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也許是宋瑮有些擔憂的神情,深澤小聲的解釋了下原因。
“謝謝你,深澤先生。”
“不用不用,”他搖了搖頭,內疚道,“本來今天我應該幫專務擋酒的,但我實在不擅長喝酒才會弄成這樣,真的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深澤先生不用道歉啦,沒關系的。”
“真的麻煩榎木小姐了!”深澤雙手合十,仍是一臉抱歉的表情。
“我不是……”脫口而出的話被宋瑮生生咽了下去,面對深澤有些好奇的表情,她只是笑了笑,“沒什麽,那我送榎木先生回去了。”
“好的,再見。”
“再見。”
宋瑮開着榎木先生的車子離開,站在停車場內的深澤揮着手目送車子離開,一直到拐彎處,宋瑮仍能在反光鏡裏看見站的筆直的深澤。
所以啊,她才讨厭和日本人接觸。
而榎木先生選擇給她的這一份幕後工作,大概就是知道她的‘讨厭’和‘喜歡’。
宋瑮的駕齡一年還沒滿,學車的時候算不上一帆風順,和大家口口相傳的一樣,教練很兇,夏天學車會曬成非洲人,偏偏她又是一曬就黑的體質,一個月的速成班下來就成了烤焦的面包。然後,烤焦的面包就跟着榎木先生一起出去練車技,除了途中差點兒撞死一只貓、一只狗之外,其他還算是順利。
但是,副駕駛上沒有坐着榎木先生監督,今晚還是第一次,說不緊張是假的。在開了六七百米還沒到的時候,她緊緊攥着方向盤的手已經是一手心的冷汗了。在一個紅燈前等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口氣,下意識繃緊的背也放松了下來。
透過後視鏡,後座的榎木先生睡得規規矩矩,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
藏在黑暗中有些發白的臉,比起平日一直帶着點笑盈盈感覺樣子,睡着時候的反而看上去有些冷淡。最愛看言情小說的暮暮常常唠叨說男人的睡顏是最純真無邪的、最毫無防備的,但是這話在這位榎木先生身上根本不受用,宋瑮反而覺得白日裏客客氣氣的榎木先生看上去好多了。
“嘟嘟嘟——”
從後面響起的聲音讓宋瑮猛地回過神來,面前的紅燈不知何時變成了綠燈,掃了眼反光鏡,後面居然排起了長龍,難道她連續錯過了兩個綠燈?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宋瑮立馬踩下油門,嘴巴裏不斷小聲念着。
接下來的路上,宋瑮再也不敢開小差,一路兢兢戰戰的開着,雙眼瞪得溜兒圓,腰板挺得直直的。
開到家附近充當停車場的空地時,榎木先生也恰好醒了過來,沒有完全睜開的眼睛裏遍布了不少紅血絲,“小瑮?”
聲音也有點被酒精燒的沙啞。
坐在駕駛座上的宋瑮松開保險帶,扭過身沖他笑着說:“終于醒啦。我回來一路上都在想要是到了家門口你還沒有醒,我就把你扔在車子裏一個晚上,一百多斤的人我是絕對、絕對拖不動的。”
她這樣笑起來,眼睛裏有濕漉漉的璀璨閃耀的光芒。
酒醒後的頭痛與身體不舒服的頭痛一起并發,在昏暗的車廂裏,卻被她可愛的語氣逗笑了。
“喂——”他玩笑的吼了句,“我好歹是長輩。”
“是是是,我親愛的姐夫,針對今天晚上我将車子和您完好無損的開回來,您有沒有要說的?”
“嗯……”他單手托着腮沉思了會兒,認真的問了句:“小瑮,你不會是無證駕駛吧?”
“……”
突然,車廂裏安靜了一秒鐘,尴尬的一秒鐘。
榎木輕咳了聲,拉開車門從後座上下來,“不好笑麽?”
宋瑮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小跳了幾步跟上榎木的步子,吐槽說:“一點都不好笑啦。話說這種超級冷場的笑話你是從哪兒看來的啊?”
“電視上看到的。嗯……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真的、真的、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真的?”
“啊,姐夫,你到底要确認幾遍啊。”
“剛才是最後一……”
兩人肩并肩走着的背影越來越遠,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也越來越輕。
在月色下漫步的影子,兩人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一個馬尾辮精神百倍的在腦袋後輕輕搖晃着,一個黑色頭發修剪出好看的弧度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耳廓,一個襯衫西臂彎裏挂着外套右手裏拎着公文包,一個短袖熱褲帆布鞋手裏還一抛一扔着車鑰匙,一個走路步伐像是規定好的跨度腰背挺直的漂亮,一個走幾步會小跳步下活潑的連影子都看得出來。
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晚,也習慣了這樣的對話,結伴同行。
四年了,時間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詞。
會把曾經的陌生潛移默化的轉變成習以為常。
然後,按着這種習以為常一天又一天的生活下去,沒有出現打破這些平靜的突發事件,每天有每一天的節奏,平凡的仿佛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日子。
那時候,榎木先生還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姐姐與媽媽仍然健在,她無憂無慮的在高中上學,唯一能算的上是煩惱的事情是青春期臉上爆了好幾顆痘痘。
宋瑮從沒有想象過,在四年前的事件後,她仍可以像這樣笑着活下去。
回到家後,宋瑮把扔了一桌子的資料整理好搬去自己房間,手剛打開護眼臺燈的開關,戴上眼鏡準備工作,就聽見從隔壁的房間裏發出的一聲巨響——像是有人摔倒的聲音。
随後就是一片安靜。
宋瑮猶豫了會兒,扔下手裏的字典爬到床上,曲起手指敲了敲木板的牆壁,“姐夫,剛才是什麽聲音啊?”
對面遲遲沒有回音。
她敲着牆壁的拳頭有些急促,“姐夫,聽的見麽?姐夫?”
“姐夫?!”
仍是沒有任何聲音。
一個多小時前深澤的話乍然在她耳邊響起,
‘今天榎木君因為身體不舒服請了假,但下午有一個重要的會議需要榎木君出席,結束後對方又拉着我們要去喝酒又一個勁的敬酒,榎木君因為身體不舒服一下子就喝高了’
宋瑮從床上跳了下去,短短的幾秒鐘她腦袋裏浮現了無數種場景,有他的未來沒有他的未來通通都在她的腦袋裏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