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你回宿舍
便利店的玻璃感應門“叮咚——”一聲打開。
外面的冷風趁機灌了進來, 見縫插針地游蕩在各個角落，往身上鑽。
林書夏回過神，纖長細密的睫毛低低垂下。
看了眼剛才被陳燼扶住的手腕, 收回手, 不自在地在衣服上蹭了兩下。
那裏似乎還殘留着他掌心的溫度, 幹燥又溫熱。酥麻麻的感覺如蛆附骨，蹭也蹭不掉。
桌面的角落有不少堂食的垃圾。
陳燼掃了一眼，走到玻璃門外，沒怎麽瞄準地随手一扔。竹簽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細長的弧線, 無聲無息地掉進了隔壁的綠色垃圾桶裏。
男生身形挺拔清瘦, 骨骼料峭，光線輕巧地落在他身上, 勾出明顯的寬肩窄腰。
林書夏收回視線，将坐在座位上的抱抱熊抓過來, 單手攬在胸前, 另一手捧起紙杯跟着走出便利店。
抱抱熊太大了，她幾乎是有些吃力地走到陳燼面前。
察覺到林書夏的動靜, 陳燼回頭看了她一眼，極其自然地伸手将抱抱熊抓了過來, “吃完了？”
“還沒, ”林書夏晃了下紙杯，輕聲解釋, “十點半了, 再不回去可能就進不去學校了。”
兩人往學校的方向走。
關東煮漸漸變涼, 林書夏三兩下地解決了，丢進了路邊的綠色垃圾箱裏。
整座校園像是沉寂在睡夢中，靜悄悄的, 沒有任何的聲音。
大門和一側方便進出的小門都閉着，走近了些，才發現保安亭的大門是虛掩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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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夏正要上前，就聽到從裏間傳來的說話聲。
“老李啊，要這麽早就把校門給關了嗎？”
“不早了，這都快十點五十了，離宿舍門禁也就十分鐘了。”
“萬一還有學生還沒回來呢？”
“還能怎麽辦？！登記！再讓輔導員過來領人！”
林書夏完全沒想到今晚會這麽早閉校，再聽說還要登記叫輔導員過來，渾身都涼了。
“我們好像回來得太遲了，”她看向陳燼，壓低聲音，“保安叔叔不讓進去了，怎麽辦？”
陳燼倒是挺平靜的，看到林書夏的反應勾了勾唇：“東門那邊能進去。”
“啊？”林書夏愣住了，想了想，“可那邊的校門應該也關了吧？”
陳燼帶着林書夏直接繞去了學校東門。
東門褪去了白日裏的熱鬧，路邊的白熾燈光線冷白，窄巷深處偶爾傳來幾聲細細的貓叫。
環境瘆人，有恐怖電影的氛圍感。
林書夏緊跟着陳燼。
冷風在小巷穿梭，呼啦啦地回音陣陣，回頭往後看，只有一片搖晃的樹影。
林書夏心裏一個緊張，下意識伸手，拉住了被陳燼單手抓在身側的抱抱熊爪子。
她只伸出兩根手指。
力氣很輕，但牽扯感依舊很明顯。
陳燼身體頓住。
垂眸掃了眼她瑩白纖細的手指，視線上移，落在了她的臉上，輕挑了下眉。
“……”
明明可以直接說我害怕的，但林書夏嗫嚅兩下，還是說不出口。
“我害怕”這三個字在這種情境下，好像在撒嬌，非要陳燼牽着她似的。
林書夏垂死掙紮地又抓了兩下，讪讪地收回，輕聲解釋：“我……我就想摸摸看，它的絨毛軟不軟。”
陳燼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略過她戰栗的睫毛，嘆了一口氣，意有所指的：“我真不應該給你釣這個。”
“……”林書夏迷茫，“唔？”
他把抱抱熊的一邊遞過來，“牽着。”
林書夏頓了兩秒，伸手抓住了毛絨絨的手。
路燈映出極其怪異的一幕——右邊纖瘦的女生，挺拔的男生，還有被牽着手夾在中間的抱抱熊。
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往前走。
“……”
好像牽着小孩。
林書夏被自己突然而來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又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甩出腦海裏。
幾步開外，東門關着。
學校最近剛好在修葺新教學樓，高牆被施工隊鑿成了一方矮牆，晚歸的學生經常借着上坡的地勢麻溜地爬上圍牆回校。
陳燼看了她一眼：“會爬牆嗎？”
林書夏擡眼看了下高度，猶豫着說，“……我試試。”
她看着瘦是瘦，但完全沒有運動細胞，平時跑個八百都半死不活的，也完全沒有爬過牆。
