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斷翼
空蕩的宮殿裏，腳步聲的回響傳得很遠。一步，兩步，似乎是敲在心頭。
萊茵走在通往觐見之廳的路上，突然聽到前方一陣喧嘩，所有的侍者都半跪下身，護衛們也都彎腰行禮。他遠遠地站住，看着那邊的人群。
在一堆氏行師和高級将領的簇擁之中，一張稚氣而瑟縮的年輕面孔出現在他視線中。
那就是即将繼任的希亞赫斯三世，年輕的臉龐加上無助的眼神，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小。萊茵的視線掃向站在希亞赫斯三世旁的一個魁梧男子。沃爾文元帥，新晉的三位元帥之一。沃爾文此時意氣風發，比起文弱的希亞赫斯三世，他倒更像是人群的焦點。
直到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侍者和護衛們才站直身，悄悄議論起來。
“王儲殿下今天又跟着元帥們去神殿了嗎？”
“每天都要去，殿下也真辛苦啊。”
“這也沒辦法，聽說幻獸城到現在還拒絕承認殿下的身份，殿下還沒有和任何幻獸訂立契約。”
“畢竟四元帥還沒齊，幻獸城不會這麽容易就承認吧。”
“重傷的揭華元帥究竟什麽時候才會醒過來？已經五年了。”
“都是那個叛徒的錯，那個叛徒秦風……”
萊茵皺眉，不願再繼續聽下去，轉身走進了觐見之廳。
在那裏已經有一個人在等着他。這也是新晉的三位元帥之一，與背叛人類的前烈風元帥同族的烈钺。前幾日，他被元老會正式任命為元帥,補上空缺的帥位。
“萊茵，你來了”
烈钺看着他。
“長官。”萊茵對他行禮。“您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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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戒律隊行政長官之一，烈钺同時也是萊茵的直屬上司。所以私下萊茵不稱呼對方元帥，而是直接以長官稱。
“搜索組剛剛探測到了秦風的位置。”烈钺說：“沃爾文已經下令，派出第一小隊的人去處理。”
萊茵擡頭看向烈钺，直視對方藍色的眼睛。
“那您的命令呢，長官？”
烈钺沉默，許久才嘆了口氣。
“萊茵，離開這裏，越遠越好。到東方去找那個人，如果他還在的話……”
“幫我找到他，這是最後的希望。”
“不要再回王城了，萊茵。”
記憶裏，烈钺元帥總是帶着一絲抹不去的憂郁。像是在為某個即将覆滅，燦爛到最高點後就将消逝的煙花，嘆息。
思緒回到現在，萊茵看着眼前的人，終于明白為何烈钺元帥會讓自己遠離王城。誰會知道，在這座小小的城市竟然有人能夠做到元素平衡。如果事情披露出去，會掀起多大的騷亂？
但是長官，你派我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抓住這個人，還是有別的目的？
“萊茵！”
拉法爾大喝一聲，注意到同伴在發呆的他不滿道：“你在想些什麽？”他看向秦楚。“這家夥太奇怪了，明明力量很弱，卻能夠調和元素。老大就是讓你出來找這個家夥的嗎？那我們把他抓回去就是了。”
萊茵有些頭疼，還沒等他說些什麽，那邊秦楚就已經冷笑一聲。
“真是一點也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秦楚道：“你們這些大人物總是喜歡這麽自以為是嗎？還是不要太小看別人為好。”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絮，向兩人遠遠一擲，一絲黑煙冒了出來，開始往四周彌漫！萊茵見狀臉色一變。
“退開！”他喊，拉法爾摟住他的腰後撤。然而等兩人退開，卻發現除了越來越濃的黑煙外，并沒有別的異樣。再次向原處看去，那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你剛才扔的是什麽？”外面，加林邊跑邊問。
“煙霧彈，詐一詐他們而已！”秦楚喘氣道：“總之先離開這裏，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加林聞言，沒有否認。剛才那兩個陌生人從煙霧裏出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不一樣的氣息。那是和他們這些普通人不同，屬于歷經死亡的人才有的冰冷殺氣。看到這兩個人的第一眼，他就想起了雲亦。他們是一類人。
那兩個突然出現的家夥肯定不容易對付。加林自忖不可能以一敵二，也跟着秦楚跑了起來。然而，情況卻比他們想象得還不樂觀。
“狡猾的小老鼠們，你們究竟要跑到哪裏去？”
還沒跑出多遠，他們再次被堵在了一個人煙稀少的路口。一只長着雙翼的巨獸緩緩從天而降，而坐在它身上的則是之前襲擊他們的那兩人。
加林皺眉，上前一步擋在秦楚身前，護住他。
