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臉怎麽了?”事實上直到第二節 課下課時宣中岳才終于留意到他的異常,關切的詢問彌補了唐汀之心裏那一點點的失落。
“我媽打的。”一說話扯疼了口腔裏的傷口,唐汀之默默地把溢出的唾液往喉嚨裏面吞。
“你媽打你?!”宣中岳皺緊了眉頭,覺得難以置信,家暴通常發生的範圍雖然沒有明确的界限,但按照常理,似乎不該發生在三十六中學生的家庭之中。
這涉及到某種階級意義上的體面,沒想到唐汀之會這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因為…考得太差了…”唐汀之咬住舌尖,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期待憐憫嗎?還是期待人中龍鳳似的宣中岳能在這方面與他共情?
…怎麽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眼裏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
宣中岳聽了他的答案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兩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很小,但這樣勁爆的反常的八卦總不會白白從耳尖的好事者身旁溜走。
捕風捉影的,到了下一個課間,年級上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三班的倒數第一名,因為次次考倒數第一,而被自己的母親扇得一個頭兩個大。
“給。”宣中岳遞給他一瓶冰水,附着一句輕聲的忠告,“以後別在公衆場合這樣說…”
唐汀之抱着水偷偷笑了,并不知道這次铤而走險、公然博取宣中岳同情的代價,會有多麽慘重。
“他媽打他關你屁事啊?你是聖父嗎?要把天下蒼生、阿貓阿狗都扛在自己肩上?”
許帛章氣急敗壞地發現自己在咖啡館裏給宣中岳預訂的座位上坐着唐汀之。一通輸出,把泡沫星子都噴到了對方臉上。
宣中岳嫌棄地退開半個身位,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座椅,“那不是還有位置嗎?地方這麽大,難道還容不下你這方尊臀?”
“這是位置的問題嗎?”罵罵咧咧地攤開書,白了默默裝死的唐汀之一眼。
他讨厭唐汀之,更讨厭唐汀之黏着宣中岳。像唐汀之這樣渾渾噩噩混日子的廢物,根本不值得宣中岳為他花哪怕一秒鐘的時間。
他們有陽春白雪的理想主義有待實現,這廢物有什麽?
捕捉到唐汀之含羞帶怯地看向宣中岳的眼神,惡心得差點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我不管你打着什麽樣的算盤,最好給我把你那點龌蹉心思都收起來,離小宣遠點!什麽‘我媽媽是教授’,‘學習不好會被媽媽打’,你媽的你個死同性戀,腦子不好使心思倒挺活絡!我們不想知道你媽多變态,你過得多凄慘!你要是敢把那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拿出來教壞他,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許帛章把唐汀之搡進廁所隔間,可以說,他三言兩語的拆解幾乎把唐汀之的那點小心思都摸了個透。
是有技巧的,可他說的都是實話。他是有意識地企圖先引誘着宣中岳和自己保持着某種聯系,進而再故意示弱引起他的同情。但他能帶給宣中岳的實惠都是真的,他的孤苦無依的處境也都是真的。憑什麽這些優勢不可以被利用?憑什麽有接近宣中岳的手段而不讓他使出來?
他不服氣,于是在許帛章迫人的壓力下硬撐着沒有服軟。
拳頭已經舉起來了,風聲擦着他的鼻尖呼嘯而過。
如果唐汀之有對貓耳朵,恐怕此時已經被吓得驚悚地直立。
“不聽勸是吧?好,小子,我不打你,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聽得進去!”
盯着被許帛章推開後一直搖搖擺擺不肯合攏的隔間門,唐汀之一陣後怕。
可他并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