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婚(下) 滾燙

紅燭熏染着暧昧的空氣。聽到寬衣二字時, 姜玖琢猛地一顫,握成拳的手砸向他。

可手堪堪觸到他胸口,就被修長指節交錯着按住, 沉聲道:“阿琢,我說了,今日會很長。”指下能感受到胸膛震顫。

此刻被壓在床上, 姜玖琢才明白陸析钰牽她手時說的那句話是何意。

大腦一片空白。她甚至沒法思考陸析钰與她的交易裏面是不是應當存在這個流程, 聽似是個清水交易, 可明媒正娶, 現在這樣……又太過正常。

身上的人逐漸壓低,他屈膝分開她的腿,與春意兒上兩人纏綿的姿勢一般無二。

姜玖琢緊緊閉起眼,一息都成了漫長,感受到他的手拂過她肩頭, 她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顫。耳邊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像極了他咳喘時的節奏, 卻又染着分明的情|欲,帶得她亦不自主亂了呼吸。

下一刻, 身下一輕, 她被人托着頭帶了起來。

驚訝睜眼時,已如剛被送進新房時那般, 眼前一片暈紅,垂眼時只能看見垂長的流蘇幾晃。

姜玖琢微愣怔, 伸手去摸那重新蓋在頭上的蓋頭。

透過空隙,她能看見陸析钰從她身前走開了,接着是倒水的聲音,只聽他背身道,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注重這些婚嫁儀式。”那聲音聽來說不清是溫潤還是刻意壓制。

嫁衣還好好的穿在身上,除了有些地方被他剛剛弄皺了……姜玖琢跟着潺潺水聲吞咽了一下,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方才。

她扯了扯大紅色的流蘇,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又透過蓋頭去看桌前站着的虛影,儀式?他看起來更不像是注重儀式的人。

所以他現在是在倒合衾酒嗎?

可是等了等,陸析钰卻也沒過來。

姜玖琢清清嗓,指尖敲了下床沿。

桌前的人頓了頓,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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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陸析钰回過身後,她做了個交杯的手勢。

滿目紅色,陸析钰盯着床上小小一只,喉間幹澀再度湧上,蓋頭下是他不曾見過的嬌豔欲滴,比放眼所見的所有紅色更刺激人的感官。

神使鬼差就讓他把玩笑當了真,差點失去控制。

所以他才當即扯過蓋頭遮住了那張臉,那雙染上驚慌而緊閉顫動的眸,那無意間充滿引誘意味微微翕動的紅唇……

陸析钰喉結滾動,再灌了一口手上涼茶,才将視線移到桌上的兩杯合衾酒上。

還沒喝,就有了氣血上湧的感覺。

“等等喝吧。”他道。

姜玖琢等了半天,疑惑更甚,打了個疑問的手勢。

陸析钰睨着她,本可以拿出身體原因當借口的人,此刻帶着犯渾的氣息:“現在喝,我不确定一會兒會發生什麽。”

姜玖琢忽地就将手收了回去。

“或者,你想現在喝?”他稍頓,蠱惑道。

姜玖琢很快搖頭。

綴着珠翠鎏金的冠亦跟着晃蕩,她忍住驚呼一只手扶住重重的冠。又怕他看不見,另一只手對陸析钰直搖。

沒搖兩下,又被握住了,劃過她手心帶來一陣癢。

她一縮。

雖說早知道他是個風流公子,可她一直想不通為何短短幾日過去,這些肢體接觸他做得越來越自如了。

握住她的人仿佛她動動指尖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麽,帶着微揚的氣息笑了起來。

“阿琢,該習慣一下了。”

眼前随話音落下陡然亮起。

玉如意挑開她的蓋頭,她驀然擡頭,入眼是預料之中的喜字與紅燭,可和先前她自己掀開蓋頭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陸析钰與她穿着同樣的紅色,飛揚的眉眼在燭光中清晰無比,恣意,縱情,無不在告訴她,她真的成親了,和眼前的人。

在六月十五這個日子。

相識不過短短幾月,硬要說的話,她與他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他們的相遇就像是意外中的意外,第一日在花水樓前扶起他的時候,她想都沒想過有一日會變成現在這樣。

