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舉手之勞而已,倒是你,現在可以一個人開車回去麽?要不要聯系榎木政來接你?今天周末他在上班嗎?”
“不用。”她搖了搖頭,态度已經一改方才的溫和,開始變得冷淡,連說出口的詞語都像是裹着冰棱,“他不在國內,我可以自己叫代駕回去。關于今天的事情我已經感謝過你了,除此之外,你可以離開了。”
“宋瑮——”他欲言又止,換了另一個話題:“關于你父親的行蹤我們仍在追查,如果有進展我會聯系你。”
宋瑮點了點頭,連一眼都不願意再看他,轉身鑽回車裏,用一聲巨大的關門聲回應他。
溫煦悻悻地伸手摸了摸鼻子,也回去了自己車裏,對着副駕駛位上的人無奈的笑了笑,“剛才你沒下去是正确的,宋瑮連一個字都不願意和我多說。”
副駕駛的女人便是秦可瑩,幾年之後她褪去了大學時的青澀,愈發眉眼細致,即便是素面朝天也透着溫柔似水的氣質,開口時口吻淡淡的,“我比你更了解你,她的自尊心那麽強怎麽可能忍得下我們一齊幸福的出現在她面前。還好齊暮暮不在,不然看見了你估計還能沖上來打你一巴掌。”
齊暮暮。
溫煦一想到這個名字就皺起了眉,右側臉頰就神經痛的抽了一下,他抽了抽嘴角,“要是她在我是絕對不敢下車的,那個女人太彪悍了,打起人來下手比男人還狠。”
“剛才——”秦可瑩偏過頭,問道:“就宋瑮一個人在麽?”
“對。榎木政如果在的話,我也就不下去了,那——”溫煦笑了笑,“算了,不說了。”
“開車吧,叔叔阿姨該等着急了。”秦可瑩出聲道,連着聲音都是柔柔暖暖的,像是雲層似的裹住了溫煦的心髒。溫煦轉過視線去看坐在旁邊的女人,忽然就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招來她似嬌似嗔的一個瞪眼,眼角都是柔柔的笑意。
他只覺得此刻的他是如此的幸福。
曾經的那些苦與非議并沒有白白承擔,他與秦可瑩磕磕絆絆好幾年,盡管所有人都認為她不适合自己,但她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不顧他選擇充滿未知危險性的工作,毅然決然的站在他的身後,等候着他。
他與秦可瑩,當初雖然大家都犯了錯,幸好的是最後的選擇并沒有錯誤,他這般告訴自己。
“溫煦,我們的婚宴賓客同學名單裏我想多加兩個人。”
“行,都聽你的,你把名字直接發給婚慶公司讓他們去發請柬就行了。”他們采用了中式婚宴,請柬也都有婚慶公司通過快遞一封封送出去的。
秦可瑩輕輕恩了聲,蔥白似的手指撩起了鬓角的碎發別在耳後,被手擋住的視線一閃而過快意,她要讓所有人都見證她最幸福的時刻,所有人。
也包括齊暮暮與宋瑮。
當年她受到的恥辱與不甘,她都會用加倍的幸福來還給她們。
溫煦離開後,宋瑮就有些魂不守舍的待在車內,代駕司機敲了好幾下窗玻璃她才回過神來,給人開了門。乘着車子回到家中後,她躺在沙發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家中熟悉的氣味,安靜的氛圍才讓她緩過勁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如果沒有溫煦,她大概不是被吓個半死就是被對方狠狠訛上一筆。
錢雖是小事,但是她對于自己這種遇到事情後就軟弱的性格第一次打從心底感到延誤。她在單親家庭中長大,在高中時期失去了自己的姐姐與媽媽,她經歷的傷痛比任何一個同齡人都來的沉重,而她——卻依舊在自己的世界裏繼續任性的長大。
姐姐過世、媽媽入院後,她任由自己沉浸在悲傷中,每日生活的歇斯底裏。
溫煦的事情發生後,她站在榎木先生與暮暮的背後,懦弱的表現出被害者的可憐姿态。
一件一件,她從來沒有自己去面對的勇氣,任性的享受着別人對于她的優待,本以為今天的這件事可以讓她試着獨立起來,可是當她看見溫煦後心中竟然在慶幸,即便對方是溫煦她也依舊覺得安心了,她想着:太好了,有人來了,他還是警察,他會幫忙處理好一切的。
說到底,她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敢接觸外面的陽光與艱難。
也許,榎木先生這一次長期的出差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差不多該去适應一個人生活了,畢竟,榎木先生不可能永遠陪在她的身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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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雖然不是周五,但宋瑮也去了醫院看望陸海齡。這段時間內她忙着趕稿已經有兩周多沒有去過醫院了,時間也悄悄進入了八月底,天氣不再那麽炎熱了,她也願意出門了。
結束手頭的工作後,她将郵件發送給部長,給自己放了半天假去醫院。
車子她是近期不敢再開了,只能輾轉換乘公交車,等到達醫院已經快下午四五點了。走進陸海齡的單人病房,看見護工阿姨端着一盆子水正從病床邊離開,看見是宋瑮後,護工阿姨就笑了,“是小宋啊,好久沒見你來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忙,我看着你瘦了不少。”
宋瑮與她寒暄道:“是有些忙,今天才空了會兒過來看看。我媽媽最近還是老樣子嗎?”宋瑮的視線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陸海齡身上,氧氣罩遮住了她大半的容貌,面容看上去又蒼白又憔悴,毫無生氣。宋瑮已經熟悉了這樣的媽媽,靠着藥物與儀器活下來的媽媽。
“還是老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天氣好的緣故,陸姐的氣色看上去紅潤了些,但醫生來看了又說指标一切正常,也沒……”阿姨立馬就停住了,臉上的笑容難免有些尴尬。
宋瑮了然,“我沒關系,阿姨您忙吧。”
宋瑮知道護工阿姨下面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麽,大概是醫生說也沒有清醒過來的預兆,阿姨顧忌到她才沒有說下去,對于這些話,她早就聽得麻木了,說不難過也是不可能的,只是麻木的情緒恰好将難受遮蓋住了罷了。
她坐在床邊上,拉着陸海齡有些微涼的手,觸感有些濕漉漉的,應該是護工阿姨剛給擦過身子,不得不說,高價請來的護工阿姨确實值這個價格,陸海齡看上去雖然憔悴,渾身上下卻很幹淨,身上的衣服也散發着清新好聞的洗衣粉的味道,頭發松軟幹淨,連指甲都是修建的整整齊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