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問這個幹嘛?像阮總那樣的精英高管也會緊張嗎?陸漾蹙着眉想道。
這個公告一發,群裏馬上就熱鬧起來,連李落落都艾特了阮玉煙:【美術部-李落落】阮副總怎麽啦?我辦公桌抽屜裏有舒緩精神的保健品,明天我給您送過去[嘿嘿.jpg]上次還和阮玉煙針鋒相對的,現在一看打不過,立馬轉過來獻媚啊……陸漾暗自琢磨道,抱膝窩坐在小毯子裏。
自家太太還沒回話,她就在公司群裏窺屏,只見阮玉煙還真回複了李落落。
【ctm阮玉煙】今天的洗手間打掃幹淨了?
【ctm阮玉煙】對了,那個辦公桌已經不屬于你了。
【ctm阮玉煙】回頭我叫人收拾一下,騰出來給陸漾放器材,我看她那裏有點放不下。
屏幕的光晃在臉上,陸漾怔了一下,旋即才忍不住嗤嗤發笑。
阮總平時那麽正經,怎麽在網上套了馬甲就這麽壞呢?
果然,李落落被阮總吓得直發表情包,群公告都給頂上去了:【美術部-李落落】阮總!我錯了嘤嘤嘤……
但阮玉煙已經不回複她了。
陸漾還在場外看戲,正看到興頭上,忽然感覺自己家wifi有點卡。
又沒欠費,怎麽網速慢了?慢倒沒事,就怕耽誤我收到滄海月明太太的回複呢。陸漾從小毯子裏探出腦袋來,重新連了幾下wifi,覺得還是卡,索性就把密碼給改了。
改完密碼,網速總算回歸了正常。還沒松一口氣,又聽見一陣很急促的敲門聲。
我又沒約人過來,誰會這個時間敲門?陸漾心裏疑惑,但還是趕緊趿拉着拖鞋,颠颠兒地去開門。
沒想到一開門,就察覺到一種異樣的氣氛撲面而來。
來的是對門住的大爺。對門的住戶有一大家子,祖孫三代,小孫子好像才上初中。
現在找上門來的,就是小孫子的爺爺。這位大爺正盯着陸漾,好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似的。
陸漾一個人在外,也沒有長輩在跟前,每次碰見了對門的老人都會問好。有時候碰上老兩口從超市回來,她還會幫忙提東西。
所以今天見了,她下意識地笑着問道:“怎麽啦大爺,有什麽事嗎?”
然而大爺的臉色卻不是很和善,看向陸漾的眼神甚至帶點敵意。
對于一個在外獨居的女生來說,這個眼神讓陸漾感覺非常不舒服,她幹脆直接說道:“我現在有點忙,您有什麽事可以直說嗎?”
聽陸漾這麽說,大爺才擺出一副不得不說的樣子,語重心長地教育道:“小陸啊,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挺好的,就是有個毛病,太自私!只顧着自己,你知道嗎?”
陸漾心說我不知道啊。
怎麽上來就含沙射影的?我做了什麽?
見她滿臉寫着茫然,大爺好像有點恨鐵不成鋼,氣得咳嗽了兩聲,好不容易才把氣喘勻了,聲色俱厲地質問道:“你是不是把wifi密碼改了?啊?”
老大爺的語氣實在是太過理直氣壯,以至于有那麽半秒鐘的時間,陸漾真的有點懵了:我是不是不該改密碼?
不對……我自我檢讨個屁!既然如此,我倒想問問你了大爺。
她忍住心中的好笑,努力平靜地問道:“您是怎麽知道的?”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趕緊改回去,”老大爺倒有點不耐煩了,“或者你把新的密碼告訴我!”
憑什麽啊?陸漾簡直要氣笑了。
老大爺沒給她繼續問話的時間,直接“不打自招”地“供認”道:“我家小孫子正聽課呢,你這一改,我孫子那邊都聽不了課了!”
說着還不忘再添把火:“我告訴你,我們孫孫這個課可是名師輔導課,很貴的!要是因為你家網的問題聽不了,我們要你賠償的!”
