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昌德高中
脫了黑貓殼子的陸焚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長胳膊長腿,竟然有些許不習慣。
出了門拽了幾次兜帽,陸焚才後知後覺頭頂紮着的高馬尾正正好卡着位置。
晚上出來戴着兜帽遮住眼睛會比較帥,也更利于隐藏身形。
不過……
路過刑偵大隊玻璃幕牆的時候陸焚沒忍住左右轉着照了照鏡子,沒舍得拆這個紮得十分漂亮利落的高馬尾。
——當家的最近紮頭發的手藝見長嘛!
陸焚動作間發尾在黑夜中劃過利落的弧度。
按照郭常山說的對着标簽找到了田芯的案件編號,陸焚嘴裏的偷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拿了就跑,他抽出文件袋開始慢條斯理的一張張看,從照片翻到各項報告和調查資料。
他看的很慢,一個字一個字的在看,看一陣還會閉着眼睛停一會兒再繼續看。
這時候如果有人進來,看到一個文件袋時不時憑空飛出來文件停留在半空中過一會兒又放回去,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刑偵大隊值班人員也會忍不住尖叫示警。
褲腿被什麽東西往下拽了拽。
陸焚警覺地收起文件低頭。
白色的紙片人圓頭圓腦的站在他腳邊,擡手攥住陸焚的褲腳又往下拽了拽。
陸焚:“……”
什麽玩意兒?
陸焚捏着腦袋把小紙片人提溜起來,見這小東西扁平的身子還在左右不安分的扭來扭去,壞心眼地上下用力甩了兩下。
小紙片人不動了。
陸焚把這小東西放在桌面上,沒過兩秒這小東西又爬起來,锲而不舍地開始夠陸焚袖口垂下的布料。
陸焚随手撈了個筆筒把小紙片人壓在桌子上,繼續開始翻看案件報告。
桌子上可憐的小東西努力左右掙紮,兩只胳膊努力推動身上的筆筒,好不容易往外面挪了一厘米眼看馬上逃出生天,旁邊看資料的某人一只大手從天而降撐在筆筒上換了個姿勢繼續看。
紙片人不動了。
從此狗男人這三個字在小紙片人幼小的心靈裏長了一張陸焚的臉。
……
書房裏正在電腦上打字的謝昱聽到動靜轉過頭,就見陸焚手裏揉弄着一個白紙團子進來了。
擡手接了個正着,謝昱低頭看着手心裏還在蠕動的白紙團子,皺眉:“什麽東西?”
陸焚靠在桌子旁邊想了想,回答:“刑偵大隊特産?”
謝昱:“……”
把自己四肢努力展開變成一個皺巴巴醜紙人的小東西十分憤怒的指着陸焚對謝昱唧唧唧地告狀,聲調抑揚頓完全能聽出來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認出這東西的謝昱:“……”
默默去衛生間弄了一塊濕毛巾半擰幹拿出來,謝昱将還在罵罵咧咧的小紙人夾在攤平的毛巾中間按了一陣,再掀開的時候小紙人已經看上去至少從立體褶皺狀态恢複成了平面。
能剪出敢拽着陰差的衣服告狀紙人的,滿打滿算整個玄門也就出了個斯辰。
謝昱問:“檔案室裏的?”
“嗯,拽着我不放我就帶回來了。”陸焚此時正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一邊說一邊用筆飛快在A4紙上寫寫畫畫,“送你逗着玩解悶。”
謝昱遲疑:“……謝謝?”
陸焚很自然的應了句:“嗯哼,不用謝。”
謝昱沉默了兩秒,果斷跳過這個話題,給桌子上噠噠噠跑過去踢陸焚胳膊的小紙人拍了張照發給斯辰。
那邊消息回的很快:你們跑那邊做什麽?
謝昱打字回:查了點東西。
斯辰那邊停頓了一會兒才回:你們先查,我和老孟過兩天回京市了找你們對接,後續手續回頭補給你們。
謝昱挑眉:回京市?補手續?
斯辰回了個“QAQ”的表情包:老孟升職了你也跑了,人家不得跟過來嘛!
