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怎麽一直跟着我們走?”又到了周五,宣中岳應約的日子,許帛章照例在放學時定時定點出現在他左右。出了教學樓,卻發現唐汀之居然還在他們後面跟着,忍不住出言發問。

“今天班長要去我們家吃飯。” 察覺到許帛章對自己隐約的敵意,唐汀之沒有退卻。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他一定、一定不能放手!語速快,聲音也有點劈叉,但意思卻交待得很明白:明明是他許帛章錯誤地出現在他與宣中岳的同行隊伍之中。

“去他家?”許帛章不悅,扯了一把宣中岳的袖子,再三确認,“我怎麽不知道你和他現在關系這麽好?”

“去朋友家吃個飯怎麽了?我又不是沒去你家吃過…”宣中岳皺眉,覺得許帛章有點反應過度。他不贊成與任何人發生正面的、激烈的沖突,許帛章想要唐汀之下不來臺,結這麽個梁子,沒有必要。

“朋友”兩個字和“自己人”一樣,帶給唐汀之一股甜蜜的沖動,好像得到了說話人的許可,只要稍稍邁步,就能朝對方走得很近。

但許帛章顯然不這麽想,掉過臉來對着唐汀之氣呼呼地伸出一個指頭:“你拿他和我比?”

宣中岳不想和他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問題上繼續糾纏,把唐汀之拉到自己的身後,潦草地沖他擺擺手,“改天再說,走了!”

自此,唐汀之對宣中岳的示好,被許帛章單方面地定性為了“攀附”。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宣中岳忍不住在電話裏咳嗽了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八中奧賽班的內參物理卷你到底還要不要?”

“要要要!他們學校那群老小子年年押題都那麽準,簡直神了!你說他們是不是作弊了?”

“不知道。”宣中岳握着鼠标在副本數量欄上點了個“+1”,想了想,又點了一次。

陳奉素手裏倒的确有一些他能用得上的資源,和唐汀之維持一個不遠不近毫不費力的關系好像也沒什麽。

只是沒想到,唐汀之接到卷子的時候格外激動。盡管那上面的題目,十道裏有九道他都看不懂,但卷子本身似乎就是個入場券。

入哪個場?

他也不清楚,但總之,宣中岳一定也在裏面!

許帛章仔細辨認着自己手裏的兩頁紙,姓名欄處,留下了很輕的一行印子。

唐、汀、之。

月考出來的分數依然毫無長進,不僅毫無長進,甚至還在穩步後退。然而這次唐汀之卻沒那麽怕了,縱使陳奉素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但另外有一種新的期待汩汩流淌在他的血管之中。

還是倒數第一的話,宣中岳也許就還是他的。

這麽說或許不對,但他在心裏這樣獨自宣判着,病态地、反複地咀嚼着那個令他心向往之的名字。

“再考這麽差,你就要被勸退了知不知道?為了讓你進來,交了三十多萬的擇校費,沒有學籍,這些錢全打水漂!”錢倒不是令陳奉素最耿耿于懷的事,以前教訓唐汀之,唐汀之臉上還會有羞愧的表情,如今卻一臉醺醺然,簡直像在夢游。

私下裏她也去做過幾次關于親子關系的心理咨詢,對唐汀之說話的時候盡量克制着情緒,尤其壓抑着自己動手的沖動。

“不能打、不能打!”然而看着唐汀之魂飛天外的樣子又實在恨鐵不成鋼。

“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媽媽,我會努力的。”

“怎麽努力?”

唐汀之又啞了。

下車的時候,臉頰又腫起來。這次打得狠了些,也許巴掌印子明天上學的時候都消不掉。

含了個冰塊在嘴裏,唐汀之抓起枕頭,發瘋了似的去摸自己藏起來的止疼片。

肉體上的疼痛消失了,他夢見自己穿着一件女性胸衣。別的衣服都脫光了,尤其下身,一絲不挂,被人按在了黑板上,那個每次張貼名次的地方。

他捂着自己空蕩蕩的胸部,想把那件詭異的內衣扯下來丢掉。然而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全身上下最後一點遮蔽物了,可以保護他的,唯一一件東西。

睡醒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确是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上,并且身上正穿着那件本該晾在陽臺上的奶罩。

他把內衣扯下來遠遠地扔在一邊。眼淚浸濕了半個枕頭,可以料想,明天他不僅要帶着滿臉的傷,還要頂着紅腫的眼泡,出現在衆人面前。

尤其是,出現在宣中岳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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