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糖
林書夏到了第二天一早,才知道這件事情。
昨天晚上在論壇發完那兩句話後,她就沒再多加關注,将手機放到一旁,早早地躺下休息了。
只是怎麽也沒想到,隔天的論壇風向會變得這麽奇怪!
那兩句話明明就是澄清。
澄清她和陳燼的關系,以及在這基礎上,表示陳燼不會對她“家暴”。
可那些澄清的話,居然會變成了別人眼底的秀恩愛。
林書夏拉開被子坐了起來。
手機屏幕的藍光打在她的臉上,能看到細小的絨毛。臉頰紅潤,發絲散落地貼着臉頰,眼睛不自覺地圓瞪瞪的。
林書夏低垂着眼,手指抵着屏幕往下滑了兩下,越看越忍不住皺起眉。
這樣的情況。
要不要……再解釋一遍呢?
躊躇間,手機響了起來。
她的手指剛好抵在屏幕上,沒來得及看清備注,就滑了接通。
林書夏把手機貼在耳邊,慢吞吞的:“喂?”
對面很快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夏夏,今天學校不用上課嗎?”
林書夏驚訝地“啊”了一聲,臉上帶笑,語氣也不自覺撒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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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呢媽媽。學校最近不上課,明天要開始軍訓了,今天就讓我們先休息一天。”
他們這屆新生有些特殊。
軍訓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堂課,可他們報道的時間快接近十一。校領導覺得隔着七天長假的軍訓毫無意義,一拍額,當即決定放假回來後再展開軍訓。
“軍訓水要多喝一點,食堂比較幹淨,盡量去食堂吃飯,飯菜葷素搭配不要挑食。”書彤又問,“錢還夠不夠用?要不要媽媽再給你轉一點。”
“不用不用。”林書夏軟着聲說,“我上次給人配音還有一點錢,夠用的。”
書彤一頓:“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林書夏笑着應了聲“好”。
她初高中不住校,大學第一次住校只覺得新鮮又緊張,簡單的幾句聊天後,和媽媽說起了這幾天在學校的所見所聞。
舒雯早上被餓醒了,一起來就坐在底下啃辣脖。
等林書夏挂斷電話了,忍不住開口問了句:“夏夏,你什麽時候去配音的?都沒聽你說過。”
“暑假的時候。”林書夏手指攀着護欄從床上下來,“在家裏好像也沒什麽事,正好先去鍛煉一下了。”
“我們專業有好多學長學姐,都是上大學之後被老師推薦,才開始有機會接配音和主持活動。”舒雯感慨極了,“你好厲害!”
“不是呀,”林書夏笑了下,“也是老師推薦我才能去的,不是我自己的原因。”
“那也得你自己适合才行啊!”舒雯說着,叫了兩聲:“我也想賺錢!!”
許初意在衛生間刷牙,出來只聽到最後一句話,疑惑地問:“什麽什麽賺錢?誰發財了嗎?!”
舒雯翻了個白眼:“發財你都趕不上熱乎的!”
“诶不是,”許初意指着她,“我怎麽感覺你這句話這麽有味道。收回去,我不喜歡。”
林書夏被她們兩個逗笑。
她擡手揩去眼角的水漬,将手機放在桌上,拿着牙杯轉身進了衛生間。
學校在放假前上了三天的課。
洗漱完出來後,林書夏把課本攤開,咬着面包看了一會兒。
舒雯不經意地一瞥,看到林書夏挂在椅背上的黑色夾克,“诶我昨天晚上就想問你了,結果給忘了。就你椅背上那件夾克,你怎麽把它帶回來了?”
舒雯這一提醒,林書夏才記起自己還有件外套沒處理。
“因為沾染上了點味道,我就帶回來洗一下了。”
林書夏拿起夾克,起身往陽臺走。
這會兒夾克的味道已經不是很明顯了,只有一股衣服本身攜帶的纖維的味道。
林書夏打開洗衣機,把夾克丢了進去。她旋開洗衣液蓋子,正要往裏面倒進洗衣液時,動作又突然一頓。
萬一這件衣服不能機洗,給洗壞了呢?
林書夏放下洗衣液,走進寝室拿出手機。
那張寫着他電話號碼的紙條,此刻就靜靜地躺在桌上,她低着頭,對着紙條慢慢輸入數字。
“嘟嘟——”
響了幾聲,一直沒人接。
可能是在忙,沒看手機。
林書夏腮幫子鼓了一下。
那就只能手洗了。
—
陳燼這會不在學校。
昨晚從酒吧離開後,他直接回了學校附近的公寓。睡到下午才起床,緩過一陣後開車去了郊區外的療養院。
把車停在停車場,輕車熟路地上了四樓。
護工早已等在了電梯門外。
一看到他,急忙就迎了上來。
“昨天精神好多了,吵着要見你,我才會給你打了那個電話。今天一早上沒看到你,臉色不太好看,勸了她好一會兒才願意去午休會。”
陳燼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也沒開口說話。
只是跟着護工往前走。
護工看了看他,嘆了一口氣:“天底下沒有哪個母親,會傷害自己的孩子的。你媽媽清醒的時候,其實也挺挂念你的,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話音剛落,已經走到了倒數第三間病房。
門上的觀察玻璃幹淨清晰,能将裏面盡收眼底。穿着藍白色條紋病服的女人,坐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像座雕塑,一動不動的。
護工輕輕推開門,怕驚吓了她似的,輕聲開口:“周姐,你看誰來了?”
