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連鎖反應

消息是從醫院傳回來的,而且是确切的名單和數字，此次火災涉及到的學生總數是三十二人，十一人是經管系的,另外二十一人是外系的。在經管系的十一個人中,有六個人是坐過那輛大巴車的,這六個人分別是——孟岚、嚴錦芸、程曉曉、趙鳳、郭紫湘、田思。

在這六個人中,受到傷害最大的,不出我們所料,正是嚴錦芸，那晚我們在樓下圍觀時，從樓上掉下來的那個燒焦了的人就是嚴錦芸。另外還有兩個人死在了這場火災中，一個是孟岚,一個是趙鳳。程曉曉和郭紫湘雖然只是不算很嚴重的燒傷,但聽說程曉曉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現在比較正常點兒的人就只剩下了郭紫湘了。田思的傷勢很嚴重,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全身上下接着管子在搶救。

程曉曉的遭遇并沒有引起我和其他人過多的同情心出現,因為她原本在班級裏就是不招人待見的女生類型，總是在女廁所裏和別班的女生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吸煙，在外校裏留下的也都是不好的名聲，行徑和态度都很嚣張，聽說她還不止一次跟馮玉唱過反調，當着馮玉的面欺負膽小又弱小的女生，嚴錦芸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因為跟她同班，可能還會受到她更多的‘照顧’。都說踏進大學就代表着一直腳已經踏進社會的大染缸了,但是，我想這個說法還是需要糾正的。如果沒有參加學校的學生會,大學的生活大概還會是簡單迷糊卻幸福的。可是進了學生會這一黑暗組織，你就會知道為什麽有人會說大學是小社會了。因為就算是程曉曉這樣的女生，也能當選學習部部長，只此一點，大學的黑暗面就已經可見一斑了。要問為什麽，原因人盡皆知——程曉曉的母親，那可是教育局處長級人物。

這麽說來，我忽然想起有次在走廊上曾看到過程曉曉和嚴錦芸同寝室的女生從嚴錦芸的寝室裏說說笑笑的走出來，似乎幾個女生關系不錯的樣子。可是因為身份的關系，程曉曉是沒有住校的，但看那天她們的表現，程曉曉應該不是第一次去她們寝室了。

六個人當中，嚴錦芸和趙鳳還有孟岚都在當日就被那場大火燒死了，剩下的三個人當中，田思的燒傷情況最嚴重，現在還在醫院裏接了滿身的管子搶救着，也不知道到底能有多高的存活率。程曉曉的程度是最輕的，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什麽外傷，只是喉嚨被火和部分有毒氣體熏傷了，但也在事故中受了不小的驚吓，精神情況不容樂觀。郭紫湘的燒傷情況雖沒像田思那麽嚴重，但是對于女生來說最重要的容貌卻是完全的失去了——小半張臉的皮膚都被燒毀了，人還在昏迷中，估計醒來之後，受到的精神傷害甚至會超過程曉曉。

經管系檔案室裏。我、馮玉、江吳都各自沉默着，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整間屋子只有唰唰的翻閱檔案聲。

桌子上的A4紙上，寫着很多人的名字，名字後面跟着的是一連串的數字——那是他們的手機號。我們三個現在正是在翻找這些人的手機號碼，因為那晚的事故，好多人都選擇了在當晚就迅速的離校了——畢竟學校給大家的感覺已經不再安全了，對于大部分來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家了。不過，也正因為這樣，給我們要做的事情增加了難度。誰也不想好好的假期都浪費在學校裏，經管系的學生早已走了大半，巧合的是，我們三個要找的人，除了已經出事的，已經都走掉了。

通過那晚的事故，我們三個終于在要不要通知其他人這點上達成了共識。

“好了，全部的手機號都在這裏了。開始麽？”江吳一拍寫滿了名字和手機號的白紙，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擡頭問我和馮玉。

我聽到江吳的聲音，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從萬千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啪地合上了手裏的檔案冊，擡眼看到馮玉和江吳都已經拿好了自己的手機在等着我。

“那麽，開始吧。”我說。

……

醫院的走廊裏，醫生和護士不斷走動着，期間幾米遠就會有一個或者幾個病人家屬小聲的在議論着自己病人的病情，也有的一臉愁容，不斷的唉聲嘆氣着。

在靠裏側一點兒的病房外面，聚集了一衆男女，年紀大概都在40歲-50歲的樣子，各個眉頭緊鎖，穿着一身正裝卻緘默不言。這群人正是學校的高層，其中包括兩個系的主任，還有副校長還有書記和校長助理。校長已經被帶走配合調查事故原因了，學校的保安大半都被調到了這裏，負責在樓梯口和電梯口攔截愛湊熱鬧的媒體和聞訊趕來的家長。