細細想來,他真的是她在掖都唯一熟識的男子,即便每次見面都免不得上演一番調笑和威吓的戲碼,可是真的有不知道多少次,讓她覺得,她真的讨厭不起來陸析钰。

但她很快就發現自己突然成了親,想得太多。如他所說,他們只是互相幫助,彼此讨厭的人也是可以這樣“互相幫助”的。

姜玖琢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回過神的時候,陸析钰已經松開了她的手。

她滞住一瞬,因那些有的沒的心虛起來,撐着床要站起來。

但還沒動,便被他壓下。

随之而來的是頭皮酥酥麻麻的感覺,別着發髻的金釵被輕柔地拆下,幾绺頭發順着後頸垂落在她的肩頭。

他松開她,是為了幫她卸冠。

似是注意到坐着的人有自己上手的意思,陸析钰刻意放低聲線,道了一聲:“別動,一會兒弄疼了你。”

沉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姜玖琢手伸到一半,被他這句頗含深意的話再度臊得滿臉通紅,胡思亂想都被沖了個幹幹淨淨,換成了另一種胡思亂想。

不過卸冠也是個麻煩差事。今早為姜玖琢梳妝的丫鬟婆子光是為她梳髻戴冠就用了快一個時辰,更別提卸冠。

陸析钰倒是有耐心,一對一對釵環幫她拆,一绺一绺替她抽出發絲,一點都沒弄疼她。

反倒是姜玖琢越來越不習慣,端坐着緊張地攥緊衣角,教好好的嫁衣都被揉的不成樣子。

陸析钰摘下繁複的冠,一低頭便對上了她眼裏比平時更濃重的無措。

他頓了頓,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後也沒有多說,将金冠放下後徑直往裏間走去。

裏間擺了沐浴的物事,沐浴的熱水在他進來前就燒好了。

姜玖琢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再擡頭時便見他快走至裏間,她皺了下眉頭,主動起身拉住了他。

水早就涼了。

陸析钰讀懂她手勢後,卻是抽出手:“不會很涼。”涼了正好。

姜玖琢眉頭皺得更深,攔在他身前,他不知道他身子弱不能洗太涼的水嗎?新婚第二日新郎就犯了咳喘,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她把他怎麽了。

如果這麽累的話——

“我不累。”她方一擡起手,陸析钰就打斷了她,“誰說我累了?”

姜玖琢莫名其妙,他不累這麽急着去沐浴做什麽?不就是想休息了?

好心沒能攔住陸析钰,這表情倒讓他轉了步子的方向:“阿琢看來是很擔心我的身子。”

姜玖琢沒把他的話放在心裏,很實誠地點點頭。

可說話間,他手指挽起她的發,似乎帶着證明自己的意思:“但有的事,病了也是能做的。”

姜玖琢不知今夜第幾次被他用葷話戲弄了,心中一半是好心被當做驢肝肺的不滿,一半是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好勝心。

怎麽次次到了這種時候,占上風的總是陸析钰?

可其實每次他也什麽都沒敢做,不是嗎?

于是帶着挑釁的心理,她難得沒有退,直直地回望過去,那天生帶着點倔的生動黑眸就像在說——那你證明給我看。

陸析钰不可自拔地被那亮堂堂的眸子吸引。

從見面的第一日起,他就注意到了她那雙清透無比的眼神,帶着從将軍府的小姐與生俱來的韌性,氣勢很足,心卻很軟。

紙老虎。

所以每每她沒了劍,氣勢瞧着便會弱下許多,就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貓。

此時小貓睜大了眼,不肯認輸地直視着他,可稍一仔細看,卻又能發現她微微耷拉着眼皮下藏着那點不安。

陸析钰最見不得這種眼神——

讓人又想保護又想欺負。

較着勁兒似的,陸析钰一寸一寸靠近她。他發誓,只要她退後一步,甚至發出一聲喘,他就放過她。

但是她沒有。

那可不怨他了,他如此想道,而後按住她的頭,着魔似的吻了下去。

“唔……”姜玖琢瞳孔猛縮。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快得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思考時間。

她擡起手,要去扶身邊的桌子,還沒碰到,就被他一把扣住,不由分說地捏在了手心。

唇瓣輾轉相貼,滾燙的舌尖滑過她的唇角。

姜玖琢腿軟了。

只覺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她能感覺到他手上力度一點點加大,帶着她抵到了身後的牆上,此刻腦海裏忽然閃過紀煙的那句話,再君子的人到了某些時候都會變了樣子。

出神時,另一只要推他的手亦被他帶到了他的腰上,他像是病突然就好了似的,貪婪地吮吸她的唇瓣。

姜玖琢腦子嗡嗡地響,眼眶不受控地染上水霧,她透不過氣:“唔……”

