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媽，哥哥說你是傻子 四合一 (1)
老大坐在桌前看着手臂上青紫的傷口, 龇牙咧嘴。
哼！敢打他？明天繼續走着瞧。
老二依舊坐在他旁邊的小凳子上乖巧嗦着糖。
真好，爸爸媽媽都在身邊了！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老大趕忙将袖子撸下來, 拿起筆認認真真的做作業。
方青山走進來見他寫的認真，便只看了眼就出去了，不能打攪孩子學習。
看他出去後，老大松了口氣, 擡手摸摸嘴角又是疼的龇牙咧嘴。老二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奶聲奶氣的問，
“哥哥, 你是不是打架了？媽知道會生氣的。”
“你不告訴她, 不就不知道了。”
老二乖乖點頭，
“我都聽哥哥的。”
為了避免暴露，吃飯時老大都沒敢坐在飯桌上, 趁盧念念端飯的功夫，他沖進廚房端了碗粥立馬竄回了房間。
盧念念看着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 忍不住朝屋裏喊道，
“老大，你幹啥呢？飯都不吃了？”
“媽, 我作業沒寫完，就不上桌吃飯了。”
“吃完飯再寫呗, 家裏不缺那點蠟燭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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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盧念念都是那種吃飯大于一切的人。在她心裏, 作業可以拖着，但飯不行。
“不了，我這會兒有點困，怕吃完飯就沒勁寫了。”
“那行吧, 你寫吧。”
盧念念不再多說什麽，叫上老二去了堂屋。
院子裏，還在井邊沖洗手上泥土的方青山就這麽被無視了。他抿唇笑笑，擡手想拿下院裏繩上晾着的毛巾時，頓住了。雖然是四條，可卻都是新的，他有些不确定哪個是給自己的。
于是甩甩手，幹的差不多了才進堂屋。坐下後拿起筷子看着已經開吃的盧念念說道，
“我把菜園子收拾好了。”
盧念念嚼着菜沒敢擡頭，努力回想着原主是如何收拾菜地的，可回想了半天硬是沒想起來。
她穩住有些慌亂的心，冷靜的“哦”了一聲。
方青山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看着只是普通的炒青菜，可吃進嘴裏卻滿是肉香味，而且菜裏還夾雜了脆香的豬肉渣。
盧念念看他自顧自的吃着，從頭到尾也沒問東西是怎麽來的，一顆心不由得提了起來。話說她借口都想好了，就說前陣子糊紙盒賺了一些錢。
很快飯菜見了底，老二摸摸凸起的肚子跑去找老大了。
老大喝着粥只覺得沒滋沒味，吃慣了好東西，突然來點過于清淡的飯，他還有點兒不适應。
看着跑進來的老二，那嘴角邊還泛着油光便問道，
“晚飯都吃啥了？”
老二掰着有些肉肉的小短手數着，
“粥，青菜，蔥油餅。”
“那你嘴上咋那麽多油？”
“咱媽用豬肉炒的，還放了一把豬油渣呢。”
“……”
他後悔了，他不該打架...哦不，不該受傷的。
“哥哥，你快寫作業吧，別問那麽多了。”
“……”
親弟弟啊，吃豬肉渣時真的就沒想起來他哥哥嗎？
老大認命的嘆了口氣，加快了下筆的速度，趕緊寫完睡覺去。
堂屋裏，方青山喝下碗裏的最後一口粥後，見盧念念已經放下了筷子，便起身接過她手裏的碗說道，
“你去洗漱吧，我來洗碗。”
說完麻利的收拾好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停下囑咐了句，
“倆孩子我等會兒給他們洗，你也忙了一天，先休息。”
“呃～好。”
可問題是，他能洗幹淨碗嗎？
盧念念想到現代那個養尊處優的表弟，那碗洗的跟沒洗之前毫無區別。而她親爸也是說讓洗碗就不洗鍋的主。
見他端着碗進了廚房，不多會兒便将洗碗水潑到了院子裏，心裏更沒底了。
