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用擡頭,陸漾已經感受到阮玉煙臉上抽動的肌肉了。

乍着膽子偷眼去看,一眼就看見阮玉煙眼中密布的陰雲。

在雷火劈到自己頭上之前,陸漾馬上挪開了視線。

哪怕是久經飛盤訓練的狗都沒她這時候的眼神靈活。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門外的職員們都很尴尬地站在那兒,連自然滑到嘴邊的那句“阮總好”也都卡住了。

陸漾意識到,自己身邊那個人是個□□,要是再不做點什麽,自己很可能面臨被炸死的危險。

電光火石之間,陸漾靈機一動,掏出手機裝作打電話,假裝對電話那端的人說道:“可是她臀圍那麽大,那個裙子不适合她吧?”

話已經說出去了,這一點改變不了,那就改變一下說話的對象吧?至少阮玉煙就不會那麽尴尬了。所以陸漾才想出這麽個主意。

靠,老子也太聰明了好麽?就這反應速度,兔子都是我孫子。

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時刻,卻發現全場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臉上。

不是……這不都解圍了嗎?又怎麽了?陸漾僵硬着不敢輕舉妄動,臉上還強撐着故作鎮定的微笑。

直到電梯門外,一個財務部的妹子小小地提醒道:“陸姐姐,有人給你發消息。”

陸漾一怔。

把手機拿過來一看,才看見原來剛才急着假裝打電話,忘記把手機屏幕調一下了。

所以她剛才在那兒一本正經地演戲,但其實屏幕裏還是畫卷app的聊天界面。

全場的人就這麽看着她穿幫,她自己還不知道。

他媽的……沒關系,不就是社死麽?沒關系,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陸漾的笑容越發苦澀,幾乎比哭還難看。

在她馬上就要嘤嘤地哭出來的時候,一縷很溫涼的觸感纏上手腕。

阮玉煙的臉色冷得快要結冰了,牽着她的那只手的力度卻很溫柔。

副總裁不愧是副總裁,只是對着圍觀人群低聲說了句“抱歉”,人群就很自覺地散出一條路,讓阮玉煙手牽着手将陸漾領出了電梯。

被阮玉煙護送出社死現場的那一刻,陸漾淚眼汪汪地望着阮玉煙,整個人都被這女人散發出來的聖光所籠罩。

她仿佛化身成平時看的霸總漫畫裏的女主,小鳥依人地依偎在霸總懷裏,而阮玉煙沉穩地從後面抱住她,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低沉輕語:“哭什麽?女人,我會對你負責的。”

草,這都什麽跟什麽。

一路走了好遠,陸漾還感覺那幫人在看着自己,于是把腦袋垂得更低,更不敢看阮玉煙一眼。

雖然不看,但她覺得阮玉煙此刻的表情應該沒有什麽變化,因為她沒有聽見冰碴子開裂的聲音。

濃重而生硬的沉默一直懸浮在兩人的頭上,并且逐漸沉沉地往下壓,像是一臺開足了馬力的液壓機,發誓要把陸漾的臉皮壓得粉粉碎。

關鍵時刻,還是阮玉煙把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逼停了。

聽起來,阮玉煙好像似乎大概仿佛是在試着安慰她:“沒關系的,陸小姐,一輩子很快就會過去的。”

陸漾:謝謝,有被安慰到。

可能也察覺到自己的安慰很蒼白,又思忖了片刻,阮玉煙才開口道:“咳……陸小姐,你也用畫卷app?”

畫手用畫卷app并不罕見的吧?這明顯就是故意找話題解圍吧?陸漾瘋狂理清思緒,盡量讓說話的嘴也利落一點:“是是是是是……”

笑死,根本利落不了。

阮玉煙的鳳眸往她這幫稍微乜了一下,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卻好像多了幾分試探的意味:“你也和滄海月明私聊?”

剛才陸漾手忙腳亂的時候,阮玉煙無意間似乎看見,她的聊天列表裏有這四個字。

“啊?我……唔,”忽然提到自家太太,陸漾慌了一下,小聲嘟囔着回話道,“我偶爾跟太太私聊啦,但是她……不怎麽理我,嗯對。”

今天的經歷太暴露智商了。

考慮到阮玉煙和自家太太很可能認識,陸漾決定還是不要實話實說。

以免這些消息傳到太太那裏,讓自家太太發現她的小鹿其實是頭傻鹿。

阮玉煙原本加速的心跳放緩了些。

聽到陸漾承認自己确實和滄海月明有私聊的時候,她還有些晃神。

畢竟,那個能讓她每天分配出固定時間來聊天的人,只有唯一一個……

後面又聽到太太不怎麽回複,她才放心了。

那估計就是被屏蔽掉了。畢竟所有人都在她的免打擾範圍之內,除了那只小鹿。

在阮玉煙霸總氣質的保護之下,陸漾才唯唯諾諾不吭聲地走出了公司大樓。

像阮玉煙這種副總裁級別的,當然是把車停在高層專用的停車場了。

貧窮的陸漾并不知道那個停車場在哪裏,只好站在路當間兒,眼巴巴地瞅着阮玉煙。

阮玉煙瞥了她一眼,眉頭不明顯地微微一蹙,很快又若無其事,轉過身去漠然說道:“停車場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哦。”