病房裏，終于所有在事故中受傷的學生的病情都穩定了下來，醫生從病房裏走了出來告知了等在門外的衆人，衆人心裏也得以稍稍松了口氣。但是松過氣之後，還有更嚴峻的事在等着他們。病房外的領導們漸漸一個個走掉了，因為他們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處理，如果處理不好，估計自己的鐵飯碗丢掉是不可避免的了，說不定還要背滿整個後半生的罵名。但話說回來，這些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上面怪罪下來，要清查之前給學校撥過的修繕校園款項的去處，那所有人的麻煩就都大了。

……

Advertisement

程曉曉因為是所有人裏傷得最輕的，所以今天已經可以下床簡單的活動了，只是，她心裏一直藏着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是讓她這兩天不能好好休息的原因，她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汗濕透了——因為剛剛，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天的火場……

夢見了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嚴錦芸拉着她的胳膊，要她陪她一起去死。

沒錯，嚴錦芸之所以會引火上身，不是別人，正是程曉曉的‘傑作’。包括那天坐在嚴錦芸的上鋪吸煙，差點兒把嚴錦芸熏死在寝室裏的人，也是程曉曉。

程曉曉從小就生活在優渥的家庭環境中，父母的溺愛造就了她跋扈的性格，在她的意識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才是一個潇灑的人生，當然，在她的人生字典裏也并沒有‘顧慮’這個詞的存在。雖然小的時候也曾經是父母引以為傲的掌上明珠，學習、才藝樣樣在行，但随着青春期叛逆期的到來，原本乖巧懂事的程曉曉整個人也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整日跟班上學習品行都最差的男生女生混在一起，染上了各種惡習，但是骨子裏原來身為優等生的優越感卻從來沒有減少過，大概也是因為天賦好，偏偏除了學習之外的各項活動倒也被她搞得有聲有色，加上她特殊的身份，讓老師也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才好。

直到上了大學，她聽一起厮混的所謂朋友們說，到了大學一定要當個學生幹部裝裝，才參加了學生會的競選。雖然性格頑劣，但是不可否認，程曉曉原本就是同齡人中的交際好手，再者她本身也特別清楚，有錢能使鬼推磨。各項手段齊上，到了大二自然也就混上了學生部部長的職位。

只是，多麽光芒萬丈的光環都掩蓋不了她腐壞了的內心，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讓這樣的程曉曉碰到了可以随便揉捏的嚴錦芸，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呢？事到如今，大概只有那幾個經常跟程曉曉厮混在一起的女生才知道了吧。畢竟，程曉曉，是不會在父母和老師的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的。

“曉曉！！你醒了？渴不渴？爸爸給你弄點兒熱水來，你等着啊。”守在床邊的中年男人，正是程曉曉的爸爸，程木榮。他見自己的寶貝女兒終于醒來了，一顆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昨晚接到電話時，他還在飯局上應付自己最近才談來的一個客戶，一聽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出了事，當即客戶也不談了，放下筷子就驅車趕到了醫院。直到确定了自己的女兒并無大礙之後，才放了些心，就一直守在程曉曉的床邊，等着她醒來。

這下女兒終于醒來了，才完全放了心。但一直到程木榮離開了病房，程曉曉都沒回過神來。喉嚨火辣辣的疼，心跳的很快，口幹舌燥，剛剛的夢境，太像是真實的了，手腕似乎還殘留着被嚴錦芸握過的滾燙的熱度。程曉曉很想哭一場，因為剛剛的場景太可怕了，而且太過真實，搞得程曉曉的精神都恍惚了，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現在是夢境還是剛才那個才是夢境，只是因為輸了一晚上外加一早上的藥水，讓此刻的自己忽然有了尿意。

程曉曉掀開被子下了床，床邊擺着程木榮昨晚跑到樓下超市買的小熊拖鞋。可愛的小熊，是程曉曉最喜歡的玩偶。家裏大半部分的玩偶都是小熊，造型各異，顏色也斑斓。只是程曉曉此刻并沒有心情欣賞這雙可愛的拖鞋，她感覺現在全身都輕飄飄的，後背的汗水已經被蒸發得差不多了，一推開病房的門，就被迎面而來的一陣冷風刺激得打了個寒顫，尿意也被刺激得更明顯了。

嗯……廁所……廁所……

程曉曉左右四顧找着廁所的标示，直到已經快走到樓梯口了，才在牆上看見了寫着廁所在下面一層的标識語。想着就一層樓，還是不要坐電梯了，程曉曉就擡腳走下了樓梯。

但是，她不知道。就在這裏，剛剛，有人弄撒了水瓶裏的水，樓梯上的水漬還微微的反着光，而程曉曉的小熊拖鞋，毫無戒備的踩了上去。

“吱——”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程曉曉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就跌下了樓梯，只是，她好像聽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在頭撞到樓梯上的大理石邊角之前。

“啊啊啊啊啊……”一個剛要上樓的小護士剛好目睹了這一幕，醫院裏，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假更，修改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