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粉頂十黑
城守扭捏了一下，似乎還是不好意思直接向鐵扇開口，轉而殷勤的關心起鐵扇的身體起來：“大師剛才發功，是不是累了？”
鐵扇想了想，這幾日胳膊的确有點酸痛，便點了點頭：“是有一點。”
城守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共同語言，欣喜道：“仙人可要愛護自己的身體才是。下官這裏正好有一只山參，給仙人用來補身體是最好不過了。”說完便命令左右将山參拿出來，一臉谄色的送到了鐵扇面前，“仙人請笑納。”
鐵扇抽了抽嘴角，她雖然有些累，但也沒到吃人參這麽誇張的地步吧。“大人有話不妨直說。”鐵扇實在不懂城守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是這樣的……”城守看見鐵扇面色不好生怕她心生不快，“這小城原來是個十分貧瘠困苦的地方……”
城守娓娓道來這小城的發展史：“四面都是石頭做的山，也就城裏有那麽一兩塊稀薄的土地，原先與外界也不相通的。百姓能不能過活全靠天意。”
原來城守二十歲的時候高中榜首為官，卻不料卷入朝廷的黨派之争中。他厭惡極了這樣無休無止的争鬥，本想潔身自好，卻不料過潔世同嫌。兩邊黨派一同打壓他，又有人翻出他父親曾經支持過原太子李建成的往事，好在皇帝李世民也算個惜才的人，憐他寒窗苦讀辛苦。沒有把他貶為庶民，而是發落到這個地方做城守。
其他黨派之人看他走到這麽偏僻的地方，高升無望，又礙不着自己的事，也不管他了。
“我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大雨大災、小雨小災、沒雨旱災。百姓們過的也是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為了讓這裏的百姓脫離這種生活，我帶領了幾個壯丁挖了這條河道。有雨可以排水，幹旱可以取水。這麽些年了，也從未出現過問題，百姓的日子也漸漸的好過了起來。我以為我已經解決了所有的問題。但是這次我發覺我錯了。”城守誠懇的望着鐵扇，“小城雨水不定，我認為小城不适合種植，所以也鼓勵人民們從事商貿，如今也鮮有人在小城裏種植了。可是這次的事情突然讓我意識到，我一直依賴的商業也未必那麽可靠。如果哪一天再出現類似的事情，小城再次被隔絕起來，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挺過去了。”
“平時也沒有意識到儲糧的重要性，就連面對困境時該怎麽做的覺悟也沒有。米價飛漲，這三個月，有多少人吃上飯？下官真的不敢想象。”
所以？鐵扇依舊沒有抓住重點。
城守幾欲滴淚：“如今掣肘小城發展的就是天氣了，若是以後小城裏晴雨有序，那麽農物就能旺盛生長，願意賦農的年輕人也就更多了。小城若是能夠生産糧食，自給自足，再遇到什麽天災人禍也不怕了。”
鐵扇明白了，就是城守覺得她的服務還不錯，想要長期合作來了。
“如若仙人答允，下官願意每年派人送來三百石米，活禽三十對，豬二十頭，每月還派人送來當季的果蔬、香油供奉。”縣官有些忐忑的問。
鐵扇微微眯眼算了算，雖然掙得不多，但也算值了。這樣下來，以後都吃穿無憂了。也算自己找了份可靠穩定的工作了。
見鐵扇颔首點頭，城守連忙說道：“那麽下官明日派人送這一個月的糧食到芭蕉洞來。等會下官就去和城中的農夫商議，以後每月派人送來當月的份利和雨簿來，仙人只要按照雨簿上所說施雲布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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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扇想了一想，覺得城守說的合理，便都允了。
待到有衙役真送來糧食，鐵扇叫來花花，“你為他引路。”
花花眨着眼，表示不明白。
鐵扇繼續吩咐道，“以後每個月都送一半的吃食到那個村落裏，就當我虧他們的。”
花花明白了。她并沒有質疑反對，乖順的帶領送東西的衙役去了。
花花越來越懂事了。鐵扇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鐵扇渾然不知自己在小城人眼裏已經成了傳奇般的人。
衆人口口相傳她的神奇法術，個個都瞠目結舌。還有人特地去碼頭詢問和她一起工作過的工人，鐵娘娘有什麽與衆不同的地方？
有什麽不同？
沒什麽不同啊！
工人們撓撓頭，硬是沒有想出什麽不同之處來。
怎麽可能？鐵娘娘那可是神仙啊！
漸漸的，連工人們也覺得鐵扇的行為似乎真的與他們“不大一樣”了。
“鐵大姐，不對，鐵娘娘走路時有香氣。”
