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撞槍口
第二天。
花沖早早起來,不但沒有騎馬逃之夭夭,反而還親自下廚做羹湯給白玉堂。
“臭小子口福不得了,爺長這麽大只為師父、太師公下過廚,連鄧大哥都沒這等口福讓爺伺候。”嘴裏念叨着,花沖手下一點沒停拿着菜刀切切切,做完,裝盤給白玉堂送屋裏去。
都說君子遠庖廚,那時候師父是不是已經預見到了他只能走小人的路?
花沖心裏想着,端着早飯推開門,一進來就看見白玉堂正坐在床上揉着腦袋。那一臉喝多了的樣子,實際上只是昨晚那藥的後遺症,“起來了啊。覺得如何?來來,把這藥湯喝下去很快就會好的。”飯菜放在桌上将解藥端過去,花沖必要親眼看着白玉堂将那解藥的湯喝下去。
“我建議你閉氣一口氣喝了它。”花沖提議道。他曾喝過這藥入口的感覺實在不能稱得上是很好,可就是有人不聽勸。
“啧,我白五爺還怕喝藥嘛?!”白玉堂完全沒聽,直接端着碗咕嘟咕嘟喝了進去,喝完後他就後悔了,“咳咳咳……這什麽味啊!苦的嗆鼻子!還粘的要命。華水中你給我喝的這是啥!”白玉堂眼淚都被這藥嗆出來了。
不是他矯情,只是那個味道真的就是這麽的嗆。
“醒酒藥啊。”花沖一臉平靜的将藥端走,用水沖淡倒掉消滅證據。
做完這些扭頭再看,就見白玉堂已經起身,花沖道:“覺得舒服了就起來吃飯吧,不過只是些粗茶淡飯,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白玉堂跟着花沖來到桌前,低頭一看還真是粗茶淡飯。稀飯、鹹菜和油餅,一看就知道是誰下得廚房,坐下來嗅一嗅味道很香,“這不會都是你做的吧?”
白玉堂打量着花沖,一點也不相信對面坐着的人還會做飯,“賣相看着挺好就不知道味道如何。”筷子拿在手裏夾起鹹菜塞進口裏,入口嚼着嘎吱嘎吱響。
白玉堂眼睛一亮,誇贊道:“手藝還成。”說完也不等花沖下筷子,自己在哪兒呼哧呼哧的吃了起來,他那吃相對于做飯的人來說還真是一種誇贊,可不止是還行的程度。
花沖也不計較,自己不沾油水的吃完收拾了一下,就又跟白玉堂騎馬繼續往杭州走。
這一路上,白玉堂一直有個事兒想不明白,而這事又不能拿去問華水中,就是昨晚上他是怎麽醉倒的事兒。
白玉堂自認酒量很好,一人慢慢悠悠喝上一、二壇都是沒問題的,但昨晚上才半壇子咋暈了呢?怎麽想都不對啊,但是去懷疑華水中給他下藥,又覺得自己太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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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水中确實長得不夠正派,甚至帶着點痞氣,但他白玉堂也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單看救姑娘那事就足夠知道華水中品性了,怎會做那種背地裏下藥的小人之事!
白玉堂此時并不知道,花沖不走就是等他這麽想呢。
故意落後的花沖騎着大黑馬趕上前面的人,見對方皺眉就是不問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計策已經成功了,關心道:“怎麽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花沖承認,他就是故意折騰白玉堂,吃了他做的飯總得付出點什麽不是。
白玉堂沉默了好久,最後還是扛不住花沖的追問說:“……是早上吃飯的事!”費了點勁才把昨晚的事情略過去,只問早上的,“還不是因為你手藝的事,看你也不像是會做飯的人,可是特意去學過?”
“哦,就早上的事?”花沖盯着白玉堂,本想再逼出點什麽來,可白玉堂是打死不問昨夜的事,本來花沖還想借題發揮一下,徹底把這事抹平了算完,到時候跟白玉堂分道揚镳他還能舒坦些。
“你以為什麽事!”白玉堂最後被逼得不行炸毛了,“你早上做的飯難吃死了!我還想問問你師從何處呢!”