陸漾答應一聲,乖巧地去做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一邊走,還一邊腹诽:是我的錯覺嗎?阮總的臉色怎麽好像變凝重了。

然而并不是錯覺,阮玉煙的臉色确實很凝重,因為她有點緊張。

身為一個向來用高标準嚴格律己的高智精英,阮玉煙要求自己必須與每個身份都嚴絲合縫地适配。

自從入職以來,她都堅持敬業樂業的精神,致力于培養霸道總裁的基本能力。

霸總的業務标準:年少多金、精英能力、沉着優雅……這些她都可以努力靠近。

只有霸道這一點,她做不到。

其實也不是做不到,只是在面對毛茸茸的可愛的東西時,她做不到。

比如面對剛才那個眼巴巴的陸漾。

莫名其妙,阮玉煙想到了動物園裏讨食的小熊貓。

在意識到自己快要微笑的時候,她機警地眉頭一蹙,掩飾住笑意。高冷地轉過身去,好不容易才保持住自己的形象。

生怕被陸漾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可把孩子給緊張壞了。

陸漾倒不知道她這些心思,只是乖巧地跟着她來到後面的地下車庫。

随着阮玉煙按動遙控器,陸漾看見最裏面的一輛敞篷跑車的車燈閃了閃。

跑車系統的回應聲音落在陸漾耳朵裏,砸出了金錢落地的聲音。

站在原地,她人都傻了:這是我能肖想的車嗎?

大概是看出她神色有異,阮玉煙想了想,還是沉着聲解釋道:“我知道這車的款型過時了,但我剛回國,暫時還沒精力去選新車,所以今天先坐這個吧。”

沒經歷去選新的跑車,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嗎?!

陸漾的瞳孔瘋狂地震,目光在跑車和阮玉煙之間來回橫跳。

阮玉煙卻沒看她,随手正了正領帶的扣結,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車吧,時間快到了。”

“哦哦哦……”

陸漾如夢初醒,趕緊颠颠兒地跟上她的步伐。

本來不太好意思坐副駕駛,沒想到的是,阮玉煙已經躬身為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有點誠惶誠恐地坐好了,陸漾正要去拉安全帶,指尖卻猝不及防地觸到一片彈彈嫩嫩的溫軟。

那是阮玉煙的手。

她這才反應過來,阮玉煙正在俯身為自己系安全帶。

這女人的面孔就在她面前不遠處,離她的唇吻很近很近。

不知道阮玉煙平時用的什麽沐浴露,發膚之間的香氣很輕柔,和煦地拂過她的鼻尖。

即使是這樣近距離的觀察,她也看不出阮玉煙的皮膚有什麽瑕疵。

瓷白的肌膚,還有晶瑩輕顫的睫毛,以及微有幾痕紋理的雙唇。

咔噠一聲,安全帶系好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紳士地為她開車門、系安全帶。

一個念頭忽然在陸漾心中升起:這個女人好溫柔啊。

陸漾有點看傻了,所以當阮玉煙蹙着眉擡起頭,她一下子心虛地臉紅起來。

這人什麽毛病,臉總是這樣紅?阮玉煙皺着眉頭思忖道,心說可能是她比較怕熱吧,完全沒意識到是自己把她撩撥得這樣狼狽不堪。

兩個自以為是的直女,就這樣各懷心事地上了車。

車子打火的時候,陸漾還抱着手機沒有醒過神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鬼迷心竅,居然用“溫柔”這個詞來評價別人。

畢竟,她一直以為,這麽美的詞語應該是滄海月明太太專屬的。

哼……肯定是阮玉煙這只老狐貍對我施展了妖術,迷了我的心竅。

陸漾這樣解釋道,越發覺得自己背叛了太太,于是竟然自己生起自己的氣,把自己往角落裏一塞,氣鼓鼓地縮成一團。

最終,還是阮玉煙冰冷的聲音把她從思緒裏拽出來:“滄海月明不回你的消息,你生她的氣了?”

胡說!我怎麽會生太太的氣!太太只是一時有點忙而已!

陸漾在心裏高叫着,臉上卻還是一軟,憋憋屈屈地扁着嘴巴:“不生氣,只是很想她。”

阮玉煙本來都想好了該說什麽,聽了這話,卻不自知地陷入了沉默。

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陸漾那副為太太打抱不平的樣子,她只覺得心裏某處被觸動了一下,卻又嘴硬着不肯承認。

一個連筆都握不住的廢物畫手,對這個女生來說就那麽重要?

陸漾軟趴趴地垂着腦袋,阮玉煙只好從後視鏡裏去看她的表情。

不經意地乜了一眼,阮玉煙又将視線挪回正前方,繼續認真開車。

開着開着,她終于輕咳了一聲,忍不住開口道:“你那麽喜歡她,我可以跟滄海月明說一聲,讓她回你一下。”

陸漾覺得驚奇,一下子從椅背上坐起來。

相比于阮玉煙到底能不能勸動太太,陸漾更好奇她這樣做的動機。

……為什麽?這女人是看出我不開心了嗎?難道她這是在……哄我開心?

可惜說完這句話,阮玉煙就又繃着臉不看她,讓她無法揣度這女人的心思。

遲疑片刻,陸漾還是說道:“那……謝、謝謝阮總。”

話是這麽說,陸漾心裏卻覺得有點好笑:好意我心領了,可是太太那麽有風骨的人,難道你還能勸動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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