算了，她還是去看看吧。
當她一只腳踩在廚房門口時，方青山忽然擡頭看向她問，
“怕我洗的不幹淨？”
“呃～不是，是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對，沒錯，是這樣的。
方青山唇角彎起弧度，也不拆穿她，
“已經收拾好了，鍋裏有熱水，你要是嫌井水涼，可以摻一點兒。我去看看老大寫完了沒。”
“嗯，好。”
盧念念退開一步，側身讓他過去。進了廚房，點上蠟燭，四處瞧了瞧，還別說，挺幹淨的。估摸着以前家裏的活沒少幹。
松了口氣後，迅速洗漱回了房間。而老大則還在鬧別扭。
“那啥，爸，我昨天剛洗了澡，今天就不洗了吧。我困了想睡覺。”
“不洗不準上床，你看你那褲子和衣服上的土都幹上面了，也不知道一天天的都往哪兒滾了，髒成這樣還不洗，是準備在家裏養虱子嗎？”
盧念念站在門口瞪着他，往常挺愛幹淨一小孩兒，今天是怎麽回事？
“爸！”
老大求救的目光投向方青山，指望對方能幫他一把。
方青山無視他的目光認同的點點頭，
“你媽說的對，必須得洗。”
他還有話要問呢。
“啊～那好吧！”
放下筆，拉着老二的手磨磨唧唧的朝廚房走去。
十月份的夜晚涼的很，所以入了秋，為了方便洗澡是取暖，大家通常會在昨晚飯後給廚房的竈臺裏留一些火。關上門和窗，裏面暖和的很。
方青山将洗澡用的大木盆放在中間的空地上，然後從鍋裏舀出一些熱水，再兌上冷水混成溫水後，将早已興奮的想玩水的老二抱了進去。
看到老大還靠在門上發呆，便叫了他一聲，
“還不趕緊洗？這會兒不困了？”
老大看着他嘿嘿笑了兩聲，
“讓二蛋先洗吧，我等會兒再洗。”
乍一看到他這個表情，方青山愣了好一會兒，兒子似乎比從前開朗多了。于是試探着問道，
“你媽今天做的飯比以前好吃多了啊。”
老大認同的點點頭，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費油了。她炒一次菜放的油都夠咱家吃一個星期了。”
“嗯，家裏的油在哪買的？往常你媽可沒這麽舍得啊！”
“就在供銷社啊，我媽一直說她手裏有的是錢，因為...”
說到這兒老大停頓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說了。
“因為什麽？”
“因為她是億萬富翁。”
“……”
所以，那個夢難道是假的？事實上她這是...傻了？
方青山心裏一個咯噔，眉頭皺了起來。
老大還以為是他覺得自己說謊騙他，不高興了，于是趕忙解釋道，
“這真是我媽說的，我都覺得她是不是傻了？不過她現在對我和弟弟是真的特別好，比其他人的媽媽都好，我希望她能一直...傻下去。”
方青山嘆了口氣，認同的點點頭，傻也有傻得好處啊。不過，那些錢是哪來的？而且傻了真的會性情大變，變成另外一個人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
絲毫不知道已經家裏人都當自己是傻子的盧念念，還在認真的鋪着床，天氣越來越冷了，蓋一個先前的薄被子，被窩都暖不熱。
她起身走到大箱子前打開，剛準備把裏面的新被子拿出來時就聽到從廚房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
“爸，別打我！”
“嗯！”
打孩子？
不能忍！
盧念念“啪”一聲用力關上箱子，氣沖沖的就朝廚房走去，她兒子這麽乖，怎麽能打她兒子呢？
“砰砰砰”
“方青山，你開開門，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打孩子。”
廚房內，方青山正拽着老大的一條胳膊瞪着他，胳膊上好幾塊青紫的痕跡十分明顯。看他那害怕往後縮的樣子，不用想肯定是惹事了，
聽着盧念念急促的拍門聲，方青山無奈的打開門。只見對方一把推開他，拉過老大，剛準備安撫幾句，就看到他還未放下袖子的手臂上的傷痕。
盧念念猛的扭頭死死瞪着方青山，氣不打一處來，
“方青山，你剛回來就打孩子，有你這麽當爹的嗎...”
