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張蕾聽到唐曼她們惡意诋毀秦秋意的話,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她面前,大聲反駁:“你們胡說什麽?衣服又不是秋意自己弄壞的,你們在這兒一味指責她幹什麽?”

唐曼掀起眼皮瞥了張蕾一眼,眼底的鄙夷毫不掩飾,“呦,你怎麽跟個護雞仔的老母雞似的,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你!”張蕾氣結,擡手就要拽唐曼的衣領,秦秋意連忙拉回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打架。

“小蕾姐,馬上該上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

“都圍在這裏幹嘛呢?演出還有五分鐘就開始了,你們是都準備好了?”門外一道嚴厲的女聲傳來,圍在秦秋意身邊看熱鬧的人迅速散開,只留下秦秋意、張蕾和唐曼三個當事人。

李文靜擡腳邁進化妝間,在看到秦秋意身上破了兩道口子的連衣裙後眉心狠狠一皺,“到底怎麽回事?衣服怎麽破了?”

秦秋意看了用眼神威脅她不要亂說話的唐曼一眼,知道即使自己說出真相,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奈何不了唐曼。

更何況李文靜本人和唐曼的養母于書芹關系很好,肯定會偏心唐曼,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不了了之。

她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唐曼的。

“李老師,……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秦秋意刻意模仿原主的性格,低下頭裝作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聲音映着室內明亮的燈光,聽起來悶悶的。

以為秦秋意再次向她妥協了,唐曼勾起唇角,面露不屑地笑了笑。

幸好她當初沒有離開唐家回到農村那個窮兮兮的秦家,唐建國是南橋市第一個萬元戶,于書芹是市第一紡織廠工會主任,只要她在紡織廠的一天,誰也動不了她。

如果想不開回了秦家,那麽她也許就會像秦秋意一樣,遇事只能朝別人搖尾乞憐。

她可不承認她和秦秋意是親姐妹,也絕不認可自己身體裏流着秦家那貧窮肮髒的血液。她生來就是城裏人,是人上人。

“怎麽這麽不小心?”李文靜語氣不太好,多少有些埋怨秦秋意,“既然你自己準備的衣服不能穿了,就從我帶來的廠裏的幾件備用衣服中挑兩件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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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紡織廠制作的的衣服基本都是一些肥大的傳統款式,顏色是席卷七八十年代的藍綠灰經典三色,穿起來一點也不好看。

改革開放以來,衣服的銷量是一年比一年差。廠裏的領導想做出一些變革,因此才有了時裝表演隊的試建。

為了這次表演的觀賞性,李文靜讓表演隊的成員自己帶些衣服來,而她們為了給領導留個好印象,自然高興地答應了。

八四年內陸剛剛流行起牛仔褲、喇叭褲和長裙,秦秋意觀察了一圈,發現幾乎所有的女隊成員都選擇了及膝的長袖長裙,還有個別的穿着的确良襯衣和喇叭褲,說實話,有點土土的。

當然,秦秋意知道對于這個年代來說,她們已經是很“潮”的一類人了。

“秦秋意,你是女生組第五個上場的,快點來挑衣服,耽誤表演的話你就給我離開表演隊!”說完,李文靜又對其她人交代了幾句,然後轉身離開後臺,去觀衆席陪領導。

唐曼料定秦秋意翻不出什麽風浪,扭過頭不再關注她,而是挨着杜愛芳坐下,對着鏡子做最後的補妝。

拿出粉餅,時不時的和杜愛芳聊兩句天,中間穿插着幾聲嬌笑,簡直刺耳極了。

張蕾氣得跺了跺腳,拉住秦秋意纖細的手腕,“你看看她,還是你的親姐姐呢,就這麽對待你?”

她知道唐家抱錯孩子的事,也清楚秦秋意和唐曼的淵源,正因為如此,才對唐曼的冷眼旁觀和落井下石越發寒心。

秦秋意用空着的那只手随意翻了翻落地衣架上的幾件衣服,聲線輕柔地說:“我們可不算姐妹,她姓唐,我姓秦,好了,表演馬上開始了,你也去準備準備吧。”

“可是你的裙子……”張蕾面色難看地盯着那幾件版型難看的衣服,咬了咬牙,“要不我把我的第二套衣服借給你穿吧,省得你沒有一身能拿得出手的衣服。”

秦秋意一臉驚訝地擡頭:“你把另一條裙子借給我的話,那你和我一樣可能都轉不了正了。”

整個時裝表演隊,只有秦秋意、張蕾和男子組的吳博皓是臨時工,其他都是原來紡織廠的正式工。

張蕾和吳博皓正在處對象,兩人有多想轉正、分一間屋子留給以後結婚用,她是知道的。

正因為如此,秦秋意對張蕾表達出來的善意才更加動容。

“沒關系,大不了就是晚些時候再轉正嘛,總比讓你一個人離開表演隊要好多了吧?”張蕾故作輕松地聳聳肩,話裏話外都在勸慰她接受她的提議。

伸出白皙的手臂攬住她的肩膀,秦秋意桃花眸微彎,聲音添了三分溫暖,“小蕾姐,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暫時不需要你的裙子,如果你真的想幫我的話,就等博皓哥走完第一場秀把他的西裝上衣借我一下。”

