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噩夢
【我有罪】
＊
「第一個噩夢。」
“櫻子，用力點！”
是一個老婆婆，拿着一盆熱水，站在了我的面前。
“用力點櫻子！孩子快要出生了！”
她在說什麽？
過了很久。
“啊！！”
那個人，那個老婆婆突然大叫，把手中的孩子扔在了地上。
她驚恐道。
“怪怪怪……怪物！”
怪物？
我費力地看向地面，地上躺着一個赤.裸的嬰兒，不哭不鬧，睜着大大的眼睛、就這樣可憐兮兮的看着我。
他還裂開了嘴角。
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好可愛。
這是我的孩子吧。
這一定是我的孩子。
我無比的确定這一點。
婆婆呀，這個老妪，抽抽涕涕地，哭了。
露出了讓人無比心酸的神情。
“扔掉吧……櫻子。”
“把這個孩子，扔掉吧。”
婆婆哭的很嚴重，四只手的孩子好像什麽也沒有聽到一般，依然保持那個不哭不鬧的姿勢。
“啊……”
我起身過去抱緊了我的孩子，拒絕了婆婆的話。
“我有罪。”
因為。
在生孩子的時候。
我從未問過他的意見。
願意出生還是不願意出生。
我就這樣，把這個孩子生了出來。
像個暴虐之人一樣，懷着自己的期待以及對孩子的愛意，卻忽視了他本身自己的感受。
所以，我有罪呀。
所以所以……
我是不能抛棄我的孩子，我要把他健康的撫養長大。
婆婆她，哭的更大聲了。
跪在地上，随後見勸不動我，然後離開了。
我就這樣躺着，抱着我的孩子，或許是戳一戳他的臉，又或許是就這樣看着他。
大概是中午的時候吧。
婆婆打開了門，遞給我一碗午飯。
……其實是很難下口的，那種粗糧，粗粗的糧食，很割喉嚨的。
婆婆躊躇了一會，站在門口，終于說了。
“你的阿郎要來看你。”
“誰？”
我反問她。
婆婆又一遍回答了我。
“你的丈夫。”
然後呀，等我吃完飯，婆婆拿了碗，走了。
阿郎來了。
長着一張張怪誕滑稽的臉的人圍繞在我的身邊，他們苛責着我，露出了荒誕的醜陋模樣。
“櫻子，這個孩子是惡魔！”
這個男人，恨鐵不成鋼的看着我。
他·好·煩。
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也就罷了，他們還在這指手畫腳的不滿意這不滿意那，有本事兩個大老爺們自己去生呀。
我很不高興。
抱緊了身下的孩子。
婆婆又進來了，抽抽涕涕的，跪坐在我的面前，“櫻子，聽話，把孩子丢掉吧。”
我沒有說話。
緊緊抱着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似乎也知道這樣的情景，依舊沒有哭沒有惱，乖乖的躺在我的懷中。
“這不是個人類，櫻子你聽話點，把孩子丢掉……跟你的阿郎再生一個正常的孩子。”
瞧瞧這個樣子。
像極了我小的時候，父輩所言。
“為什麽是個女孩？”
“女孩呀……再生一個吧，希望下一個是男孩。”
再然後，就沒有下一個了。
醫療技術發達了。
他們願意花點錢去看下一個是男還是女。
女孩打掉。
男孩留下。
這就是殘酷的自然法則。
…等一下這種記憶……
婆婆依舊叫着。
“櫻子！櫻子！”
“櫻子你聽話點，這個孩子真的不能留！”
“這是個怪物！”
怪物嗎？
我低下頭看到了我的孩子。
兩面、四手。
四只手緊巴巴的抱着我，四個眼睛睜的老大，一張嘴很高興的裂開笑了。
我的孩子、
因為是個畸形兒、所以遭人厭惡嗎？
小時候所感受的痛苦，我不想再讓我的孩子經歷。
即使是夢境又如何呢。
我不願意放棄我的孩子。
他們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孩子。
他們訓斥我，見我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後，把我趕出了家門。
外面的空氣十分清新。
十分的舒服。
這種充斥着自由的空氣讓孩子都開心的笑了呢。
我摸了把孩子的小粉毛，用料子裹上了我的孩子，抱着他走在泥土上。
這是什麽年代呀？
帶着孩子的婦女要想要在外謀生能做些什麽？
我不知道。
不過沒關系。
反正是夢境嘛。
無論做什麽最後都會醒來。
走在路上，我被一個人攔住了。
“您是要去平安京嗎？”
一個美麗的女子看着我，用雙手撫摸上我的臉頰。
“您的孩子、可真可愛呀。”
“平安京？”
我反問她。
“是呀，平安京。”
她拂袖掩面，咯咯咯地笑了。
“那裏的晴明大人會庇佑您的。”
行吧。
那就去平安京吧。
這個美麗的女孩子給我指了一條方向。
我好像記得平安京這個地方。
人鬼共存的年代裏，人鬼共存的地方。
我決定去平安京。
畢竟無路可走嘛。
很奇怪哎。
是因為這裏是夢境的緣故嗎？
我完全感覺不到勞累，完全感覺不到痛苦。
走在路上，賣藥的郎中攔住了我的道路。