他來之前,和家裏人都商量好了。陸漾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又是個獨居的外地人,肯定是個不敢随便惹事的,說幾句狠話就能吓唬住。再說老爺子上了歲數了,料想她也不敢不敬。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膽小怕事”的外地女孩,居然微微一笑,陰陽怪氣地說道:“讓我賠什麽,賠你家棺材板的錢嗎?”
“你!你你你……”
老大爺的臉氣成了绛紫色,看上去像一條大茄子。
陸漾想明白了,這肯定是對門家小孩用自己的網上課。自己家wifi關了,他們沒得蹭,反而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
看這架勢,說不定不止是蹭網上課,可能全家人都用着她家的網呢。
好家夥,欺負誰呢?
陸漾冷着臉,直接把門一摔,差點沒把老茄子的鼻子擠掉。
老茄子在外面氣急敗壞,大概是有人路過,他還和人控訴:“學畫畫有啥用,窮酸死了,連個網都不給人開!”
“我家小孫孫成績好,以後我可不讓他學畫畫!”
都2021年了,還有人說這種屁話。說到底,不就是在給他們自己的劣根性找借口嗎?
陸漾偏不慣着他們,任由那個老茄子在外面罵,自己戴上耳機、泡杯奶茶,開始改畫稿。
這些話她聽着一點都不生氣,畢竟她是聽着比這難聽百倍的話長大的。
自從她出生,母親就幾乎沒說過她一句好話。
後來又一心要她學金融,也不要讀研,趕緊出來工作撈金,結果陸漾硬是去學了畫畫。
成為藝術生的第一天,陸漾放學回家,就被親生母親揚手打了一巴掌,大罵道:“賠錢的玩意兒!“所以今天聽見那些話,陸漾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有點煩。
公司群裏那幫人還在叽叽喳喳地說話,她也沒有心思去看,直接開了免打擾,只開着畫卷app的提示音。
遺憾的是,滄海月明太太大概是去忙了。直到陸漾的畫稿改完,都給阮玉煙發過去了,太太也沒回話。
算了算了,睡覺吧。陸漾有點洩氣,像只露餡的大福,換了身睡衣,更顯得身體軟趴趴的。
洗漱完畢之後,她就這麽軟趴趴地爬到床上,用腦袋拱出一個窩鑽了進去。
在連光都照不到的角落裏,她忽然用枕頭埋住了腦袋,沒出息地哭起鼻子來。
……
競标會是在晚上,今天又是周末,陸漾一整天都沒什麽事情。早上貪睡了一會兒,賴了半天床,才黏乎乎地爬出被窩。
打開手機,本來只是想看看時間,沒想到居然收到了太太的回複。
仔細再一看,太太發消息的時間都是早上六點多。
陸漾激動得把被子一腳踹到地上。
啊啊啊啊滄海月明就是世界第一好!太太還早起回我消息,嗚嗚嗚嗚嗚!
陸漾一個鯉魚打挺,差點把床板給打折了。
【滄海月明】[分享文檔《緩解緊張的方法彙總》]【蕉下小鹿】!!!
【蕉下小鹿】太太!其實您不用為我做到這一步的!qaq您好疼愛我555……疼愛?這個詞,怎麽聽着倒像寵妃對皇上的發言。
看見這兩個字,阮玉煙舉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滞。
瓷白的馬克杯正好停在唇邊,恰到好處地遮住唇角隐忍的笑意。
阮玉煙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坐在對面的林栖逮個正着:“哎喲阮姐姐,又在雲吸誰家的小奶狗呢?笑就笑吧,還遮遮掩掩的?”
“我沒遮掩。”
阮玉煙冷着臉,下意識地反駁道,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圈套。
這樣說,不就承認自己剛剛是在笑了?
