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古代質子(七)

溫安從來沒有體驗過如此高強度的趕路,就算是古絡準備了最好的用具,這小半個月來他依舊是被堅硬的馬車折騰的臉色蒼白,桑千瑾時不時就會過來看看,雖然心疼,卻也無可奈何,青山州本就危險,若是再拖下去,後果或許真就不堪設想。

溫安正在馬車上坐立不安,席景笑眯眯的躺在一邊看着,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過了這些天,溫安也習慣了。

車速突然停了,窗外傳來隐隐約約的聲音,溫安皺了皺眉,撩開簾子問古絡:“怎麽回事?”

古絡是習武之人,聽力自然是比溫安要好,剛要解釋,沿路的傳令兵就一級一級的喊了過來:“面前的落英山有窩無惡不作的山匪,全軍行速減慢!”

古絡攤了攤手道:“如主子所聽。”

“山匪?”溫安皺皺眉,第一反應是這是太子的陰謀,更仔細的問了問:“這窩山匪情況如何?”

古絡如數家珍的道:“落英山山匪是三年前建起來的,寨主是原來江湖上小有名氣的練家子江成;二當家是落英山下一個叛逃的師爺,雖然沒有武功,但是下手狠辣;三當家是原來一個镖局的少當家,被人陷害,為了一趟镖家破人亡,就直接上了落英山。”

“落英山這匪寨實力日漸強大,背後是似乎是有種勢力支持他們發展,平常除了搶一搶路人,偶爾還承接其他殺人的活。原本這個寨子本不是那麽招人厭惡,他們只劫財,不傷人,但是随着寨子的擴大,行為肆意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發展到殺人劫貨,成為了一方為惡的實力。”

溫安敏感的抓住了“一種勢力”這四個字,追問道:“什麽勢力?”

古絡搖了搖頭,有些慚愧的答道:“屬下辦事不力,未能得知。”

溫安無所謂的擺擺手,這哪裏算是失職,就算是現在的通訊手段都不能查到所有事情,更何況是這個時代。只是他直覺性的感覺,這個勢力很可能就是太子。這樣的樣,事情就難辦了……

古絡看着主子皺着頭,似乎是不厭其煩一樣,連忙說道:“主子請放心,有屬下在,那些匪徒絕對不會傷害您一分。”

溫安輕嘆一聲,他自然不可能是擔心自己的安全,就像是席景所說的,一個死忠屬下,一個暗戀皇子,左右他是不會出什麽事的,只是,他看了看軍隊中央的那幾輛糧車,他是擔心這個啊。

桑千瑾小心的往後望了一眼,遠遠的看到溫安的馬車以及周邊隐隐把他圍起來的幾個侍衛,心裏一安,随即掃向那幾輛糧車,心裏一重,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些糧食,不然就算是去了青山州也沒什麽用。

落英山更近了,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眼神無比警惕的看着四周,腳下一步一步的走着,慢慢的越過這座山,不少人此時都有些放松,覺得三皇子有些草木皆兵,這一支隊伍不說是人盡皆知,但是如此龐大的隊伍,又有誰不長眼的前來埋伏,最後一批人進了落雁山範圍內,同時第一批人也快要出去了,放松的人越來越多,不可否認,就連桑千瑾和溫安神經上都有些放松……

突然,溫安看到山上一棵樹詭異的動了一下,心裏頓時一沉,果然是有埋伏!

他看到了,自然也有其他人看到了,桑千瑾頓時厲聲呼道:“全員戒備!”

下一秒,就像是每棵樹每株草裏都藏了人一樣,落英山上猛地沖出無數額上綁着各色布條、手持大砍刀的匪徒,隐隐的分為兩批人,如同潮水一樣湧了下來,大喊大叫着與士兵們厮殺起來!

桑千瑾咬咬牙,雙腿使勁一夾就驅着馬在人群中匆匆移動,一個飛躍就直接對上了作為首領的江成,長劍在手,大開大阖的和江成對劈起來,而那些身穿盔甲的士兵此時也是各自抱團拼殺,一下子就沖散了那些匪徒,配合極為默契。

而那些匪徒卻是無視隊形,他們紅着眼睛,臉上是滿滿的快意血腥,一旦盯緊了一個士兵,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死死纏住,一邊躲避着往自己身上砍來的亂刀,一邊拼了命了置人于死地。

一時間,整個山道間滿是飛濺的血液,溫安扶着馬車門沉默的看着,眼裏隐隐有些難以克制的激動,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冷靜下來,眼睛銳利的在這群人之中掃視,看到躲在中央瑟瑟發抖的随行官員,嘴角露出一絲蔑視的笑意,然而,随即他皺了皺眉,好像有哪裏不對……

兩批人下來,現在彙成了一團,讓他有些不能分辨,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這才驚愕的發現,有人于混亂中帶領了一只裝備明顯精良許多的匪徒悄悄的往軍隊的中心靠近,抿了抿嘴,指着那一處直接對着古絡說道:“古絡,去把那隊人馬消滅掉。”

古絡順勢看了過去,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看出情況,然而眼角掃到越靠越近的匪徒,無奈而堅決的道:“主子,我的任務就只是保護你而已,沒有責任幫助三皇子剿匪。”

溫安眉心出現了一個川字,桑千瑾這時候已經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卻被江成死死的拖住,他心急如焚,抓着最後一絲希望,壓低聲音怒道:“這是給青山州的濟災糧食,你若是還有半點良心,就不要動那些東西!”