話還未說完就被老大攔住，
“媽，不是我爸打的！”
“什麽？”
“是我跟人打架傷到的。”
老大不好意思的說道。
“ 啥？你跟人打架了？這次又為了什麽？打過他們沒有？”
老大咬着唇，掙紮了半天才開口，
“媽，咱們以後能不去表姨家了嗎？也不要她給的東西了。”
“為什麽啊？”
“她家裏人說咱們家就會上門打秋風，還說家裏翻修房子的錢都是表姨給的，咱們是...窮親戚！”
老大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盧念念聽完愣住了，反應過來後立馬暴躁起來，
“誰說的？這話誰說的？”
她天天想破腦袋，不惜得罪系統君也要預支的錢居然被說成打秋風？這也太不尊重她的勞動成果了吧，不行，這口氣咽不下去。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得罪我了啊。】
系統君的機械音竟然聽出了一絲慵懶的味道。這貨現在很悠閑嘛。
能不悠閑嘛，終于把那個麻煩精和這個麻煩精暫時穩住了，要不然天天這麽幹，就算它是智能系統也受不了啊。
這些天它每工作一分鐘，就忍不住反思，它當初為啥要找這倆貨來當宿主，是閑的嗎？嗯？是閑的嗎？
不過也不是沒壞處，起碼讓它知道了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多，又蠢得一批的人要避雷。
“嘿嘿，我這不是已經改了嘛，你看我現在多聽你的話，好久都沒拿投訴威脅過你了。”
【……】
系統001無語，這難道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嗎？
老大被她吼的直哆嗦，怎麽也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麽大。
“是…他叫我表姨叫大娘，但具體是哪一家的他沒有說。”
“他叫什麽名字？”
盧念念黑着張臉，叉着腰，一副要找麻煩的樣子。
“田石頭，他還有個妹妹叫田真真。”
聽他這麽說，盧念念立馬知道是誰了。
田家三個兒子裏面，有一個閨女和一個兒子的，就只有吳秋蘭她三弟妹劉英家裏。外表看着文文靜靜，總是一副不争不搶的低調樣子，沒想到底下居然教孩子這些話。
她一年才就去了這麽一趟，而且又不是空手去的，怎麽就成打秋風了？
方青山見她氣的不輕，趕忙安慰道：
“下次再去多給咱姐帶些東西就是了。”
說着便從衣服內側掏出了一把零零碎碎的紙幣。
“這是這次的工資，但因為沒有幹夠滿月，所以只有八十二塊五毛錢 。”
盧念念接過錢，裏面最多的就是五塊，一塊的，最上面還壓着幾張一毛的紙幣。
她擡頭看向方青山，自打他回來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他，挺拔的鼻梁，微深的眼窩，五官硬朗，頗有現代那些硬漢小生的樣子。只是皮膚有些黑，而且雙頰凹陷，下颌骨明顯，這分明就是瘦脫相了。
見她一直不說話，方青山的心提了起來，
“你不用擔心錢不夠花，我明天就去鎮子上找工作，絕對不會讓你們娘仨吃不飽的。”
盧念念突然笑了，
“我沒嫌棄錢少，八十塊錢都抵得上城裏工人倆月的工資了。”
說着把錢收了起來，繼續說道，
“我之前在信裏跟你講過老宅的事，不管你是怎麽想的，這錢我都打算要回來。還有，以後如果你媽再打着各種旗號要錢的話，你二弟三弟出，我們就出，他們不出，我也不會多拿一分錢的。
咱們掙錢不容易，養活老人就行了，沒義務還得養活他們。”
方青山點點頭，
“好，都聽你的。”
盧念念十分滿意他的态度，只是嘴角翹起弧度還沒三秒，就在看到老大的胳膊後再次瞬間消失。
“明天媽就去找這小兔崽子算賬，居然敢打我兒子。”
“呃…媽，其實…我給他頭上砸了倆包。”
盧念念一聽就樂了，真沒看出來老大打架這麽狠。不過她也能放心了，起碼以後出去不會吃虧啊。
“不錯不錯，幹的漂亮。行了，趕緊讓你爸給你洗洗睡吧。”
說完便回了房間不再打擾他們父子三個。
……
小田莊，田玉興家裏。
田老三媳婦兒劉英看到自家兒子被打的鼻青臉腫不說，後腦勺上還鼓着倆大包，火噌的就竄了上來。
“誰打的？我問你是哪個小畜生打的？有娘生沒娘養的玩意兒，下手咋這麽狠！跟我說是誰，我現在就找他去。”