她陰恻恻地瞅了林栖一眼,林栖卻還是滿臉賤兮兮的吃瓜笑容。
罷了,推推眼鏡,假裝無事發生。
發給蕉下小鹿的文檔,是阮玉煙根據公司群裏的推薦自己整理出來的,昨晚整理到後半夜呢。
說來奇怪,要是工作到那個時間,她一定會累得頭疼。但一想到這是給自家小鹿準備的,她就覺得沒那麽疲憊了。
說起來……緊張的小朋友可不止有自家小鹿呢。
阮玉煙的勺子無意識地攪着咖啡,想着想着就出了神,連自己加了多少糖都不知道,喝到嘴裏了才發現不對勁。
“咳!咳咳……”
她用紙巾捂着嘴,咳嗽個不停。
林栖那個小壞種,看她加多了糖也不提醒,看她中了套,才趕緊一邊笑一邊過來撫着她的背:“阮姐姐怎麽嗆成這樣?還是又想起了誰家的奶狗,在腦子裏就被可愛到了?說出來給我聽聽嘛。”
不知怎麽的,明明林栖嘴裏一直都說的是小狗,阮玉煙卻總覺得自己被戳破了心思。
……讨厭,哼。
咳嗽逐漸平複了,她将窩在掌心的紙巾默默展開,見自己咳出了一抹血紅。
這件事她半句也沒告訴林栖,悄悄将紙巾扔了,索性岔開話題:“我給我下屬打個電話。”
她要看看另一位緊張的小朋友現在怎麽樣了。
“哦,”林栖抿了口咖啡,又看熱鬧不怕事大地問道,“工作電話還是私人電話呀阮姐姐?”
最後,在阮玉煙陰沉得能殺人的凝視下,她惜命地閉上了嘴。
接到阮副總的電話時,陸漾才剛從床上起來,睡衣還沒換。
她沒想到阮玉煙會打視頻電話過來,慌裏慌張地就接了。
等視頻接通,才發現自己還穿着小黃鴨的睡衣,小黃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映在屏幕裏,可憐兮兮地瞅着阮玉煙。
更沒想到的是,她自己的眼睛比小黃鴨還可憐兮兮,直接透過鏡頭,全都被阮玉煙看在眼裏。
昨天晚上躲在被窩裏哭過的眼睛,現在居然淚汪汪的,像只藏在角落避雨的流浪狗。
阮玉煙微微蹙眉:一個競标會而已,怎麽把她緊張成這樣?
這姑娘得多歷練歷練。
一邊想着,一邊順帶着回憶了一下,自己昨天給蕉下小鹿整理的文檔。
緩解緊張……阮玉煙想起來了,于是輕輕推了下眼鏡,嚴肅地說道:“晚上競标會,我開車去接你。”
那些緩解緊張的建議當中,大多數都提到了,說是當進入一個陌生環境的時候,如果有認識的人陪着就會好很多,所以她才這麽說。
但她沒想到,自己這副冷言冷語的樣子,反而讓陸漾更加唯唯諾諾了。
阮總不會是不放心我吧?我是不是真的擔不起她的期望啊?陸漾咬着被角,差點嗚嗚咽咽起來。
本來只是淚眼汪汪而已,這下直接變成流淚小鹿頭了。
阮玉煙明顯地沉默了一下,雙唇半抿,默默地挂斷了電話。
對面的林栖還好奇地打聽:“怎麽沒說兩句就挂了?”
阮玉煙一開始沒回答,落寞地往杯裏續了咖啡。
抿了一口,她才緩緩地擡起頭,像個垂下了耳朵的睡狼,有點喪地半眯着眼睛:“好像把陸漾給吓到了。”
陸漾确實吓到了,并且嘤嘤嘤地去找自家太太尋求安慰。
點進了界面,才忽然想起來:太太發來的文檔還沒看呢。
陸漾在心中焚香沐浴了一番,非常虔誠地點開了文檔。文檔最上面是醒目的大标題:緩解緊張的方法彙總。
标題下面的第一條:如果朋友因為要去陌生環境而緊張,可以陪朋友一同前往。有條件的可以送朋友過去。
陸漾:……!
……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