陳燼抓着抱抱熊站在了一旁，擡了擡眼，示意林書夏先上去。
林書夏往後退了幾步，幾步助跑後猛地一躍。
——手掌扒在光滑斑駁的牆皮上，她不死心地往上一抓，想抓到些什麽，卻只抓了把空氣。跟電影裏被打飛了貼在牆壁上的小配角一樣，不受控制地滑了下來，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陳燼很輕地哼笑了聲。
林書夏耳朵發燙，想抓了一下頭發，可又蹭了一掌心的牆灰，小聲道：“我再試一次，這次應該能看上去的。”
林書夏深吸了一口氣。
這次她退得更遠一些，在就快要靠近圍牆的時候一個助跳躍起，攀住了圍牆頂。
慢慢地爬了上去，坐在了牆頂上。
“我拉你——”
林書夏拍了拍手掌上的牆灰，回頭就要拉陳燼上來，就看到他抱着熊，輕松一蹬地就上來了。
“……”
他怎麽……連爬牆都這麽厲害呀？
陳燼沒在上面停留，直接跳了下去。
回身仰頭看着坐在牆上的林書夏。
林書夏本想跟着直接跳下去的。
只是在往下看了一眼後，撐在牆頂上的手臂不自覺抖了兩下。
翻牆過來的那面有個小上坡，看着也不算太高。但下去的這面是完完全全的平地，還是堅硬的水泥地，沒有柔軟的草坪鋪着。
林書夏忍着心裏面的恐懼，嘗試地想往下跳。可往前伸了伸腿的下一秒，冷不丁地想起電影《冷凍》裏的畫面。
三人被困懸停在半空的纜車上，其中一人從纜車上跳下來，雙腿“咔嚓”一聲直接骨折了。
她不想要骨折。
又不好意思開口，讓陳燼在底下等着。
“今晚的月亮好像有點兒圓圓的，”林書夏試探地開口，“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坐在上面看一會月亮。”
陳燼好笑地看着她：“一個人待在這看月亮？”
林書夏咬了咬唇，跟壯士赴死一般點了點頭：“嗯。”
陳燼仰頭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忽然彎腰，放下了玩偶，往前走了幾步。
“跳下來。”
林書夏剛想說我不敢跳，就看到陳燼張開了雙臂，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我接着你。”
林書夏看着他。
心跳突然毫無防備的，漏了一拍。
—
林書夏回到女生宿舍正好十一點，是頂着阿姨死亡視線走進去的。
舒雯和許初意還沒睡，坐在底下敷着面膜。
看到林書夏時都驚了一下。
舒雯先發表意見：“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打算回來了呢？”
許初意緊跟其後：“你不是出去買杯奶茶的嗎？奶茶呢？怎麽手裏還抓着這麽大一只【工/仲/呺：尋甜日記】熊？”
林書夏“啊”了一聲，“我後來跑到外面去了，就沒買奶茶了。”
舒雯：“那你這只熊是……？”
“釣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林書夏突然不太好意思提起——這是陳燼幫她釣來的。
感覺有點兒奇怪。
所幸舒雯也沒多問，只點了點頭，“那你快去洗澡吧，水已經有點兒涼了。”
林書夏洗完澡後就爬上了床。
抱抱熊被她放在椅子上，胖胖的雙腿垂直，乖乖地坐着。
迷迷糊糊要睡着前，她忍不住想起了剛才的那一幕。
明明高度還是那個高度，可陳燼說出那樣一句話後，好像就不是那麽地害怕了。
跳下來的時候，正好跌入了陳燼的懷裏。白皙的手指抵着他的手臂，緊緊的。
呼吸交錯間，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他身上的煙草味很淡，更多的是衣服上幹淨又清冽的皂角香，很好聞。
林書夏鼻尖動了動，忍不住多嗅了兩下。
失神間，頭頂上響起他的聲音。
“這麽喜歡我身上的味道？”他很低地笑了聲，“要不要我跟你回宿舍，讓你聞個夠？”
林書夏猛地一驚醒，剛才醞釀起來的睡意頓時消散。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子裏。
好羞恥！
剛才怎麽就忘記自己還抱着他了？！
還被他說了那樣一句話！
快要沒臉見人了嗚嗚。
林書夏臉蛋一點一點地燒了起來。
她雙手環抱着隆起的一團被單，飽含着忘不掉的羞恥感，不情不願地睡着了。
—
事實證明。
這種羞恥感完全是多餘的，不必要的。
接下來好幾天，她沒再遇到過陳燼。
那晚深植于腦海的羞恥感，也在逐漸地淡去。
課表上的課漸漸地充裕起來，軍訓期間的休閑時光一去不複返，大家都陷入了更加繁忙的大學生活裏，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額外的情緒。