謝昱:說人話。
斯辰麻溜的回複:刑偵那邊成立了分隊專管玄門靈異案件,老孟調過去當隊長了,我回去繼續做顧問。
謝昱看着那最後一句話品了半晌,總感覺斯辰那家夥前段時間算的紅鸾星動怕是給他自己的。
正想着,一沓紙被送到了眼皮底下。
謝昱接過陸焚遞過來的資料,翻了翻,用一種全新的眼神審視了一番旁邊又恢複吊兒郎當翹着腿趴在桌子上懶洋洋打哈欠的陸焚。
手裏的資料全是手寫,表格和報告裏頻繁出現英文拼寫的各種專業詞彙,甚至後面的案發照片和解刨照片,陸焚也基本還原了照片本身的內容布局,重點的部位還用紅筆做了點點綴。
謝昱越翻越覺得心驚,這麽多的醫學詞彙,三十多頁的報告,陸焚竟然沒有一個錯誤,足以見得這份文件其他部分的信息可靠之處。
“小看我了吧?”陸焚一揚下巴,“間諜密探殺手強盜,我做過的職業可比你多多了。”
謝昱哼道:“你還挺驕傲?”
田芯的家庭很富裕,父親經營着一家效益還不錯的日化廠,母親是個全職太太。
夫妻兩個是街坊鄰裏稱贊的從未紅眼吵架的模範夫妻,平日裏十分恩愛。
對田芯這個女兒也是萬般寵愛如掌上明珠。
就在田芯出事後不久,受驚的田母早産生下了一個女嬰,起名叫田藝馨,諧音憶芯。
忽然,謝昱翻看資料的動作停住,将一張關于田芯的個人信息調查單獨抽了出來。
昌德高中。
這是田芯曾經就讀的學校,這也是當初郭常山心血來潮跑去當了一個月校醫的學校。
***——***——***
檔案室的管理員将田芯的檔案依據手續轉交給來人,沒忍住:“孟局長,這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嗎?”
進了檔案室的文件被重新提出來的本來就少之又少,更別提現在來提這個案子的是新成立的大隊裏都諱莫如深的九組。
一只有點皺巴巴的小紙人悄無聲息地從孟軻的褲子口袋裏探出腦袋,輕飄飄的落在地上,警員走動間帶起的風将小紙人從低下的門縫裏重新送回了檔案室。
玄門的人一直與公家有聯系,在檔案室這種重要的地方為了防備玄門中人犯案,公家也會委托玄門內行人設下措施。
小紙人認出了身上帶着謝昱味道的陸焚,本想過來打個招呼撒撒嬌,沒想到被陸大貓團成一團帶回去當成了伴手禮。
孟軻只是揚了揚手表示意趕時間,沒回答問題,胳膊肘夾着文檔走了出去。
車停在大隊門口,裏面坐着斯辰和抱着貓的謝昱。
孟軻進去先是把文件夾遞給副駕駛的斯辰,然後轉頭對謝昱道:“你猜的沒錯。”
就在謝昱着手開始調查田芯在尚德高中的過往時,三天時間陸陸續續死了四個人,都是女性,并且都曾經就讀于昌德高中。
與田芯同班同級。
可田芯已經被帶去了地府,那麽又是誰在意田芯到這種地步,人死了還要繼續為她報仇?
斯辰皺着眉一臉的百思不得其解,手上不停的掐算。
“唉?這卦象不對啊,都被押入地府了哪來的作案能力?”
從孟軻進去的時候斯辰就在起卦算這次的案件,算了不下三次結果都直指田芯。
偏偏田芯又是謝昱親手送進地府并且憑借這場功德升職的厲鬼,絕對不可能有厲鬼能從地府逃出來。
這卦象簡直比算謝昱這個陽間BUG還讓人摸不着頭腦。
謝昱膝蓋上的黑貓耳朵向後一撇,嘲諷的聲音從貓嘴裏傳出:“切,不中用的神棍。”
坐在副駕駛的斯辰眉頭一跳,轉過頭呵呵回擊:“不要臉的破貓!”
謝昱無奈的捂住陸焚的貓貓頭阻止了這兩人新一輪的交鋒。
也不知怎的,陸焚和斯辰兩個打從第一眼看見對方就瞧着對方哪哪都不順眼,打起嘴仗來更是哪疼往哪戳。
“分頭吧。孟隊,麻煩送我們去尚德高中。”謝昱對着同樣頭疼的孟軻點點頭。
這兩人再不分開,他和孟軻的耳朵誰都別想好過。
“好,我和斯辰去田芯家裏。”
……
昌德高中可以說是京市比較有名的高中。
不是因為升學率,而是因為這所學校出了名的三不管。
這所學校的學生幾乎都是別的學校退出來的問題學生,上到校長下到門衛,本持着将這些家庭背景都不一般的少爺小姐們安穩送走的原則,別說是上課教育,就連考試作業都布置的極其敷衍馬虎。
能将孩子送進昌德高中負擔得起一學期四萬學費的家庭,哪個沒有安排好孩子未來的能力?
