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甚至連門都沒有敲就闖了進去，“榎木先——”
只看見榎木先生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的倒在了地上。
那瞬間，宋瑮只覺得面前陣陣發黑，手還搭在門把手上，雙腿卻猛地失去了支撐力，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幾乎是用膝蓋支撐着爬到他的身邊，嗓子裏已經是難以抑制的哭音：“榎木先生！榎木先生……”
眼淚從眼眶不斷的湧出來，一滴又一滴滴在榎木的睡衣上。
棉質的睡衣濕了一塊又一塊。
“電話……電話……”看着面容蒼白的榎木，宋瑮才在一片混亂的大腦裏響起了打電話，只是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了，雙手到處摸着找手機，終于在床頭櫃上看見手機後，她的雙手抖得好幾次都按錯了鍵。
“喂……喂……我要叫救護車！”
……
榎木意識清醒的時候，比起視覺，更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嗅覺，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道，睜開眼睛後，面前完全陌生的環境印證了他的猜想。
他不在家，而在醫院。
還是離小鎮最近的一家小醫院，簡陋而簡易的病房裏排列着六張床位，他的床位最靠窗戶的一張。這兒他來過很多次，四年前宋荌過世後，宋瑮的精神狀态不是很穩定，身體狀态也不是很好，一度處于亞健康，為此沒有少來醫院。而曾經被他照顧的人，此時正趴在他的床邊，皺着眉心睡得很不安穩。
竟是換成了讓她照顧自己。
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那天在墓園裏淋了雨，又穿着濕衣服找了宋瑮半天，晚上開始就發了燒，明明已經知道她現在很安全，但一直到早上他都沒有能入睡。睡眠不足再加上晚上被人灌了酒，能撐到回到家已經是奇跡了。
擡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六點四十分。
每天在這個時間醒來已經成為了習慣，住的地方離公司遠需要開車出勤，又要避免早高峰的堵車造成遲到，他每天不得不這個點醒來，早起對他來說并不是困難，身體漸漸會記住這個時間點。
如今已經過了四年，雖不能說完全從車禍的陰影中走出來，但她的情況還算不錯。
是不是，他也該考慮下自己的将來了。
榎木的胳膊無力的搭在額頭上，燒已經退了，但宿醉的後遺症讓他的頭一陣陣的發痛。
“醒……唔……”似乎是感受到動靜了，趴在床上的宋瑮醒了過來，枕着的兩條胳膊已經麻的失去了知覺，臉上的眼鏡也還戴着沒有摘去，即使這樣也遮不住哭的發腫發紅的眼睛。
榎木從床上坐起來，突然的動作引起嗡地一聲耳鳴。
“伸手。”他咬着牙，一說話就頭痛，忍不住伸手扶着額頭。
宋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睡醒的臉色在笑聲裏漸漸散去，聲音裏是滿滿的陽光，“哪有讓病人照顧人的道理啊，手麻而已，很快就沒事了。”
“只是睡眠不足不是什麽大病。”
“那也要好好休息，身體可是最重要的本錢！今天不準去上班，我反正已經替你和深澤先生說過了，‘榎木專務今天休息’！”尤其是最後一句，宋瑮特地加強了語氣，用日語一字一句念出了書面語的感覺。看着臉色蒼白的人說‘睡眠不足不是什麽大病’讓宋瑮沒由來的心裏不爽，昨晚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害的她幾乎以為又要變成一個人，拖着他的胳膊跟着上救護車的時候，她差點兒哭得喘不過氣，雖然萬幸的只是睡眠不足引起的昏厥而已，但一個人健康的身體多暈幾次怎麽可能不出問題。
如此不肯妥協的宋瑮讓榎木先生有些吃驚。
但是一想到昨晚肯定是吓她吓得不輕，榎木嘆了口氣，“深澤是我的下屬，請假對他說是沒有用的。”
啊，暴露啦？
無傷大雅的謊言被拆穿後，宋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嘿嘿……因為我只知道深澤這一個人的名字啊，姐夫的上司我又不認識。”
“小瑮和他見過一次，兩年前還一起吃過晚飯的。”
“诶？”宋瑮納悶的皺起眉毛，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努力思考自己那些為數不多和日本人接觸的回憶，兩年前的時候她應該還在讀大三，大三的時候也是課業最忙的時候，專業課幾乎讓她這個毫無語言天賦的人崩潰……“啊——”突然想起來的宋瑮立馬舒展了愁眉苦臉，一手握拳敲在一手手掌心，眼睛不自覺的睜大了，“是那個超級可愛的老爺爺啊！長得和宮崎駿特別像的那個人，對麽？對麽？”
“可、可愛？”榎木笑了下，“也只有你一個人會這樣說他。”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不是他的下屬又沒有被他罵過，反而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收到了老爺爺的禮物，當然覺得他是很可愛的人啊。”
好像也有那麽點道理。
從某方面來說的宋瑮這種歪理格外的讓人無法辯駁。
榎木先生近兩年越發深受其害，平時看起來乖乖巧巧的女孩，實際上性格拗的很。
“當然，姐夫你也是很可愛的人哦。”
“因為第一次見面也送了你禮物？”榎木先生挑了挑眉。
“當然也不排除這個原因嘛……”宋瑮的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了轉圈，就是不敢直視榎木先生，但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卻暴露了她的心情，仿佛是有點甜蜜的糖水滿滿滲進了心田裏。原來關于自己的事情被人記住，被人提起會讓人這麽高興的事情。
雖這樣和她說笑的榎木先生看上去精神并不是很好，躺下去沒多久就睡着了。
宋瑮蹑手蹑腳的走出病房，将關上門後才敢重重的喘一口氣。
今天上午還要輸液，下午才能辦理出院手續，宋瑮不得不替在醫院裏養病的榎木先生他跑一趟腿——今天早上開會要用的文件在家裏，她得給深澤先生送過去。
攔了輛的車送到小鎮門口，她一路小跑回去，甚至連喘口氣随便吃點填肚子的時間都沒有，直奔樓上的房間，第一眼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牛皮紙袋裝好的文件。拿起文件正要離開的時候，似乎有什麽壓在下面的東西被她一起牽了下去，掉在了宋瑮的腳尖前。
她微微彎下腰，才看清楚是一個三指寬的藍色錦緞小袋子，上面用金線繡了祥雲朵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