放開。

她指尖驟然收緊,掐上陸析钰的腰。

這一下卻如同為情迷意|亂又添上一把欲念,陸析钰含情的眸逐漸染上濁色,“別喘。”

呢喃伴着熱氣缱绻而霸道地占據着姜玖琢滿身,她顧不得太多,在停頓的空隙急急地張口喘了口氣,正欲和他算賬時——

滾燙的氣息渡入她口中,陸析钰不容置疑撬開了她的唇,複又加深了這個未完的吻。

陸析钰不明白,自己向來把持分寸,怎會在此時屈服于欲望。可是他來不及多想,嫣紅的唇帶着水光開合時,他只想吻得更深,想看她更用力地反抗,想看她更多反抗過後小獸投降的眼神,還有更多更多——不會說話的她只能發出的細碎嘤咛和喘息。

他願在今晚沉淪。

***

大紅嫁衣歪歪斜斜地挂在架子上,滴着水,沾濕了一片地。

後來,姜玖琢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推開陸析钰,身着嫁衣率先鑽進了那涼透的水中,陸析钰又是如何不由分說地把她撈出來的。亂七八糟中,還不忘帶着她把親王府特有的合衾酒給喝了。

總之一陣荒唐過後,她已經躺在床上了,嘴裏說不清是合衾酒的甜味還是什麽別的滋味流連。

床邊窸窣聲傳來,沐浴過後,陸析钰也在她身旁躺下。

屋中只剩兩段紅燭搖曳燃燒,沉默良久,陸析钰調笑中帶着點微弱的怒氣:“不過才做了這點,就值得讓你跳進涼水裏,那以後你該怎麽辦?”

姜玖琢轉過身,留給陸析钰一個很是冷漠的背影,沒搭理他。

但如果陸析钰此時轉過頭去尋,就能看到她從頭到脖子的潮紅,染了色般。

在裏間冷靜了這麽久,陸析钰也找回了點理智,知曉方才對她來說怕是也過了火,沒再多說。

沉默的夜晚,一點點聲音都清晰無比。

嫁衣上落下的水滴聲、呼吸聲、還有翻身的動靜。

姜玖琢緩慢而僵硬地翻回身,回到了平躺的姿勢,放空地望着空空的床頂。

她睡不着,是個正常人都睡不着。

原來親吻是這種感覺。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親的有些紅腫的嘴唇,悄悄看了一眼陸析钰。

所有的感官仍和方才一樣敏感,仿佛只要她有意回憶,仍舊能夠想起來,她緊張,羞赧,甚至氣憤,獨獨沒有讨厭。

她分不清是因為對親吻……這件事不讨厭,還是對陸析钰這個人的不讨厭能讓她勉強接受這樣的接觸。

思緒紊亂,她不适地動了動。

就在她想要兀自繼續掙紮時,陸析钰突然側過半身,撐着頭道:“我不介意再向你證明一次,病人也可以做許多事。”

“……”他沒睡着啊。

但是他真的不累嗎?平時不是多跑兩步都能喘嗎?

不過方才把她撈起來的時候力氣倒是挺大的,雖然後來很快就在她面前扶着牆一陣疾喘了。

陸析钰對上她眨啊眨的眼,道:“不累。”

姜玖琢想起方才事件的導火索,沒和他杠,只點點頭。

嗯,這大概就是所謂男人的尊嚴,累也要說不累。

“還有什麽想問的,問完睡覺。”陸析钰看着她一臉很懂的樣子,氣笑了,也不打算和她糾纏這個問題。

聽了他的話,姜玖琢一愣。

還真想到一個今日被各種插曲打斷,一直沒來得及問的問題。

她舔舔嘴唇,把那些旖旎都抛在腦後,手指在空中動了動,問道:為何最後會選在今日成婚?

兩家人曾一起商量過,十日後便是良辰吉日,明明祖父也說,世子身子不好,婚事不必操之過急,兩家人好多點時間準備準備。

可為什麽,偏偏還是選在了今日?

陸析钰從她紅潤的唇瓣上移開眼,讀懂她終于想起來的問題,噙着笑松下肩頭,慢慢躺了回去。

“因為怕來不及了,不想讓別人再說那閑話。”他平淡地說道。

聽來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卻又比任何人都上心。

一片黑暗中,姜玖琢看見他深邃的眼盈着不知名的光彩,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他說怕來不及,所以和她想的——

外頭傳來打更聲,更夫一下慢一下快地敲過了這一日。

靜默片刻後,他笑道:“阿琢,十八歲生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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