謝昱瞥了眼斯辰發來的微信,對上面寫的小紙人說陸焚身上都是他的味道這件事不置可否。
陸焚往上竄了一下挂在謝昱的肩膀上,黑色的尾巴尖随着謝昱邁步的動作晃來晃去。
謝昱剛一進校門就皺起了眉。
下午兩點,正是太陽當空的時候,學校裏卻彌漫着濃重的陰氣和一絲難以捕捉的煞氣,周圍行走的學生五官模糊,只是在謝昱看過去時都會朝着謝昱用他們那張五官模糊的臉勾起弧度相同的微笑。
“那邊。”肩膀上的黑貓忽然伸爪子拍了一下謝昱的側臉,用尾巴指了個方向。
食堂前,一群學生正圍在一起哄鬧嬉笑,在周遭平靜詭異的氛圍裏顯得鮮活得不正常。
謝昱走近才發現面前的一幕像是在表演着默劇,女生們臉上惡意的嘲諷鮮活,每一個圍在這裏的女生五官都異常的清晰,甚至連其中一個女生右邊脖頸的那顆痣都清晰可見。
黑色齊耳短發的女孩子低下頭一點一點将地上散落的東西往書包裏裝,表情麻木,眼睛裏卻燃燒着恨。
“人家有名字的,人家叫甜心~哈尼~”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名字都這麽放蕩哈哈哈哈!”
圍着的四五個女孩兒看上去都十八九歲的模樣,穿着一模一樣的校服,也不動手,就這圍着女孩兒嬉笑嘲諷,每當女孩想要站起來離開的時候就一把将女孩再次推回到地面上。
随着這兩句話如同尖利的刀劃破眼前無言的默劇,穿着白大褂看上去比現在年輕些的郭常山從食堂走出來,厲聲呵斥圍着田芯的那些女生。
等到女生們表情不以為然的離開,郭常山走過去想要扶起坐在地上的田芯,田芯卻向後躲了躲,小聲嗫嚅:“……不用,謝謝。”
郭常山注意到女生用書包擋着腿部的動作,脫下身上的白大褂披在田芯身上,淡淡道:“回頭洗過了送回到保健室就行。”
地上坐着的田芯目送着郭常山離開,忽然轉頭看向謝昱的方向,勾唇,臉上的笑容是不屬于一個十七歲少女的風情:“很溫柔,對吧?”
謝昱按住蠢蠢欲動的陸焚,冷聲道:“你是誰?”
“我當然是田芯。”田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詭異,“我還能是誰呢?”
陸喵喵歪了下腦袋:“我怎麽覺得——”
田芯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身上的白大褂忽然一陣鼓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下面醞釀蠕動着。
謝昱的手覆上另一只手的手腕。
她的腦袋歪了歪,掉了下來。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蛇從四面八方蜿蜒噴湧而出朝着謝昱撕咬而來!
陸焚将謝昱護在身後,赤練般的刀光閃過,靠近謝昱的蛇頭被陸焚一刀盡數斬斷。
刀刃滑出冷冽的寒芒,黑白兩色的刀柄上雙色的羽鶴昂首清啼。
田芯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原本幹淨的學校瞬間變得一片狼藉,交纏蠕動的蛇群在地面牆面上滑動着發出嘶嘶聲,除了謝昱和陸焚所在的區域,放眼望去幾乎沒有看得見地面的地方。
陸焚的眼神看向教學樓的方向。
手上的鏈子一甩纏繞上高處的樹枝,攔腰抱起謝昱幾下借力蕩進了教學樓二樓。
謝昱聞到了一股蛇腥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在站穩後拉開教室門走了出去。
走廊被什麽東西拖拽過留下一條血色的痕跡。
那痕跡有深有淺,有凝固的深褐色也有新鮮的殷紅色。
“怎麽?”陸焚問走回來的謝昱。
“死人了。”謝昱的語氣平淡,說完又糾正:“正在死。”
作者有話要說: 她的腦袋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