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從雲溪谷出來,兜裏的手機一直“嗡嗡”地響,陳奉素已經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現在要接,卻忽然有點不敢。想着躲一時是一時,不如把謊話編圓了再撥回去。誰想到一到家門口,就被耳光抽上來。連原因也不問,突然就挨了打。

生平第一次,唐汀之的心中萌生了一股強烈的反抗情緒。

他睜大了眼睛看向陳奉素,“媽媽為什麽打我?”

“為什麽?你還敢問為什麽?!”站在玄關口,陳奉素氣得臉色發青,一把将藥瓶和日記本一股腦地砸到唐汀之的臉上。

“我打你的懦弱、愚昧、不自愛也不自重!你怎麽能幹出這種事情?!嗯?誰教你幹出這種事情?我教不出你這麽不要臉的兒子!我說你那時候怎麽死活都不肯揭發宣中岳!叫你勾搭男人!我叫你學小狐貍精勾搭男人!跟她出去玩了兩次,你就給我學得這麽賤!這麽賤!”

“她”是唐翰元曾經的秘書,陳奉素堅信兩個人的關系并不清白,曾經鬧過一場,以秘書辭職收場。然而辭了這個,還會有別的。與唐翰元的結合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不幸的婚姻使她完全放棄了對經營家庭的希望。唐汀之的表現,又常常讓她在絕望的麻木中感覺到更加沉重的悲哀。

劈頭蓋臉的耳光落下來,唐汀之只好抱着頭縮進牆角,像從前的無數次那樣。

然而這次又和以往不同,從指縫中尋找到自己被撕碎的日記本,除了疼痛之外,還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憤怒。憑什麽呢?憑什麽可以撕了他的宣中岳?憑什麽他要活在一個女人對陳年舊事不肯原諒也不肯放手的恨意裏?

“那媽媽愛我嗎?”

“什麽?!”陳奉素喘着粗氣,只覺得唐汀之在她的眼中完全化身成了一個代表了她的人生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的符號,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提問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媽媽說我不自重也不自愛…可您愛過我嗎?誰來教過我怎麽自重…怎麽自愛啊?啊?從小到大…從小到大…我知道的停止疼痛的辦法,就只有…吃止疼片…連、連這個,您也要嫌我懦弱…那您告訴我,我怎麽辦啊?

我疼了我怎麽辦啊?!”

在唐汀之聲淚俱下的控訴中,陳奉素卻重新找到了返回道德制高點的辦法。

“你是說…今天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了?我含辛茹苦地把你生下來,我為了你,耽誤了多少時間、心血,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趁我懷孕,把屬于我的位置搶走…我只能進大學。好不容易評上副教授,被宣告說這就是我職業的天花板…我為你犧牲了那麽多,現在輪到你來說我做錯了?!”

又一次,就算叫痛也不會得到任何理解,唐汀之帶着眼淚笑起來。

媽媽,你沒錯,你怎麽會有錯?是我錯誤地出生,成為了不能達到您的期待的兒子,占據了本來的‘唐汀之’的位置。我的喜也是愚蠢的喜,我的痛也是麻木的痛,我的追求是不應該,我的努力是不理智。我沒活成一個‘争氣’的樣子。

被打了一頓,在客廳裏罰站了一晚,事情好像又翻了篇。

不知道陳奉素為什麽突然想起來翻他的日記本,反正他們母子之間的交流和溝通從來都不正常。

宣中岳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删除了通話記錄,那場“直播”陳奉素說不出口,唐汀之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母親憎惡兒子,兒子怨恨母親,這就是惹惱他的下場。

陳奉素的郵箱裏又收到過幾張的閱後即焚的相片。

每一張,都是一個面色潮紅的唐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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