“不知道今天早上誰吃的那麽火急火燎的,一點都沒剩下。”花沖沒把這話說出口,心裏想着嘴上卻說:“也沒誰特意教過,就是做得多了自然而然學會了。”
“那個時候還沒竈臺高,小胳膊小腿大鐵鍋搬起來人就看不見了。”想起自己小時候被逼着下廚,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樣子。
花沖毫不在意的跟白玉堂講他小時候出糗的事,“踩着凳子給家裏兩張挑食的嘴做飯,最開始被熱油噴到手簡直再正常不過,還打翻過菜盆子蓋了自己一腦袋,哭得不行還得下廚,就這麽一點點學會了。”
白玉堂想起自己還沒竈臺高時候就會瞎玩,為花沖抱不平道:“怎有這樣的人,讓孩子下廚。”
“其實也不是非得下,是不得不去下廚。”花沖的師父和太師公站在竈臺前,全部都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懂,“連鹽和糖都分不出來,你要是把罐子的位置調換一下,他們倆都不知道。”
太師公釀酒一把好手,可做飯太慘絕人寰了,跟毒藥似得。而師父更是個只會蹭鄧大哥吃喝的主,下廚連鹽跟白糖都分不出來。
想起那兩人站廚房裏拿着菜刀要去幹架的樣子,花沖也只有無語搖頭的份。
白玉堂哈哈笑起來,“哈哈,你這麽幹鐵定被揍過。”
“被抓住了當然要挨揍啊。”花沖小時候常幹這種缺德事,可那也都是師父默認的,還說成功了那是他的本事,被發現抓着前能躲開也是他本事,“吾就不信,你小時候沒幹過這種事。”
白玉堂停下笑,想了想說:“記得有一次我不小心放走了大哥的鳥,其實那會也是故意的,也不敢跟大哥他們說,我大哥至今還以為那鳥是被貓抓開了籠子叼走吃了呢。”
倆壞小子湊在一起說着自己熊孩子時期做的豐功偉績,并以此為榮。
花沖做的那些,過年餃子裏放石頭、芝麻醬攙和紅糖抹在大哥身上這些壞出水的事,都能氣的鄧車拿着大棍子追着他打,揍一頓不讓睡不說,還要罰站一晚上木樁。
而白玉堂做的那些,澆死了哥哥的盆景、拍斷了桌腿不修還原到看不出來的樣子,幾個哥哥吃飯的時候桌子突然歪倒露餡了,狡辯沒能逃過四哥的火眼金睛,被罰頂水盆蹲馬步一個時辰直到認錯。
兩個長大的熊孩子講着自己小時候做下的壞事惺惺相惜,就這麽關系噌噌噌的突飛猛進着有說有笑的來到了杭州。
到了分別之際,白玉堂還有些舍不得,畢竟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做事風格的人,“華大哥你辦完事可一定要來陷空島。”這幾天相處下來,兩人關系已經非同一般,白玉堂更是直接稱呼花沖為大哥,只是還到不了結拜的時候。
“白五弟放心,為兄辦完事必會送拜帖。”花沖拱手道別,後又說笑道:“到那會,白五爺可不要将人拒之門外。”
“哥哥說話算話,可一定要來!”白玉堂笑着拱手,與花沖告別帶着盒子返回了陷空島。
而花沖,身上揣着白玉堂贈的盤纏,直接奔着杭州最好的酒樓去,本來是要去吃頓好的,結果剛走到湖邊就聽見“撲通”一聲響,扭頭去看,看見湖中翻着水花的岸邊上站着個身上佩劍的練家子,一身深藍色的衣服,在岸邊上急的團團轉。
而周圍也有不少人停下來對着湖水指指點點。
突然,兩人視線對上,花沖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那人輕功十分好,噌噌噌的就來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就問:“兄臺可會水——!”
“我……”花沖打小水性就不好,見那練家子的青年十分的着急,忙問道:“剛才可是有人掉進水裏了。”
那練家子點點頭,忙道:“兄臺若是會水,勞煩救人一命。”
花沖鐵定是不會下水的,但他自有救人的法子,他跟着練家子快速到岸邊,指着剛才翻出花的地方問道:“是這個水窩窩對吧。”見那練家子點頭,他打開木盒取出手甲鈎,在末端套上鐵鏈咻的一下扔向了那水花翻出的位置,往上一使勁就感覺勾到東西了,跟那練家子說:“人入水極沉,你跟我一塊拉。”
兩人握着鐵鏈将落水的老人拉了上來,可那還沒被水灌暈的老人不老實,掙紮着要擺脫鈎住衣服的手甲鈎一副要尋死的樣子。
忽然,一艘小舟急速趕來,船上的漁夫也跳下水來,沒一會浮出水面,将老人家拖上了岸。
那漁夫給老人家控了控水,叫了幾聲,将昏迷的老人叫醒,可那醒來的老人卻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有,嗷的一嗓子就哭出來了,邊哭邊說:“小老兒尋死,你們何必多管閑事!”