江成一劍橫掃馬腿,逼得桑千瑾不得不下馬,手中閃着寒光的長劍狠狠的一個上挑,聲音裏帶着一絲身不由己的凄涼,又有種不顧一切的悲壯:“已經遲了!青山州,我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大不了等我死後,讓我下十八層地獄作為補償!”

桑千瑾咬咬牙,他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壓在護糧隊上,不顧一切的拼命嘶吼出聲:“全軍聽令,拼盡一切,守住糧食!”

這一嗓子,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些糧食上,溫安身邊原來不動的那幾個精銳人馬頓時有些躁動,眼神不斷的飄向溫安。

溫安眼神沉了沉,沒有看古絡,直接朝着那幾個人道:“去幫忙。”

那幾人連拜謝都來不及,直接扯着缰繩就帶着風闖進了戰場,手中的長劍一撩,就帶起了好幾顆臉上沾滿血跡的頭,掉在地上,額上系着的細帶也飄落下來,被人踩在腳下,陷進了和着血的泥裏……

這幾人不愧是精銳,一加入戰場就犀利的掃出了一個空圈,穩穩的守在糧草前方,如同一方堅不可摧的屏障。

古絡看着不遠處盯上了這輛馬車的匪徒,眯了眯眼,手悄無聲息的按上了腰際,聲音暗啞的說道:“主子,只怕我的功夫是藏不住了,還望主子見諒。”

溫安還沒反應過來,他便一個翻身躍下馬車,手一擡便是幾枚精鐵所制的袖珍小箭帶着呼嘯的風聲直擊而出,離馬車最近的幾個匪徒完全顧不得躲避便應聲而倒,而剩下的幾個看了看他們死去的同伴,臉上癫狂之色更重,一臉狂熱的直沖而來,瞬間就讓以為這一手能震懾住他們的古絡臉色徹底陰沉下來,腰間一柄軟劍極慢的取出來,古絡垂着眼,手腕極快的抖動,那軟劍就如同有了支撐,筆直的指着那些人,古絡一個蹬地,整個人像是一顆炮彈沖了進去,帶起一片血光。

濃濃的血腥氣順風飄了過來,溫安有些不适的偏了偏頭,恰好遙遙的和一臉驚愕的桑千瑾對視,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江成一劍刺進背部,從腰左側穿出一段劍尖,心重重的一跳!

桑千瑾被劇痛拉回了注意,眼裏瞬間冰冷,腕間輕巧的反轉,順勢往後退一步,在江成不解到驚恐的眼神裏,狠狠的把劍倒刺了進去,手下一沉,毫不留情的一轉,用力斜斜的拉出,左手狠狠抓住那一截劍身,狠狠一折,同時往前踏了一步,讓身體徹底的脫離了江城手中的劍。

江成捂着鮮血的淋漓的腹部,不敢置信的看着桑千瑾,腳下有些恍惚的後退了兩步,士氣全無,桑千瑾看了看自己偏左的劍傷,毫不在意的移開視線,擡起不停滴血的左手,邪氣的舔了舔,再随意的一甩,留下一溜血跡,視線狠狠的盯着江成,就像是一頭正要獵食的黑豹,江成徹底的被他的氣勢所攝,不知不覺又往後退了兩步,桑千瑾嘴角勾起一絲帶血的笑,突然極快的沖了過去,江成措手不及,慌忙抵擋,手中的力量卻越減越弱,步步後退,桑千瑾輕輕一笑,聲音低沉:“落英寨,輸了!”

江城一瞬間瞪大了雙眼,一陣劇痛襲來,他最後能看到的,就是他脖上瘋狂溢血、倒下的殘破身軀……

桑千瑾輕輕喘了兩口氣,陰沉沉的望着一片混亂的戰場,手上的長劍慢慢旋轉了一圈,殘留的血跡輕松的被甩了出去,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竟然像是從地獄裏來的惡鬼,匪徒為之膽寒,再一看,自己的大當家已經成了無頭之屍,再瘋狂的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哪裏還想殺人奪財,只想着從這裏殺出一條生路。

而士兵自然是士氣高漲,下手更是狠厲,一點生機都不打算留出來,沒多久,整個場子就徹底幹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所有的匪徒已經被他們一個不留的剿殺。

溫安沉默着,心裏卻是不可避免的受了極大震撼,他感覺到一道視線緊緊盯着他,竟讓他有些毛骨悚然,敏感的回望過去,正是挺着背,抿着嘴,握着劍,一步一步堅定的走過來的桑千瑾,滿身強烈的血腥氣,身後有一路的血跡,直到他的眼前,不成樣子的左手狠狠的拽住他的衣領,黑色的眼睛就像是翻騰不休的深潭,聲音有些底氣不足,但卻絲毫不損陰冷:

“給我個解釋!”

溫安喉結動了動,還沒張嘴,桑千瑾就在他面前徹徹底底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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