了,是不是?”

阮玉煙懶得理他,再次坐到沙發上去,還把臉扭到了另一邊。

說實話,自打剛才被平板拍了一下鼻子,她就覺得腦袋裏有些發暈,而且鼻腔裏好像有一股熱辣辣的液體在湧動。

秦東林哪肯善罷甘休:“好啊,那我就用上司的身份來和你說話。”

見辦公桌上有一張陸漾畫稿的紙質版,他一把拎起來說道:“你別蒙我,我也請美術專家看過,這種水平完全就是大衆水平,一點也不出彩,更別提肩負你的厚望、一舉拿下明非的項目了。”

這麽多年了,阮玉煙還不知道他的套路?無非就是打壓她,然後再跟她洗腦,說她的一切失敗都是因為沒聽父親的話。

惡心。

鼻子裏本來就有異樣的感覺,再加上這人的催化,阮玉煙只覺得越來越難受。

大概是以為自己這招仍然奏效,秦東林拎着畫靠近了,頗有些得意地質問道:“人家要求的是個性張力,這畫有性張力?你看了這畫,能被刺激得鼻血直噴嗎?不能!這就是性張力不夠!”

“除非它能讓人流鼻血,否則它是不夠資格去競标的!”

誰能真被一幅畫性感到流鼻血啊?別說一幅畫了,就是真人也做不到吧?

秦東林也知道自己是在強詞奪理,但他不在乎手段,他只在乎結果。只要自己能讓阮玉煙無從反駁,就算勝利了。

然而阮玉煙還真沒心思和他吵。

鼻子裏越來越不舒服了,熱辣的暖流肆意亂串。

她真得很想忍住,可要是不動還好,因為她把臉轉過來看畫,就是這麽一動……

暖流一下子蕩漾起來,直接從鼻下流出兩縷紅。

她流鼻血了。

阮玉煙的眼神有一刻的錯愕,很快又調整了情緒,若無其事地擡眼看着秦東林:“請您對這幅畫的性張力進行重新評估。”

秦東林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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