林書夏一時也分不清。
沒遇上陳燼，心裏究竟是輕松了些，還是彌漫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舒雯滑開電子課表，邊問道：“這禮拜是第五周了吧？校選修課是不是要開始上課了？”
林書夏“嗯”了一聲：“是這個禮拜開始的！”
舒雯嘆氣一聲：“夏夏，我還是覺得你選的選修課最好了！上課看電影！多爽啊！”
學校在軍訓結束後一個禮拜，就開放了選課系統。
自古以來，每逢選課系統必崩。舒雯和許初意在點不進去選課系統後就放棄了掙紮了，直接爬上床躺着玩手機。
只有林書夏，還坐在底下，堅持不懈地刷新頁面。
連續刷了七八分鐘。
林書夏着急地叫她們：“你們快點下來選課，可以進去了！”
可供選擇的選修課有很多。
天體物理，生物演變，環境保護，文學評論……林書夏快速地掃了一圈，選了看起來最簡單的華語電影賞析和環境保護。
畢竟是和學分挂鈎的，萬一選到了高難度的理科課程，後期挂科就難辦了。
“夏夏，你選了什麽？”
“我選了華語電影賞析和環境保護，”林書夏非常誠實地分析，“它們看起來比較簡單，而且選的人最多。”
兩門課幾百個座位，這會兒華語電影賞析只剩下不到五十個。
算是很受歡迎的課程了。
“華語電影賞析？”舒雯說，“這種課期末應該只要寫影評就行了吧？那我也選這個。”
許初意一錘定音：“幹脆都一起得了，還能一起去上課。”
兩人飛快地點進選課系統。
宿舍很快就爆發出了一聲咒罵：“我去！幾百個人的選修課！一秒沒了？！”
兩個人吐槽歸吐槽，也沒敢耽誤，急忙選了也快要秒沒的環境污染和保護，又選擇另外一門選修課。
但可能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選課結束後，舒雯和許初意都很羨慕林書夏選到了華語電影賞析。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現在選修課開始要上課。
“你們好歹可以一起去上課呀。”
林書夏下巴抵在桌沿，嘆了一口氣，“我晚上只能自己去，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其他同學，不然以後都只能自己一個人去上課了。”
與此同時。
男生宿舍302室。
“你們都沒選修課？”肖揚抱頭崩潰，“晚上就老子一個人要去上課？！”
程延在一旁笑得賤嗖嗖的：“是的呢，恭喜你。”
肖揚瞪了他一眼，而後把目光投向陳燼和謝柏言。
兩個人都沒理他，自顧自地垂眸看書。
肖揚不服：“不是，為什麽你們都沒選修課？”
“我們學分都修夠了啊！”程延好心地解答，“大一大二每天晚上累得跟狗一樣連軸轉，你那時候滿心都在你的網戀女友身上，現在報應來了吧。”
肖揚臉色好看了點。
那會他談了個女朋友，對方是個已經工作的姐姐，只有晚上有空和他視頻。他當初也的确為了方便和她視頻，只簡單修了四五門課程。
肖揚滿臉希冀：“看在咱宿舍兄弟情都三年的份上，有沒有哪位帥哥願意晚上跟我走一趟？我請他東門口一頓火鍋。”
宿舍一片安靜。
陳燼頭擡都沒擡的，翻閱課本。
“行。”肖揚服氣了，特別大聲的，“讓我來看看，我的華語電影賞析都有誰，我和他們約着去！不然我就找代課！”
程延很捧場：“肖少爺有錢吶！”
他們住在嘉禾校區，上課也基本是在嘉禾的教學樓。但校選修課不一樣，要跑到另一個校區去，幾乎橫跨了半個宜臨大學。有時候坐不上小白車，還要苦逼地走過去。
肖揚覺得走過去上課太傻逼了，心裏十分拒絕。
他最近有個戰隊賽，甚至想直接找個代課，然後繼續宅在宿舍打游戲。
他打開學習通軟件，點進去已經自動創建好的群組，開始念名字。
念了幾個陌生的名字後，眼見無人搭理，大概也覺得這樣的行為太傻逼了，肖揚的聲音小了下去，“林書夏——”
陳燼耳朵動了下，擡眼看過去，“誰？”
似乎沒想到陳燼會搭理自己，肖揚很是受寵若驚，完全沒反應過來的重複：“林書夏啊。”
“我可以替你去上課。”陳燼說。
“燼哥！”
肖揚兩眼放光，恨不得當場在床上來個一鞠躬：“您真是我的再生爸爸啊！這世界上怎麽會有您這麽英明神武又帥氣不凡的男人！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比得上您！我真是嫉妒未來那個能夠擁有您的女孩子！”
“行了，閉嘴吧。”陳燼笑了聲，“不是為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