田石頭摸了把眼淚，抽噎着說：
“方星澤，是他打的我。他是我大娘家的親戚，就是你說打秋風的那一家。”
田玉興聽後皺起眉頭，
“石頭，你跟爸說他為啥打你？”
盧念念他們一家，他是見過的，那孩子瘦的一把骨頭，每次來都不說話，就拉着小的站在一邊，怎麽看都不像是敢打人的。
“我…我就讓他們以後少來這邊打秋風。”
田玉興一聽臉色立馬沉了下來，語氣也嚴厲了幾分，
“打你活該！他去的是你大娘家跟你有什麽關系？人家打秋風也沒打到你頭上，你上趕着挑事兒，不打你打誰？”
“是我媽說的。”
田石頭委屈的嚷嚷道，
“我媽說他們家來把我大娘家的東西都拿完了，我大娘就不會往老宅拿了，到時候我們家就分不到好吃的。”
“……”
此話一出，田玉興的臉更黑了。他看向劉英呵斥道，
“你平時就是這麽教孩子的？這都說的什麽混賬話？我倒不知你啥時候開始惦記我大哥家的東西了，非得學的跟玉梅一樣，攪和的整個家都不得安生才滿意？”
劉英一聽這話氣的手抖，指着他怒罵道，
“田玉興你說的是人話嘛，我這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大嫂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話要是讓她聽到了，這事能有完？”
劉英抿嘴不說話，田玉興嘆息一聲，
“這事要我看就這麽算了，要怪就怪他嘴欠，以後這種話別再說了，傳出去還讓我怎麽面對我大哥。”
說完起身進了房間，只留劉英自個兒坐在凳子上生悶氣。
一旁的石頭戰戰兢兢的貼着牆根離開了。
……
第二天早上，盧念念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只剩她一個人了，昨天晚上，兩人十分默契的把老大老二放在中間，雖然剛開始身邊多了個人還有些別扭，但後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過，她又多了個新問題，方青山和盧念念這對夫妻關系都已經差到了這個地步嗎？
她穿好衣服鞋子出了門，方青山正在廚房做飯呢，老大老二則蹲在門口，一人抱着個牛肉幹啃着。
盧念念眯着眼睛走過去，牛肉幹咋看着這麽熟悉？
“哎？這不是我跟你爸做的嗎？你倆哪兒來的呀？”
老大指指廚房，
“我爸給的，他還有好多呢，都沒吃完。”
盧念念朝廚房裏探探頭看着他問，
“幹嘛不吃？是不合你胃口嗎？”
方青山搖搖頭，
“太貴了，你跟孩子們吃吧，我吃點飯就行。”
盧念念愣了下，扭頭回堂屋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牛肉幹塞進嘴裏，鹹香辣刺激的舌尖流口水，絕對是她正常發揮的水平，以前每次一做，都會被身邊的朋友們迅速搶光，怎麽到他這兒就碰了壁呢？
她嚼着牛肉幹兒又回到廚房，看着啃的津津有味的兩個孩子問道：
“好吃嗎？”
老大老二齊齊點頭，
“賊香。”
盧念念滿意的點點頭，緊接着走進廚房，不解的問道，
“我嘗了嘗味道還不錯，你是覺得哪點不好吃啊？”
方青山被她一連串的追問搞懵了，
“我沒有說不好吃啊，這年頭吃口肉不容易，你留着和孩子吃就好。”
盧念念還是有些不相信，她想到了自己的親爹，那個從小到大都在跟她搶零食吃的男人。用她爸的話來說就是，
“好吃的東西誰會不愛吃？如果不愛吃，那只能說明這玩意兒難吃的入不了口。”
盧念念用這句話來表達了自己的疑惑，方青山聽完也迷了，自己的老丈人還說過這種話？
他回想起那個幹瘦的老頭，平時家裏有口吃的就都留着給孩子們，怎麽可能會從她嘴裏搶東西吃呢？
“你有多久沒回家了？”
方青山皺着眉頭問。
“啊？怎麽了？”
盧念念眼中閃過幾分心虛。
“等…改天就回你娘家看看吧，算算時間應該也挺久沒回去了。”
“呃…好。”
回娘家？她不會被看出來吧？
她努力搜索了腦海中關于盧家的全部回憶，發現原主挺沒良心的，每次不是方青山提起，就是家裏斷糧，實在撐不下去了才會想到回去。
而盧家父母就像她爺爺奶奶那一輩一樣，不辭辛苦的把孩子拉扯大，哪怕都已經娶妻嫁人了，也依然時刻關心着他們的生活，生怕少吃少喝，餓着凍着。
但盧家所有的收入都是靠種地得來的，每年的收入頂多也就幾塊錢，能幫的忙實在有限。