這次演出安排的表演順序是男子組的8人先出場,然後是女子組的12人,再接着分別是男子組和女子組的第二套衣服展示。

“你要他的西裝上衣?你又穿不了那個……”

“你現在去和博皓哥說一聲好不好?我稍微把衣服改造一下,重新做個搭配。”

雖然不明白秦秋意到底要做什麽,不過身為她的好朋友,張蕾還是走出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門,找吳博皓說明情況。

秦秋意前世做為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天天和布料、服裝打交道,別說只是衣服開了幾道口子的小問題,就是唐曼把衣服剪得七零八碎,她也能完美解決問題。

剛才秦秋意之所以不跟李文靜打唐曼的小報告,除了沒有證據的原因外,還有就是不想和她們扯皮,她需要利用最後的幾分鐘時間做出補救。

秦秋意一把扯下頭上那朵當配飾的大紅花,散下頭發,彎腰從化妝臺的抽屜裏拿出一把剪刀,幾剪刀下去直接把那條波點裙的下擺給剪下來,然後捏住下擺一端随手撕了幾下,撕出兩三條布條和一個寬一些的布塊。

布料發出的“哧啦哧啦”聲驚動了整個化妝間的人,不過這時門外的男隊員已經陸續開始往舞臺那邊走,報幕員的聲音遠遠傳來,演出即将開始。

所有人沒有心思再去看秦秋意,而是紛紛起身跟着往外走。

“秋意,我和博皓哥說過了。”

張蕾回到化妝間聽着舞臺的音樂聲不禁緊張起來,這是她們時裝表演隊第一次登臺亮相,絕對不能有任何失誤。

可是越是知道這一場秀的重要性,她越是緊張,到最後甚至手指、手腕和手臂全部微微顫抖着。

秦秋意正在重新編頭發,編完後用波點布塊充當發帶松松地一系,額角兩旁用手指一勾,勾出了兩绺頭發散在兩頰,精致的五官霎時平添了幾分魅惑。

她從衣架上拿起一件基礎款的黑色細紋毛衣,往肩膀後一披,毛衣的袖子搭在胸前簡單的微微一系,恰到好處地遮住紅裙上肩膀和後背處的裂痕,時尚感十足。

時間太急,秦秋意來不及對衣服大動,只能先湊合一下。

對她來說是湊合,但對張蕾來說可就不是了,“哇,你這樣一搭好漂亮啊!”

秦秋意微微一笑,看着暫時忘記緊張的張蕾輕輕眨了眨眼,拿出兩條剛才撕好的布條,“我也幫你改造一下。”

張蕾穿的是一條短袖的白色連衣裙,在三月這個天氣比較冷的日子,她選擇了這麽一條裙子,秦秋意真的有點佩服她不怕凍的勇氣。

張蕾的腰很細,這條連衣服在腰部的位置有些松垮,顯得她整個人都沒什麽精氣神,加上她的皮膚偏黃,配着純白色不太好看。

秦秋意将手裏的黑白波點布條一條系在張蕾腰部偏上的位置充當腰帶,拉高身材比例,一條在她的右手腕上綁了一個蝴蝶結。

簡單的兩個配飾,瞬間提升了她整體造型的時尚度。

“好了,你跟我一起去舞臺邊候場吧。”秦秋意拍了拍張蕾的肩膀,“在上臺之前閉眼做幾個深呼吸可以緩解緊張,如果上臺後還是緊張的話,就把臺下的人想象成一種你讨厭的蔬菜,無視掉就好。”

緊張感只能由張蕾自己慢慢克服,以後走臺步走得多了逐漸會好很多,秦秋意只能稍微安慰她兩句,給她提點小建議。

“你們這不是在胡鬧嗎?咱們的廠子是紡織廠,你們不想着怎麽搞生産,非要組織一個什麽時裝表演隊,弄這花裏胡哨的東西有什麽用?”

孫同軍副廠長拽着時裝表演隊的負責人也是紡織廠文藝部副主任的錢楊走到觀衆席後排低聲訓斥。

孫同軍早在一個多月前錢楊提交拟建時裝表演隊的提案時就明确表示過不同意,同樣不同意的還有幾個比較古板守舊的人。

不過和他分屬于不同派系的廠長葛大川卻表示同意錢楊的提議,在會議沒讨論出結果後居然給錢楊出主意,讓他帶着更詳細的計劃書去找紡織廠的直屬上級單位——海雲省輕工業部的陳秘書去提這件事。

陳秘書留過兩年學,對時裝、表演之類的接受良好,在他的幫助下紡織廠火速拉起了一個臨時的時裝表演隊。

對于這個新興隊伍,紡織廠內部會議上沒少進行過争論,各派系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

表面上看是在争論時裝表演隊應不應該建,實際上是廠長和副廠長在争奪廠內的話語權。

今天就是領導們一起來驗收成果,看看這個表演隊有沒有必要繼續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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