“您這是被趕出家門了嗎？我這裏有一瓶酒哦，可以打折賣給你。”
“什麽酒呢？”
“永生之酒。”
夢裏真是奇怪。
什麽奇怪的人都有。
“我沒錢呢。”
“沒關系，不用你的錢。”
“那你要什麽呢？”
“我希望你給你的孩子取個名字。”
“取名字？”
好奇怪的人呀。
為什麽要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字這種事情都要他來說一遍？
講真的這會不會是丈夫那個人送來的托？
我覺得不靠譜，拒絕了他。
“真是可惜。”
他帶着可惜的神情走了。
我繼續前進。
然後呀，又遇到了這位賣藥的郎中。
他很掙紮，最後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沒有代價，送給你了。”
沒等我拒絕，他就将裝滿紅色液體的玻璃杯放在了我的懷中——孩子的手裏。
好奇怪的人。
我再一次更加确定了他就是所謂的托。
真是讨厭。
“真是讨厭。”
這麽想着，也這麽說了出口。
我試圖把玻璃杯拿走，但是懷中的孩子不樂意，四只手緊緊抱着玻璃瓶子，不願意撒手。
“你想喝嗎？”
我打開瓶蓋，好像也确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喂這個孩子了。
我把不知名的液體喂給了他。
小孩很高興。
笑了。
咿咿呀呀的在我的懷中，好可愛呢。
“吃飽一點哦。”
我是這麽說的，然後将液體喂給了他。
賣藥的郎中看到後，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卻只問了一句。
“您要去哪裏呢？”
“平安京。”
“平安京呀，那可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呢。”
“你從那裏來嗎？”
“是的。”
談話結束了。
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平安京是什麽地方。
這位賣藥的先生，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我。
我有點受不了。
于是跟他道了別，抱着孩子走了。
我不知道現在的道路是不是正确的。
也不知道未來将會去什麽地方。
但是吧，
這不是夢境嗎？
在夢裏面随便我怎麽浪都可以的吧。
反正現實中不會死。
雖然這麽想着，但還是有一些問題的。
我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什麽饑餓或者別樣的七情六欲，等我終于意識到我懷中的孩子長大後，已經過了好久了。
粉色的短發。
四只手死死扒着我的胳膊。
四只眼睛閃過不知名的情愫，眸色暗着。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
“母親。”
孩子……長大了呀。
剛才那個到底是什麽東西呀？
催熟劑嗎？
要是我喝了的話會不會立即變成老太太呀？
我才不要呢。
即使在夢中，我也不要變成白發蒼蒼佝偻着腰的老太太。
“你能自己走路了嗎？”
他搖頭。
雖然……
不會累，
也不會痛什麽的。
但是，心理上會感覺到累的吧？
我抱着孩子。
孩子大概長到了四五歲的樣子，
他一動不動，乖巧的不像話。
傍晚了。
我走到了一個奇怪的村莊。
裏面空無一人，看上去怪可怕的。
我站在門外高喊道，“有人嗎？”
沒有回應。
行吧。
可能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雖然，我覺得孩子需要吃點東西。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實在沒有精力去給他整點好吃的東西了。
……那就這樣吧。
改天、改天再喂孩子吧。
反正我的孩子現在也不是人類了……不是人類的話，那就可以簡單點對吧。
我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比較豪華的，血腥味比較少的空房子住了進去。
抱着我的孩子。
拖着他的身體，
在他的額頭上親吻。
“晚安，我的寶貝。”
“媽媽愛你哦。”
……
……
這種被愛環繞的感覺，這種在母親懷裏的樣子。
這種愛、這種愛意——
【好美味呀】
然後、也就是現在、兩面宿傩才終于注意到這不是夢。
他的歷史。
他的過往。
他的一切。
這個生出了他的母親，這個家夥，這個毫無人性的混賬玩意——
【全都變了。】
即使被趕出了家門也依舊要保護他。
即使變成了目前這個情景也依舊如此。
母親。
這可真是……
感天動地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