被叫到的人怔了一下,慢吞吞地轉過頭來。
視線落在了陳燼的身上,仔細地分辨了下他的長相,像是認出了這是誰,嘴唇不自然地嗡動,眼睛冒出濕濕的水花。
護工貼心地合上了門。
“阿……阿燼。”
女人艱難地開口,朝他招了招手。
陳燼頓了兩秒,走過去。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你為什麽不走近一點?你是不是在怪媽媽?媽媽上次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
女人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他:“你爸爸呢,為什麽不和你一起來看我?”
陳燼斂眸看她:“你說呢。”
“為什麽沒來看我?為什麽沒來看我……”記憶随着這句話突然變得清明,剛才還憔悴的面容瞬間猙獰了起來,“狐貍精……”
像是打開了什麽禁忌開關,她猛地沖上來,死死地掐住陳燼:“去死去死!你為什麽不去死?!”
尖銳的指甲深深陷進脖頸,劃下幾道發紅的指甲印。
守在門外的護工第一時間發現了動靜,急忙推開門進來。
叫來護士打了鎮定,又安撫人睡下後。
護工不贊同地看着陳燼,“她現在是病人,你就不能順着她說話?”
陳燼表情淡淡的,擡手摸了下脖頸。
刺刺麻麻的痛,沒想到還流血了。
護工注意到了:“你脖子那裏,要不要找個護士處理一下?”
陳燼食指和拇指并攏撚了下,也不在意,語氣還挺平靜的:“沒事。”
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轉身離開了病房。
—
初秋的天氣,陽光和煦,帶着令人舒服的溫度。
只是這樣一來,衣服就不那麽容易幹了。
林書夏生怕夾克幹不了,拿着電吹風吹了一會兒。滿打滿算曬了快一天,外套才總算幹了。
裝進袋子裏後,就準備去找陳燼還衣服。
舒雯從浴室出來,看見林書夏拎着個袋子就要出門,問道:“你都聯系不上他,怎麽還衣服啊?”
“我去男生宿舍樓下等等,看能不能遇到他或者其他認識的人。實在不行的話,再想其他的辦法。”
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聯系不上陳燼。
保守起見,出門前,林書夏給他發了條短信,告知他——她在男生宿舍樓下等他。
如果他看到的話,應該就會出現在宿舍樓下。再不濟,就叫認識的同學幫忙拿上去。
借了外套一直不還的話。
林書夏總感覺怪怪的。
這會兒天剛暗下來,校園內各家商店的招牌也接連亮起,點綴着寂靜的校園。
校道上人來人往。不遠處的籃球場上,還能看到男生們奔跑的身影。
有風吹了過來。
林書夏的皮筋松松地吊在發尾,散落下來的發絲被風一吹,飄飄揚揚地貼在了臉上。
一下子擋住了視線。
提袋耳朵太小,手腕挂不上去。林書夏彎了彎腰,把手裏的袋子放在地上。
空出手,将皮筋束在手上,微低着頭抓了抓頭發。
眼前突然落下了一個陰影,擋住了大半的光源。
林書夏心頭一跳,猛地擡頭。
陳燼面無表情地站在她面前,眼眸沉沉,黑漆漆的不透光,唇角抿直。
和那天在酒吧走廊如出一轍。
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好。
“怎麽在這裏?”陳燼垂着眼看她。
林書夏兩三秒簡單地紮了個高馬尾。
“我給你打了電話的,還發了短信。”她拎起地上的袋子,雙手遞給他,“你的衣服,我洗好了。”
衣服放在裏面輕輕的,沒什麽重量。
但提袋耳朵太窄太小,林書夏又拎着幾分鐘了,在手指第二節 勒下了淡淡的紅痕,不是很明顯。
陳燼看了一眼,接過了袋子。
手指不小心的,觸碰到了她的指尖。
林書夏渾身一僵,觸電一樣“咻”地收回手。
等收回來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兒大驚小怪了,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在身後。
“那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陳燼垂眸,烏黑的睫毛低低垂下,“嗯。”
林書夏朝他揚了揚手,一個再見的手勢。
“那我走啦。”
陳燼站在原地,漫不經心地擡着眼,看着她慢慢地走進昏黃的燈下,身影被燈光拉長,逐漸地拉長。
然後,在原地猛地頓住,像是在猶豫。
好幾秒後,突然地轉過身。
朝他一路小跑過來。
“你——”
小姑娘停在他面前,臉蛋泛了點紅。由于剛才的運動,呼吸有些急,微微地喘着氣兒。
陳燼怔了下,聲音低啞的:“嗯?”
緩過一陣後。
林書夏眉毛皺皺的,遲疑極了。眼睛一閉,還是說了出來。
“我想吃糖了,你想不想吃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