好在家裏幾個哥哥嫂嫂人都不錯，從來沒有因為原主回家拿吃拿喝，而發生過矛盾。
鍋裏的飯熟了，方青山盛好端到堂屋，盧念念跟在身後将剩下的也端了過去。
飯桌上，老大時不時的看一眼方青山，眼神閃爍着。
吃完放下碗後，老大抓起書包往外跑，走到門口時回頭朝方青山喊了一句，
“爸，我給你說的事情可別忘了啊。”
“知道了，趕緊走吧。”
方青山自覺地端着碗筷朝廚房走去，盧念念好奇的趴在門口問，
“你們兩個說的什麽事情啊？”
老二忽然插了一嘴，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說媽你是傻子，讓我爸帶你去看看腦子。”
“嗯？”
她！是！傻！子？
“……”
方青山恨不得捂臉，輕咳一聲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低頭認真的洗着碗。但盧念念那充滿殺意的眼神，還是讓他覺得鋒芒在背。
“我是傻子？連你也這麽覺得？”
聽出她語氣中隐藏的怒氣，方青山回答的格外小心翼翼，
“沒有的事兒，別聽二蛋瞎說。”
看來去醫院看腦子的事兒暫時不能提了。
盧念念冷哼一聲，
“那你為什麽答應他要帶我去看腦子？”
“其實是我騙他的…”
話沒說完就被盧念念打斷，
“為什麽要騙他？不應該是揍他嗎？這說明你根心底覺得我是傻子對嗎？方青山，你個天殺的，你對不起老娘！”
“……”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熟悉？不是他二弟妹常罵他二弟的話嗎？她什麽時候學會的？
“別跟着二弟妹瞎學。”
“別岔開話題？你今天必須得給我一個解釋，不然我連你帶他一塊兒揍。”
方青山沉吟片刻後，給了一個自以為很完美的解決方法，
“要不這樣吧，等老大放學回來，我替你把他揍一頓，給你出氣。”
“……”
老大：這個家只有我承受了一切不該承受的。
這個男人…她要的是這個嘛。
盧念念冷哼一聲，氣呼呼的回了房間，一擡手，門被甩的砰砰直響。
二蛋看着方青山奶着奶氣的說，
“爸，你完蛋了，我媽生氣了。”
方青山好笑的，捏捏他的鼻尖，
“你倒是敢來笑話你爸了。”
迅速收拾好廚房，方青山走進堂屋從昨天還沒拆完的編織袋裏，拿出了一個銀色镯子轉身朝房間走去。
站在房間門口推了一下，果然是從裏面鎖住了。
“啪啪啪！”
張嘴剛想喊，卻突然卡住，他該喊什麽？念念？孩子他娘？
盧念念坐在床邊，其實她并沒有多生氣，而是有些後怕，老大覺得她腦子有問題，會不會是因為她和原主的性格相差太大了。也怪她，以為他們是兩個孩子，就徹底放飛自我。現在好了，親爹回來了，那他是不是也懷疑自己了呢？
突然想起了敲門聲，吓了盧念念一跳。不用想就知道是方青山過來了，但是為什麽只有敲門聲呢？
就在盧念念糾結着要不要開門時，門外就傳來了喊聲，
“孩兒他媽，開下門，我們談一談。”
這個稱呼…很有年代感啊。
嘆口氣，打開門。
“進來吧！”
兩人一人坐在床邊，一人坐在老大平時寫作業的桌子旁。
方青山态度，語氣真摯，
“聽老大說，你那天差點餓死，醒來之後忽然就想開了，我跟孩子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你檢查下身體，別落下什麽毛病。”
他沒說的是，自己那個前年過世的二大爺，就是因為挨餓過度，落下了病根，只要稍微有些饑餓感，就會胃疼的打滾，渾身顫抖，心慌。
這話避重就輕，絲毫不提以為她是傻子的事，不過看他現在這個态度似乎并沒有發現芯子已經換了人。
于是順着他的話，盧念念故作傷感的嘆了口氣，
“唉，以前總覺得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看看自家孩子，再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實在不忍心他們再吃苦了，你經常不在家，我要是都不關心他們，那他們還能指望誰？你說是吧！”
“嗯，你在家辛苦了。”
“既然答應了老大要去醫院檢查檢查，那就去吧，你也檢查一下。”
這個想法她早就有了，一定要看看方青山的身體到底差到什麽地步了。
方青山剛想開口拒絕，就被盧念念直接瞪了回來，
“必須去。”