“你？”秦楚詫異。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加林道：“我答應過他。”
秦楚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指答應雲亦的事。頓時哭笑不得，在生死攸關的時刻，這家夥還有心思想到這個。真不知他是太有責任心，還是腦袋裏缺根筋。
拉法爾呵呵一笑：“別急，你們兩個都跑不了。”
“是嗎？”加林斜眼看他，“那就試一試。”說完，他掏出一張帶有銀色花紋的絮，遇風幻化為一支銀白長槍。加林握在手裏，長短合适，重量正好，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秦楚從未見他使用過這個武器。
拉法爾挑眉，“沒想到現在在王城外竟然還有守護騎士，有趣。萊茵！”他大喊一聲招手，身後的萊茵扔出一張絮。那張同樣有着銀紋的絮在空中化為一把長劍，被拉法爾緊緊握在手裏。
“那就來看看，究竟是你這個半路出家的家夥強，還是我更勝一籌！”他嘶吼一聲，沖着加林攻了過去。
兩個守護騎士之間的戰鬥，幾乎是眨眼間，加林和拉法爾已經過招幾十回。秦楚不願浪費加林制造的機會，喚出自己的狼獸小乖，向對方的氏行師攻過去。
“不自量力。”萊茵冷笑一聲，“小法，制住他！”
有翼獅虎獸仰天長嘯一聲，轟隆隆地踏着步子向秦楚襲來。
“不自量力的究竟是誰？”秦楚反問。萊茵心下一驚，隐約有不祥預感。他一回頭，便看見加林甩下拉法爾，向自己攻來。原來這兩個人一招聲東擊西，最終的目标還是他。
此刻，加林的長槍離萊茵只有不到一米，而拉法爾卻被抛在後頭憤怒地咆哮。局勢，似乎已經逆轉到秦風這一邊。
萊茵突然嘆了口氣。
“這是你們逼我。”他低喃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全銀的絮。下一秒，加林還沒來得及驚呼，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被擊飛。在被擊飛之前，他看到那張銀色的絮幻化一支笛子。
“幻武！”
僅次于幻獸的強力戰絮。與守護騎士們用的武器不同，幻武是氏行師們的近身武器。加林和拉法爾之前所使用的能夠變出武器的絮，其實只是一種儲存工具。他們的武器原本就儲存在那張絮裏，相當于是放在一個空間袋裏。
而幻武，可是要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才能制作出來的對敵滅殺性武器。
“噗呲！”加林倒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你沒事吧！”秦楚連忙扶住他。
“別管我，你快走。”加林伸出手去推他，“他們兩個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你去找雲亦。他能……噗。”又是一口鮮血。
“這時候說什麽廢話！”秦楚吼道：“我能跑得過他們嗎？而且怎麽可能把你丢在這裏不管，你腦子壞了？”
“你……”加林看着他臉色複雜，可是傷勢讓他難以再開口說話。
另一邊，萊茵收回幻武，在他旁邊的拉法爾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你做什麽又把這玩意掏出來。”拉法爾面色難看，“我才是你的守護騎士，而不是這根破笛子。剛才就算你不用幻武，我也可以在那小子碰到你之前把他擊飛。你是不是信不過我，是不是？”
對于這家夥固執的地方，萊茵也感到很頭疼。
“一會再說這事，拉法爾。現在我們先把這兩人抓起來，省得他們再逃跑。”
“哦，你說要把誰抓起來？”
“當然是……”萊茵一頓，突然意識到剛才回答他的，并不是拉法爾的聲音。
他看向自己的守護騎士，注意到拉法爾正一臉嚴謹地看着上方。
上方？
萊茵随之擡頭。
然後，便看到了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忘懷的情景。
一個黑發黑眸的年輕人，從空中緩緩降落到他們面前。
而在他身後，是遮掩了半個天空的巨大羽翼。那是一雙超脫語言描述的銀色羽翼，仿佛每一根羽毛都是由純銀打造，透着聖潔的光芒。而在那銀色之外，隐隐纏繞的一層黑色，則給銀色增添了幾分陰影與不祥。
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或者說，堕天使。
“幻獸王——”萊茵不敢置信般，喃喃道：“路西法多之翼。怎麽可能，不可能！這雙翅膀不是已經被斬……”
“看來你知道。”
黑色的眼睛慢慢布滿殺意與仇恨，看向萊茵。“那麽，就更不該讓你活着。”
他煽動雙翼，掀起旋風，仿佛是從地獄歸來的複仇者。
一旁，秦楚也愣愣地看着這個場景。
然而比起萊茵他更吃驚的是，他發現這個從天而降的人，竟然是雲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