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古代質子(番外)

巡天殿裏,一身明黃龍服的桑千瑾在一旁安靜站着,看着在他面前來來往往的侍女和禦醫,眼神冷漠。

這間巡天殿是他專門給他已經癱瘓的父皇建造的,本以為用不了多久,沒想到他那父皇還真是命大,硬扛着過了四年,不過現在看來,終于還是抗不過去了。

白了胡子的禦醫顫巍巍的跪在他面前,聲音裏都打着擺子:“陛下,臣已經盡力,只怕是太上皇死志已生,這次……是熬不過去了,還請陛下饒老臣命。”說完便開始磕頭。

桑千瑾淡漠的看了他一眼,隐隐約約對這個老頭有些印象,冷聲問道:“我何時見過你?”

禦醫連忙回道:“四年前,君晉質子溫安誤服毒酒,正是老臣所救。”

桑千瑾一瞬間愣了一下,有多久……沒聽見過這個名字了……

“回去養老吧。”桑千瑾回神,冷冷扔下一句,便進了內室,那老頭子整個身子已經萎縮的不成樣子,空氣裏有一股難聞的味道,桑千瑾皺了皺眉,還是站到了這位受人尊敬的太上皇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老皇上還在茍延殘喘,眼睛瞪着桑千瑾,竟然有些許怨毒。

桑千瑾扯了扯嘴角,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毫不留情的道:“都快死了你還想裝什麽?看你這眼神,你很恨我嗎?身為兒子,當初又不是我逼得宮,也不是我把你氣成現在這個破爛樣子的,我還任勞任怨的養了你這麽久;身為皇帝,我把這個國家管理的妥妥當當,滅了君晉,讓天狂成了第一大國,你還有什麽可恨我的?”

老皇上急急的喘了幾口氣,回光返照一般沙啞的開了口:“你陷害你哥哥,奪了我的位置,不忠不義不孝……”

桑千瑾冷冷的望着床上的人,突然什麽想法都沒了,死到臨頭,還是頑固不改,倒也是好笑:“難不成你以為就你這樣還能繼續坐着皇位?真是可笑,你還是安安心心的去巡天吧,這宮殿也是時候該燒了。”

老皇帝眼神開始渙散,口裏還不斷的張張合合,卻再也不能發出一絲聲音,微腥的涎水順着淌下,這次卻沒有一個侍女來擦。

桑千瑾俯下身,眯了眯眼,突然極惡劣的笑着說道:“你知道你做了那件事以後,我怎麽處理你心心念念的老二和老四嗎?”

“我把他們送到下面去陪他了。”

老皇帝猛地瞪大了眼,身子一僵,竟是直接沒了氣息。

桑千瑾直起身子,盯着這具還未冰冷的身體,許久,才轉身離開,随即,身後傳來凄婉的呼號……

天狂三百二十八年,十月十三日午時,太上皇賓天,天狂皆哀。

桑千瑾穿着常服出了宮,獨自一人慢慢走向溫安曾經所在的府邸,“吱呀”一聲拉開門,門上的銅環觸了手,有些冰涼。

他一個人的腳步聲在偌大的庭院裏清晰的響起,地上小小的飄着一層灰塵,不知不覺的染上衣角,不多時就呈現了一片暗色。

溫安,隔了四年,我還是來看你了……

他有些失神的望着府裏唯一光潔如新的院子,有些恍惚,這裏的一切就像是溫安從來沒有遠離他一樣,或許下一秒,有個懶散倚在樹下的人會眯着眼叫他一聲,朝他舉舉手裏精致的玉杯,邀他飲酒……

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他一步一步走向了樹下的石凳,手按上石桌,一寸一寸的撫過去,留戀一般在桌角蹭了蹭,才一撩衣袍坐了下來。

天有些陰暗,他擡頭望了望,忍不住皺了皺眉,溫安只會在天色極好的時候出現在這裏,讓暖暖的陽光灑遍他全身,可是這樣的場面,在他被自己拉入奪嫡之戰時就極少出現了。

他苦笑了一聲,好像自從他把溫安綁在一條船上以後,溫安的生活就完全偏離了軌道,不知道溫安在下面,會不會怪他,因為他即使知道了誰想逼他死,卻不能下手,只能等到他大限到來,或許,逼過他的人還能算上自己一個……

他從來不知道他一向不重視的暗五會是個瘋子,說什麽溫安阻礙了他的前程,溫安誘惑他,真是可笑,誰阻了誰的前程,誰誘惑了誰,暗五倒是完全弄反了啊,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溫安一定會活得好好的,自己報仇,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肯借他的勢,即使這是當初的結盟要求……

前程,他為之拼搏的那個人都沒了,還有什麽前程可言,如今世人怎麽議論他嗜殺,怎麽議論他無後有疾,又與他何幹!

他讓暗五活着嘗遍了天牢裏所有的刑法,才查到原來背後還有他父皇的手筆,人都廢了,一張嘴還能使喚人,他動不得那人,但是卻可以把他徹底軟禁在宮殿裏,折了他所有耳目,封了他的嘴,滅了他轉移了念想的老二和老四……

但是,他也只能這樣報複他了……

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估計溫安最恨的人,其實是他。

害他被灌毒酒,失去了原本清亮的嗓子;害他被太子敵視,莫名其妙的被賜了婚;害他差一點被瘟疫折騰死,病愈沒多久又得一路颠簸;最後,還殺了他心腹,斬斷了他與手下的聯系,折了他的翅膀,逼着他以質子之身上朝,受人指責……

現在想起來,才發現自己當初做得有多過分,桑千瑾低低的笑了出聲,只是那聲音裏是沉重的悲哀。

溫安,我聽你的,把侮辱你的君晉滅了,把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壓到你墳前殺了,你心裏若是舒服了,能不能……能不能入一次我的夢裏,只要一次就好,随你打我,罵我,殺我,我都樂意,只要……能讓我再見你一眼,四年了,我不想到最後連你的樣子都只能模模糊糊的記起……

一點濕痕出現在幹燥的石桌上,随即又是一滴,桑千瑾慢慢的把頭埋在自己的肘彎裏,許久未動,秋風起,枯黃的落葉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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