“上次我肚子餓，鐵大姐知道了，就随手一變，變出個燒餅來！”
“你那有什麽稀奇的！上次我看見鐵娘娘照着她自己的模樣捏了一個小泥人，一吹氣，呼呼的就變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少女來。那個女孩還總是跟在她身後，一定是她的侍女！”
碼頭衆人紛紛回憶着、誇張着。他們居然曾經與一個神仙般的人物如此親近，他們頓時覺得自己臉上有光，胡吹亂侃，努力的證明自己與鐵娘娘的關系是多麽的與衆不同。
這話被七嘴八舌傳回小城，俨然又成了另一個版本。
鐵娘娘那可是九天玄女娘娘下凡，專門來歷劫的。她心地慈厚，見小城三個月沒有下雨，拿出寶扇刷刷一揮，那雨水就嘩啦啦的下來了。又拿着寶扇刷刷一揮，那雨水就停了。
無論衆人編的多扯淡，但是總有人深信不疑。還供什麽龍王土地啊，有鐵娘娘一切不就行了？
傳到了城守的耳朵裏，連他也信了幾分，對待鐵扇更加恭敬。
城守都如此，百姓更加瘋狂了。
龍王廟？推了！
土地廟？也推了！
于是小城裏的大寺小廟裏的和尚道士，個個都見風轉向。佛像神像，通通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紅色衣裙，手持翠綠芭蕉扇的女子塑像。
那香火鼎盛的，自然不必多言。
求雨？問鐵娘娘！
姻緣？問鐵娘娘！
功名？問鐵娘娘！
求子？哎呀，你難道不知道鐵娘娘是最靈的嗎！
鐵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小城人民心中已經樹立了如此高的威望。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大力阻止的。因為她深深的明白，腦殘粉要不得！尤其是“一粉頂十黑”，更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啊。
果然，在一個陰沉沉的夜晚，一朵烏雲悄悄地飄到了芭蕉洞地門口。
一小群人，手持兵器，悄悄地圍住了芭蕉洞。
一個穿着銀白色的戰袍，手持一把紅纓槍男子威風凜凜的從雲上下來。
“三太子，行動嗎？”一個綠衣服的老者問道。
對衆人使了一個眼神。
在芭蕉洞門後，兵器沉重而又拖地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什麽人？”那男子十分謹慎。
只見斜刺裏出現一個紅影，手持一把火尖槍。
男子仔細打量他，只見：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塗朱一表才。鬓挽青雲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戰群巧繡盤龍鳳，形比哪吒更富胎。雙手綽槍威凜冽，祥光護體出門來。【注】
那三太子眯了眯眼，道：“你是？”
“滾！”紅孩兒冷冷撂出一句話，“不想被火燒死就快滾。”
“燒死？”那三太子似乎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一般，喝令左右“把這個不知深淺的小妖精給我拿下！”
“是。”
鯊魚骁勇為前部，鳠癡口大作先鋒。鯉元帥翻波跳浪，鯾提督吐霧噴風。【注】
紅孩兒冷笑一聲，“不知好歹。”她念了個口訣，口裏噴出火來。
真是好火：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紅。卻似火輪飛上下，猶如炭屑舞西東。【注】
燒的那些蝦兵蟹将哀嚎遍野。也驚動了正在熟睡的鐵扇，她連忙搖醒花花，看見外面紅光漫天，捏緊芭蕉扇，蹑手蹑腳的往門外張望。
那三太子急了，連忙念訣，轟隆隆的一聲作響，竟下起雨來。
這雨：潇潇灑灑，密密沉沉。潇潇灑灑，如天邊墜落星辰；密密沉沉，似海口倒懸浪滾。【注】
可是紅孩兒的火是三昧真火，根本潑不滅。反而像火上澆油，越潑越灼。
那三太子眼尖，瞟到了鐵扇，心中一急，慌張的鳴金收兵了。
那群人一走，鐵扇連忙跑到紅孩兒面前，“怎麽樣？有沒有傷着？”
紅孩兒白了她一眼，似乎十分的不滿：“那些蝦兵蟹将，怎麽會傷到我？”
“是是是，你最厲害。”鐵扇是個務實的人，她此刻已經明白八成是有人存心找她麻煩來了，好在有紅孩兒這個高手幫忙。反正語言表揚她一下，又不費成本，鐵扇自然不遺餘力。
紅孩兒的臉又紅了一紅，“我知道我厲害，用不着你來誇我。”
鐵扇猛地被一噎，這小屁孩的性格還真不讨喜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注】的詩句都取自《西游記》吳承恩第四十一回：心猿遭火敗 木母被魔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