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午第三節 一般是數學課，唐汀之回來的時候剛好踩着上課鈴，和班主任前後腳地進門。

被稱為“杜大炮”的杜恒本人一向不茍言笑，黑着臉夾着教案悶頭朝前走，看見唐汀之，居然嘴角微微扯了扯，像是準備擺出一個笑臉，最後還是沒笑出來，勉強擡了下手，粗聲粗氣地誇出一句：“物理不錯！”

爾後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你這數學啥時候能起來？”

唐汀之被問得一塞，喜悅經過連番颠簸，已經徹底失色，走回座位上的最後兩步，又變得灰溜溜的。

“沒事吧？”

早出現比晚出現要好，宣中岳看到他回來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筆杆筆杆在指尖上挽了半個圓，把稿紙推到他面前，是要準備在課堂上傳小紙條的意思。

唐汀之樂了，雖然他的“進步”不值一提，但最近宣中岳顯然要比從前更關心他。被喜歡的人關心，怎麽說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把紙條摸到抽屜底下，一筆一畫認認真真地寫道：

“我被誇啦！”

感嘆號之後是一個小小的笑臉，像藥片上撒了幾粒芝麻。對宣中岳的喜歡，就像這幾個麻點。一點點香，一點點甜，就一點點，但卻是能讓他心上開出花來的一點點。

宣中岳的目光掃過他的紙條，在笑臉旁邊一筆勾出一根高高翹起的大拇指。

把紙條收回來，忍不住對着那根大拇指傻笑。

他實在太喜歡了，喜歡宣中岳有意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一切。

但他似乎還沒有發現，宣中岳思考的時候很喜歡轉筆。而自從他踏進教導主任辦公室的門開始，對方那雙纖長白皙的手，就沒有停過。

“被誇很好啊，再接再厲！”話是這樣說，笑也是像以前那樣溫柔地笑着，遞交複賽表格的時候，卻多得了一句問候：“複賽難度大得多，一方面要好好準備，另一方面…”

唐汀之一直覺得宣中岳笑起來像是有種蠱惑人心的魅力，只要他一開口，自己就情不自禁地會跟着他的建議走。

“另一方面怎麽了？”

“另一方面，要量力而行…”

他覺得自己沒太聽懂，鼓着眼睛仔仔細細地盯着宣中岳的臉看，卻再也捕捉不到帶有任何傾向性的信息。

這次，宣中岳沒問他交不交表。

唐汀之決定自己去交。

那種具有魔力一般的試卷，他還是從宣中岳的書包裏翻到了。

誰也無法抵抗得了，“成功”的誘惑。

作弊可恥嗎？

可恥。

但為了這短暫的榮光、陳奉素偶爾的微笑、在宣中岳身邊繼續的停留，幹脆做一個恬不知恥的人又怎麽樣呢？

“做過一遍的題都只能考七十四，放心吧小宣，他進不了決賽的！”

宣中岳冷着臉，看向放在自己腳下的天藍色的行李箱。

“唐汀之就是個笨蛋！”許帛章順着他的視線拍了拍行李箱的邊沿，“而且這麽久了都沒查出來，說明人家八中那邊有人罩着。而且，就算被發現了，又關我們什麽事啊？又不是我們出的題！”

觀察宣中岳的神色，卻發現對方臉上的憂慮并沒有減輕，思考片刻，半真半假地試探道：“不用這麽怕唐汀之那小子吧？”

“我怕他？”從宣中岳口中說出的反諷聽起來反倒只像個疑問，語速平緩，聲音低沉，有時候連許帛章也分不出來他什麽時候是真的生氣。

于是才有了接下來的一句：“你不怕他你抱他？”

一絲愠怒閃過宣中岳的眼底，快得讓許帛章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我沒抱他，”“嘀”的一聲，宣中岳刷開門鎖，一把拎起唐汀之的行李箱，回過頭來看向許帛章，微笑：“是他抱我。”

言辭間也并無炫耀之意。

等門在他眼前合了個死緊，許帛章才意識到自己又被某種“二加一”的模式排除在外。

“喂！小宣！一個單人間一個雙人間，你居然都不和我一起睡啊！”

“上次你又不是沒看到！和唐汀之那個蠢貨一起能有什麽好下場啊？喂！我這回可是住得起總統套房的人！專門過來陪你，你就給咱這個待遇？合适嗎！”

“宣中岳！”

敲門敲得手酸，回頭一看，唐汀之已經做完登記上來了。在一邊抄着手，幸災樂禍地盯着他笑，笑裏透着一股傻氣：“是我和宣中岳睡呀？”

“睡個屁！”沒給他嘚瑟的機會，反手就把人捏進了對門的單人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