“嘿!你這老頭我們好心救你,還成多管閑事了!”花沖不樂意了,救個人還成了多管閑事,那他不救了總成把,“老人家你再跳我保準不救了。”花沖扭頭就要走,可那深藍衣服的人沒松開鐵鏈,又把他拉了回來。
花沖斜了一眼那不準他走的深藍衣服的人,看着那人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不想跟那練家子拼力氣,就站在他旁邊看那老人家哭。
那漁夫并沒注意到他們這邊的互動,上前勸道:“蝼蟻尚且貪生,老人家為何尋死,不妨說與小可聽聽?倘若真的無法活了,我在将你送下水去。”
“啧,你人都救上來了,再把人送下去算什麽事。”花沖嘀嘀咕咕的說出了旁邊圍觀人的心聲,而拉着他的那個練家子聽見,扭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回頭注視着那漁夫和老人家。
那老人家沉默了一會,說道:“小老兒姓周,有間小茶館,平日裏賺的也足夠一家老小,可三年前,小老兒在家門口撿了個人,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好生照料了那人,誰知道……那姓鄭的小子一點不正,反歪的恨!小老兒見他孤苦伶仃招他為婿,女兒死後他續娶也沒什麽,可他騙小老兒把茶館門面從周字改成了鄭字,改後,他夫妻二人對小老兒出言不遜,說我白吃白喝他們的……”
深藍衣服的練家子一聽,眉毛皺起,忙問道:“老人家可有上衙門告他們?”
“告有什麽用。”老人家抹了抹眼淚,“他早已打點好了一切,反而把小老兒打了二十大板驅逐出去了。這裏告了也沒用,還有什麽活頭,不如死了去陰曹地府再去告他。”
漁夫聽後笑了,勸道:“老人家你想岔了,你死了就啥都沒了,那茶樓不就便宜那壞小子了嗎?不如你再開個茶樓,搶那小子生意活活氣死他怎麽樣。”
“小老兒我還是下水去吧。”老人家也痛快,站起來又要跳湖。
“老人家慢着!”花沖看不過去了,那漁夫是睜眼瞎嗎!那老人看着哪能拿出錢來開茶樓,“不就是錢嗎,老人家你說差多少,這裏有差不多一百五十兩,你且看看夠不夠。”花沖從懷裏掏出錢袋,自己一點沒留都給了那老人家。
老人家聽到這裏眼睛都瞪出來了,這天下哪有白撒錢的事兒,但錢袋子都送到眼前了,又不得不相信,“……你,你莫要诓騙小老兒。”
“兄臺……”連那漁夫都不信他有錢。
花沖知道自己這張臉又讓人誤會了,再加上來杭州前打扮了一下,這一身窮人麻布灰色的衣服怎麽看都不是有錢的,還好還好,白玉堂離開前給他留了不少銀錢給他撐腰,“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捧着錢袋的老人家手都在抖,他哆哆嗦嗦的打開袋子粗略一數,真有一百五十兩那麽多,“這……這小老兒怎能接。”
“老人家別管那麽多,爺有錢,愛給誰給誰。”花沖大大方方的将錢送出去,說完感覺手中被拉住的鐵鏈松了些,扭頭去看,見那深藍衣服的練家子正笑着看自己。
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的花沖抖了一下。
那漁夫忙問:“老人家這些可夠你開茶樓嗎?”
老人家搖搖頭,“感謝這位小兄弟相助,可一百五十兩只能開半個茶樓,就算節省些花費,也得耗費三百多兩銀子才能開的起這茶樓來。”
“不就還差一百五十兩嗎,你等着,我給你拿去。”花沖扭身就要去給那老人家偷錢,可剛轉身沒走兩步,又被人拉了回來,一扭頭就看見那穿深藍色衣服的人及不贊同的看着自己,花沖惱了,吼道:“我說你這人松手成嗎!人都救上來了,你還拉着我的鏈子幹嘛——!”
深藍衣服的練家子皺眉,問道:“在下有一事想問兄臺。”
“有什麽事說!”花沖十分不耐煩皺起眉頭,他可沒時間在這裏耗着。
那練家子也不在意,只拉着鏈子不肯松手,又問道:“你可是姓胡,在家排行老三,故名胡小三?”
花沖聽後更加覺得不對勁了,雖然忘了在哪兒用過這名字來,但被認出來鐵定不是什麽好事,“兄臺認錯人了,在下姓華,名水中,家中獨子,并未有兄弟。”
“還未請教閣下是。”
“在下姓展,單字一個昭。”
南俠展昭——!
被拉住了鏈子走不得,又不能青天白日出手的花沖整個人都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撞槍口了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