“好。那我去看看劉叔走了沒有。”
“應該沒有吧，他一般還要再晚點。”
“我還是去看看吧，你先收拾着。”
“好！”
…
出了門方青山溫和的臉色立刻變得複雜起來，他現在十分确定人不是同一個了。一低頭，他忽然看到自己手上拿着的镯子還沒有送出去呢。這只镯子是他進站前在外面地攤上看到的，镯子上面雕刻着兩朵梅花，樣式非常簡單。
他一眼就相中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把它買下來，他握着镯子又折了回去。
屋子裏，盧念念見他出去了，便起身将門關上，然後開始扒拉牆角的磚頭，把藏錢的罐子拿出來，從裏面掏出五十塊錢後，再次埋了下去。
就在她剛打算起身時，門突然被推開吓了她一跳，差點跌坐在地上。方青山上前将她扶起來，話不多說，直接将镯子套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盧念念怔愣的看着他，有些沒反應過來。而方青山也不會說那麽多好話，只幹巴巴的來了句，
“你平時辛苦了，這個镯子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你帶着就行，好看。”
說完松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出去了。但是那略顯僵硬的肩頭，還有急促的腳步，都彰顯着他并不平靜的內心。
盧念念看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許久後，才擡手将镯子放在眼前仔細看着，确實不是什麽金貴的東西，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裏面明顯包的是黃銅，只有外面一層薄薄的鍍銀而已。
镯子的花樣在她看來也十分老土，估計也就她奶奶那一輩兒會喜歡。雖這麽想，但卻提不起來半點嫌棄的心思。
“戴着就戴着吧，雖然和我發黃的膚色完全不搭。”
盧念念放下手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镯子就直接從手腕上脫落，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她愣了一下，彎腰将它撿起來，不怪別的，實在是因為她太瘦了，根本挂不住镯子。
不過沒關系，镯子也是可以強行變形的！
老二站在門口看着他平時雖然暴躁，但整體來說還算溫和的媽媽，此時一臉猙獰的握着镯子，用着吃奶的力氣，活生生把它從一個圓形變成了一個橢圓形。
“好家夥，累死老娘了。”
重新套在手上，雖然形狀有些難看，但是起碼不會掉了，整體來說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方青山在村裏溜達一圈後，又回了家，盧念念此時已經收拾好，拉着老二的手在門口等着了。
三人來到村口的牛車前，僅剩下兩個空位，方青山十分貼心把老二抱進自己的懷裏，讓盧念念能歇一歇。
“人滿了咱們就走吧。”
劉叔剛揚起鞭子抽了兩下，牛還沒走兩步呢，就聽到後面傳來喊聲，
“等一下，等等我們，我們還沒上車呢！”
來的是知青隊伍裏的四個女知青。四人氣喘籲籲的跑到車前攔住他們。
“叔，帶我們一個吧，我們打算去城裏買點東西。”
“這…”
劉叔回頭看了看車上載滿的人有些為難。
這時一個嬸子說話了，
“這都已經坐滿了，你們要不等下午吧，下午老劉還有一趟呢。”
其他三個女知青看看擠滿人的車，有些糾結，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剛打算點頭就聽到林曼說，
“嬸子，我們下午還要開會呢，隊長和支書要給我們分配工作了，實在是抽不開身。您看能不能給行個方便？”
那嬸子四處看了看，誰身邊不是抱着個大框子，哪還能擠出空位呢。
“這方便不了啊，真的是擠不下了，你們沒拿東西的話可以走路去，不遠，走路也就一個鐘頭。”
“……”
看着林曼略顯難看的臉色，盧念念昨天被膈應的心，稍稍有了些慰藉。
“可是我們走的慢，一個鐘頭怕是到不了，再買買東西回來，萬一耽誤了下午的開會時間，隊長和支書他們…恐怕會不太高興。我們才剛到這兒…還想好好表現呢。”
看她那滿臉懇求的表情，幾個小媳婦兒們互相看了看，但自始至終誰都沒動。
劉叔嘆了口氣勸道，
“要不就下回吧，你們下回早點起來占個位置。”
林曼突然将旁邊的一位短發女知青推到了最前面，女知青一臉懵逼的站在那裏，只聽林曼在她身後繼續說着，
“青青來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有帶，肥皂，飯盒，毛巾，牙刷這都是急需的東西，總不能不讓她用吧。”
方青山忽然動了一下，盧念念以為他聖父心爆發打算讓位，不等他有大動作直接按住了他的腿，還瞪了他一眼。
方青山回了她一個無辜的眼神，湊近她耳邊輕聲說，
“我不是要給她讓位，我就是腿麻了，想動動。她們這麽多人，我就一個位置，給誰讓都要得罪其他三個。”
雖然他不怕，但也幹不出這種蠢事。
然而底下看到的林曼卻眼前一亮，他和盧念念一樣會錯了意思，誤以為那個位置是讓給她們。
她走到方青山跟前，大大方方的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大哥是要讓位置給我嗎？太感謝了，不會耽誤你的事情吧？”
“……”
盧念念無語，又瞪了方青山一眼，然後一口回絕了她，
“不好意思哈，他就是腿麻了，不要誤會。”
“這樣啊…那對不起，我還以為大哥是個好心人呢。”
這話說的所有人都不愛聽了，脾氣暴的直接怼了過去，
“怎麽着，不給你讓位就是壞人了？”
林曼察覺自己說錯話後，連忙道歉。其他人都懶得搭理她，不斷催促着劉叔趕緊趕路。
“老劉，趕緊走吧，趕緊走吧，家裏還有一堆事兒沒幹呢，誰有功夫在這扯呢。”
“就是啊，起個大早就是為了去賣完東西還能有時間逛逛，再磨叽下去怕是回來連午飯都吃不上了。”
…
“行，你們先讓讓吧，下次早點起來就是了。”
其他三人尴尬的退到一旁看着他們過去，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李青青，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等他們走遠後，李青青瞪了林曼一眼，扭頭就走。
林曼知道李青青這是在埋怨她呢，于是趕忙追了過去。這大小姐可是個有錢的主，得罪了她怕是以後日子都不太好過了。
“青青。”
她追上去挽住李青青的胳膊，依舊一副好姐妹的樣子，
“你先用我的東西吧，等回頭有空了，咱們再一起去買。”
畢竟剛認識，李青青也不好現在就撕破臉，但林曼先前推她的那一下，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提醒。這個林曼可遠沒有她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無辜單純。
“嗯！”
雖然只是一個冷淡的回答，但也讓林曼松了口氣，起碼這事還有緩和的餘地。
……
一而再再而三被膈應，盧念念對林曼的印象徹底跌入谷底。
到了縣城邊上，劉叔将牛車停在樹底下，所有人陸陸續續下了車。三個人沒走多遠，盧念念就看到了等在那裏的林竟。
看到方青山時，林竟愣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過來。
“你要找的店鋪我給你找到了，你有沒有空去看一看？”
聽到這句話盧念念的第一反應是二百塊錢到手了！
“行啊，現在就去吧，在什麽地方？”
“在長福巷。”
方青山驚訝的看着她，
“你要租鋪子？”
盧念念點點頭，這沒什麽可瞞的，而且也瞞不住。況且如果這件事情處理的好，能夠取得他的信任，說不定連帶那二百塊錢也能拿回來，這樣一來，她不但還清了所有負債，還能剩三百塊錢。這個買賣相當劃算啊！
“唉，你都不知道現在工作多難找，紙盒子一分錢三個，我帶着倆孩子一天也就胡幾十個，我太難了！”
盧念念垮着一張臉說道。
方青山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沉默良久後說了句，
“你別擔心，等會兒檢查完身體我就去找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